在喬家自己的事情上,褚太太不能多說什麼。也許,要表明立場的話,出於家族利益她還會站到陸詩曼的那一方去。但這不影響,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喬家兄妹關照。
鞏文覺拱手笑道:“謝過褚太太。”他吩咐身邊長隨接過包袱,回頭再收拾進行李中。
人已到齊,氣氛便逐漸熱絡起來。這個小宴,吃飯不是主要目的,衆人喝酒談天,天南海北一陣亂侃,也覺快意。
不知怎地,話題便轉到了幾人的婚事上。
在場數人中,有半數都已經定親,又都是男子,在言談間便少了許多顧忌。
“褚兄,你恐怕也好事相近了吧?”一名少年舉杯笑道。
被他突然這麼一問,褚末有些不好意思。方錦書的容顏從他腦海中閃過,一時間竟然有些怔忡。
“嘿!被我猜中了吧!”那名少年開懷一笑,揶揄地問道:“到底是哪家的閨秀,說出來聽聽看。褚兄要定親,不知道要破碎多少顆少女芳心。”
褚末的品貌,在衆人之中當數第一,衆人對他的妻子會是誰極爲好奇。
不過,他和方錦書的婚事尚未談定,褚末怎會在這時候說出口。
作爲主人,鞏文覺知道不宜繼續談論,便岔開話題,道:“褚賢弟這是不好意思了。你們急什麼,等定親了就知道。”
那名少年吐了吐舌頭,他也知道這個問題不妥,便止住話頭。
只是一堆少年聚在一起,話題說來說去左右離不了這少年心事。不知爲何,就說起這些京中的大家閨秀來。
在洛陽城裡,有好事者將這些待字閨中的姑娘們編了一首打油詩,還給她們排了順序。這其中,便有真有假,估計那排序之人也沒見過這些深閨之中的姑娘,只聽過名號而已。
但對這些少年而言,就算是公侯府家的閨秀,也能知道個大概的。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些好奇心旺盛的少年郎們嘴碎起來,也不遑多讓。
鞏文覺已經制止過一次,當下也不好再說,便由着他們去。左右這首詩又不是他們幾個人才知道,在座的都是官宦子弟,知道分寸,只在這裡議論而已。
“要我說,最漂亮的當數吳家的晴妹妹,竟然連提都沒提過。”祝文澤不無遺憾道。
“她不是嫡長女,外人沒聽見也是正常的。”鞏文覺知道喬世傑對吳菀晴的心思,一句話帶了過去。
唐鼎晃着酒杯,笑了起來:“姚家六小姐也不是,怎地上榜了?要我說,這上榜的都是厲害角色。”他這個“厲害”,顯然不是什麼褒義。
姚芷玥欺負過唐元瑤,祝文澤的妹妹更是翻臉無情,唐鼎的嘴下便不留情起來:“清玫妹妹的美名,連外人都知道了,想來今後不愁親事。”
“你!”祝文澤面色一變,卻也知道自己妹妹做下的事情,心頭理虧,便將話題引開,勉強笑道:“要說起來,我們坊裡還有個更厲害,她才應該上榜纔是。”
“誰?”衆人好奇問道。
祝文澤看着方梓泉,舉起酒杯道:“還有誰,自然是他的妹妹。也不是嫡長女,卻是得了帝后褒獎的,這還不厲害?”
一干少年郎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方梓泉對他怒目而視,這個祝文澤實在是過分!但在這樣的場合中,又是鞏文覺相邀的送別宴,他卻不適翻臉,畢竟對方也沒有明說什麼不好的。
但他能剋制,不代表別的人也能。
褚末拍案而起,拿着手邊的酒杯就潑了過去,澆了祝文澤一頭一臉。就連坐在他身邊的少年,也被連累着潑到了身上。
“你幹什麼?!”祝文澤惱怒,騰地站起身來抖着身上的酒水。後面伺候的小廝連忙奉上手帕,替他擦拭臉上往下滴落的酒珠。
“瘋了嗎?干卿底事!”祝文澤伸出手指着褚末。
對啊,他對方錦書言語不敬,人家正牌哥哥坐在那裡都沒動靜,他褚末激動什麼。
祝文澤的言談同樣惹怒了郝君陌,但還沒等他動作,褚末比他還快。沒想到這個金相玉質的少年,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郝君陌狐疑地看了一眼褚末,只見他漂亮的眼睛裡燃着怒火,嘴脣緊緊抿着,怒氣讓他的胸口上下起伏。
“與我何干是吧?”褚末冷冷一笑,道:“路見不平自然有人踩!堂堂男兒,竟學那長舌婦人,在後面嚼人口舌。”
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讓一干男兒汗顏。
只是,這背後卻經不起仔細推敲。若說嘴碎,爲何之前議論旁人的時候,他不出言制止,輪到方錦書的時候,便勃然大怒?
不過他這樣一說,哪個男兒願意承認自己是那長舌婦人,便紛紛緘口不言。
方梓泉還是頭一次瞧見褚末動怒。
方錦書和褚末的婚事尚未談定,在大悲寺褚太太來訪時他並不在,就更不清楚這其中的緣故。他只以爲,是自己不夠了解褚末的緣故。畢竟,兩人的結識是因爲喬世傑,而喬世傑遊學之後,他們往來不多。
但郝君陌卻不一樣,他正是敏感的時期,褚末的反常,讓他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作爲東道主,鞏文覺連忙兩廂勸了。祝文澤的小廝去打了乾淨的水來替他清潔着,只是衣袍上的酒漬暫且無法了。
男子出門,又不像女人家那樣麻煩,還會特意提前備下一套衣服。幸好乾透之後,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祝文澤悶悶地坐下,喝了一口酒,在心頭將褚末列入拒絕往來的名錄中去。這件事他理虧在先,卻也不好發作,只能認了這個虧。
鞏文覺相勸,褚末自然要給他這個面子。平復了一下情緒,便重新談笑風生起來。
他自己也不知道,方纔是怎麼回事。只是聽見有些對方錦書不敬,便如此衝動。他捫心自問,這究竟是怎麼了?
發生了這場尷尬,一衆少年郎便有默契地揭過此節不提。
盤桓了一個下午,再長的酒宴終會散去。衆人一一替鞏文覺送上祝福,並囑他給喬世傑帶話。
伍勁鬆道:“你走的時候,我來洛水碼頭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