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方錦菊生下來的,是庶子還是庶女,都是褚末的頭一個孩子,只會影響到褚家後宅的安穩。
褚末還未成親,嫡子還未誕生。
要是放任方錦菊的孩子生下來,待將來的少奶奶進門後,面臨着這麼大的孩子,會怎麼想?嫡庶不分,這就是亂家的根源。
褚家的嬤嬤到了庵堂裡,將白氏的信物交給了主持師太,到了方錦菊的房中。
方錦菊害喜的十分厲害,這段時日她都不敢出門,就怕被庵堂的人看出什麼端倪。幸好於莉拿了她的好處,還盼着那支赤金簪子,替她打着掩護。
“你就是方錦菊?”褚家的嬤嬤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她,問道。
“我是。”方錦菊心頭一陣狂跳,難道她一起盼望着的事情,就要實現了嗎?
嬤嬤面無表情,道:“我是褚家來接你的,你收拾收拾,跟我一道離開。”
“好,好!”方錦菊忙坐起來,又是一通乾嘔之後,把牀頭的細軟匣子找了出來,和幾件貼身的衣服一起包了。
於莉從門外匆匆趕來,看見這陣勢,就明白她的報酬有了着落。
她笑着恭喜:“菊姐姐,妹妹我在這裡恭喜你,終於離開啦!將來做了姨奶奶,可別忘記了妹妹我。”
她笑得諂媚,方錦菊如何不知道她所想。將那支赤金簪子放在她手心,道:“來,這是我答應你的。”
上了馬車,方錦菊看着外面的景物,心頭舒暢之極。她撫着自己的肚子,美滋滋地想着:果然他是放不下自己的,這不就派人來接我了嗎?寶寶啊,我就快要見到你父親了呢。
想到即將和褚末見面,方錦菊就激動不已。
但馬車行駛過一段官道之後,卻拐了個彎,上了另一條小路。這條路,方錦菊沒有見過,但她可以肯定絕不是回京的路。
方錦菊抓住車窗,問道:“嬤嬤,我們不是回京嗎?這是去哪裡。”
“回京?”嬤嬤嗤笑一聲,道:“以你的身份,回京你住哪裡,又在哪裡生產?”
方錦菊一愣,對啊,褚末還沒成親。在京中的大戶人家裡,還沒聽說過,連正妻都沒娶就有了姨娘的。
“那我能見到褚公子嗎?”
嬤嬤看了方錦菊一眼,道:“我們公子,要安心備考。”
方錦菊這樣的女子,這些年她見得多了。總是認爲爬上了男人的牀,這一生就有了依靠。其實她們總是忘記了,對女人而言,後宅纔是戰場。
能決定她們命運的人,往往並不是她們所託付的那個男人。
男人,也沒有她們所想象的那麼靠得住。面對麻煩,選擇退縮和躲避的,往往也是男人。
到了莊子上,替方錦菊準備的房間不差,一應用具乾淨整潔,比在庵堂裡好了許多倍。這些,都讓方錦菊安心不少。
只是,在這裡她卻沒有自由。
嬤嬤帶着兩個小丫鬟輪流守着她,只要她想出去,便勸阻說要讓她爲了腹中的小少爺着想。一想到腹中的骨肉,方錦菊也就不再鬧騰,這可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因她害喜,嬤嬤請了大夫來替她診脈,拿了方子替她煎藥,看着她一日三次的服下。
方錦菊在心頭暗暗欣喜着,看來她果然料對了,褚家再怎麼不喜她,對她腹中的骨肉總是在意的。
母憑子貴,她暗暗在心頭祈禱着,生下來的是兒子。
不過,就算是女兒也行。不管是庶長子還是庶長女,這樣,就能像她生母孫姨娘一樣,在褚家的後院裡站穩腳跟。
心頭有了這樣的希望,方錦菊便安分下來,老老實實地喝藥保胎,一心盼望着平安產子。
在她心底,還隱隱想着,有了孩子,褚末總是要來見她一面的。哪怕不看在她的份上,孩子畢竟是他的骨肉。
天氣越發炎熱,對懷着胎的婦人來說,日子更加難熬一些。尤其是,對韓娘子這樣肥胖的婦人而言。
因調理得當,她總算是熬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期,但身形笨拙得當辛苦總是免不了的。
這時,她半躺在窗邊的涼榻之上。屋中放着兩個冰盆,絲絲縷縷地冒出寒氣,給燥熱的空氣帶來一些涼意。
只是對於韓娘子來說,這些涼意只能勉強降低一些溫度。她的鼻尖上,仍然是止不住地冒出晶瑩的汗珠。
“娘子。”季泗水從屋外進來,看着體貼臃腫卻散發着慵懶風情的韓娘子,面上露出滿足的微笑。
“今兒我在西市瞧見有個老人家擔了葡萄來賣,便都買了回來。讓人洗去了,你嚐嚐看,也解解膩。”
這樣的生活,沒有大風大浪的驚心動魄,卻是他想要的簡單溫馨。
“好。”韓娘子笑着,讓開半個身子,招呼他道:“我就說怎麼大中午的你回來了,快過來坐。”
“我惦記你。”季泗水笑得溫柔:“鋪子上也沒什麼事,就回來看看你。今兒怎麼樣,孩子有沒有擾着你?”
算是日子,韓娘子即將臨盆。季泗水哪裡還在鋪子上呆得住,不如回來瞧瞧。
韓娘子將他的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道:“你摸摸看,剛纔他還在動呢。”
季泗水的手剛剛撫上不久,韓娘子的肚子便動了動,突地隆起一個大包。她的夏衫輕薄,竟能看出是一個小拳頭的痕跡。
“哎呀,瞧瞧。他知道當爹的回來了,給你打招呼呢。”
“那是自然。”季泗水的嘴角高高揚起,用手去撫着那個小拳頭。兩息過後,孩子又從另外一個地方伸了伸腳丫。
父子兩人隔着肚皮玩起遊戲來,韓娘子笑得極爲開懷。
這個遊戲,又不是頭一次了,季泗水仍樂此不疲、玩得興致勃勃。
房門輕輕叩響,下人託了一個大的水晶盤子進來,上面放着紫嘟嘟水靈靈的葡萄。光瞧着,就覺得清爽可口。
“來,我餵你。”
季泗水起身,淨了手替韓娘子剝起葡萄來。
正吃着,韓娘子突然眉頭一皺,輕輕呻吟了一聲。
“怎麼了?”季泗水緊張的放下葡萄,問道:“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韓娘子擰着眉,手搭在肚子上,道:“相公,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