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穎刁難過琴語,但此時此刻,她們兩人才是同一條戰線。要讓方錦書把權家理得順順當當了,對兩人都沒什麼好處。
琴語在心頭翻了個白眼,卻不得不配合任穎,輕言細語道:“表姑娘說的有理。但老太太放心好了,婢子們都知道老太太慈和,怎會把此事和權家連在一起?”
她在不動聲色間,給方錦書上了一記眼藥。
這句話的意思,知道的人不會怪,那不知道的人自然是覺得權家不慈了。
權大娘有些猶豫。
在方錦書還沒嫁進來前,權墨冼就提前跟她講過,要讓方錦書來當家理事。在這上面,她也是極認可的。
但這纔是方錦書嫁進來的頭一日,就攆了府裡做了幾年活的下人出府。
她也不知道是好或不好,只知道在名聲上,確實是不好聽的。
任穎察言觀色,道:“這麼大的事,表嫂都沒來跟姑母您提前說一聲。她的心裡,是沒有裝着姑母吧?”
挑撥離間,她不遺餘力。
“要不是您是我的親姑母,我也不會說這起子遭人記恨的話。”任穎掏着心窩子道:“我如今無父無母,只有靠着姑母您了。誰敢對您半分不敬,就是跟我過不去。”
“哪怕是表嫂站在這裡,我也實話實說,不怕得罪了人。”
她一番爲權大娘着想的模樣,情真意切。
她在權家住了大半年,想方設法地討好權大娘的歡心。跟方錦書比起來,她和權大娘的感情,要更深一些。
任穎這麼說,讓權大娘相信方錦書的心,動搖起來。
“那你說,該怎麼辦?”權大娘問着她的主意。
她正等着這一句話,忙道:“依侄女瞧着,就該着人把她們都找回來。這大喜的日子,沒必要爲了兩個下人,而搞得不愉快是不?”
話是沒錯,但她攛掇着權大娘把這兩人弄回來,豈不是告訴所有人,就爲了這兩個下人,權大娘不喜方錦書的作爲嗎?
如果果真如她所願,那兩名婦人真的回到了府裡,置方錦書的顏面於何地?
方錦書和權大娘之間,勢必起了間隙。
而對權墨冼而言,要在妻子和母親之間做出選擇,也是一件爲難的事。
到了那時,她就可以渾水摸魚。
只是,她想得雖然美好,現實卻不如她的意。
“表妹說得是,沒必要爲了兩個下人而不愉快。”方錦書笑着踏進門來,對她點頭示意道:“多虧了表妹替我着想,否則,我還向母親多解釋一番。”
她怎麼來了?
任穎和琴語同時這樣想道。
方錦書此人做事,常常出人意表。
剛剛嫁過來才一天,就敢幹出攆人出府的事。這個時候不躲着,卻反而送上門來?
“表嫂太客氣了。”任穎假惺惺笑道:“只要表嫂不嫌我多管閒事,就是我的福分了。”
方錦書笑着向權大娘請了安,道:“母親,今兒來,是有些東西要請您瞧瞧。”她揮揮手,門口進來兩名小廝,擡進來兩口柏木箱子。
“這是什麼?”權大娘問道。
方錦書扶着權大娘下了座位,讓人打開了箱子,道:“母親您來看看。”
權大娘定睛一看,這兩口不起眼的箱子裡,放了好些東西。
有上好的參片、幾尺綾綢、一罈新豐市酒、兩包枸杞等等,東西很雜、放得也很亂。甚至,她還在裡面瞧見了一串佛珠。
“琴語,你把那串佛珠給我揀出來。”權大娘以爲是自己眼花。
待琴語將那串佛珠送到她手上,權大娘仔細看了看,道:“這不是我年前掉的那串嗎,怎麼會在這口箱子裡?”
“原來是母親之物?”方錦書訝然道:“我就說以她們兩人,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紫檀木佛珠。”
“當然是!”權大娘氣憤道:“這還是在舊年,有段時間睡覺不好,黑郎特意遣人爲我找來安神的。”
“原來如此。這些人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連母親的東西也敢偷。”方錦書怒道:“只發賣她們出府,實在是太便宜她們了!”
“是她們?”權大娘疑問。
方錦書點點頭道:“兒媳念着她們在權家也做了好幾年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在將她們一家發賣之際,便允了她們收拾些貼身之物走。”
“哪裡想到,他們磨磨蹭蹭好半天也不肯走。木川覺着有貓膩,便讓牙婆將人強行帶走後,徹底搜了他們的屋子,便搜出來這好些東西。”
“以她們的月錢,怎會買這樣的好東西。木川覺得有異,便來回稟了媳婦。我這頭一天當家,左思右想之下,只好來求母親替我拿個主意。”
“看來,這些都是她們偷偷昧下來,甚至是偷拿的。”
一番話說下來,有理有據,對權大娘充滿了尊敬之意。這是對任穎先前抹黑她的話,最有力的反擊。
任穎心頭打着鼓,面上火辣辣的。
難道,方錦書會讀心術不成?否則,怎麼知道自己方纔在說她的不是。
權大娘手裡拿着失而復得佛珠,對那兩名婦人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同情的心思。這樣手腳不乾淨的人,留在權家又何用?
“做得好。”權大娘道:“不送官,就已經給了她們一條活路。往後再有這樣的事,書丫頭你不必來回我,自己拿了主意就好。”
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這個兒媳婦,越看越滿意。
這才進門頭一天,就抓出了兩條在權家的蛀蟲,還找回了她遺失的佛珠。
兒子的眼光,果然是不錯。
“那怎麼成?”方錦書笑道:“夫君讓我來當家,不過是料理一些生活瑣事。這些大事,還是要稟給母親知曉,請母親來定奪纔是。”
“母親,這兩名婦人,不過是在廚房普通的幫傭,就能攢下這麼些東西。媳婦覺着,上樑不正,方會下樑歪。”
管事的人要是乾淨,下面的人也不敢有這麼大的膽子。
權大娘想了想,道:“黑郎媳婦說得有理,家裡也該好好整治一番了。這都怪我,沒把這個家理好。”
她在洛陽城裡住了這幾年,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