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書聞到了命運的味道,這件事,不容有失!
無論成功後能不能真的改變命運,她都不會再猶豫彷徨。一點一滴,滴水可穿石,她也總能積少成多,推得歷史的車輪改變軌跡。
堅守本心,無所畏懼。自從靜塵師太點撥了她,這八個大字就刻在了她的心裡,替她撥去重重迷霧。
“將計就計、示敵以弱,苦肉計?”司嵐笙將方錦書的話咀嚼了一通,喃喃自語,最後幾個字幾乎是輕喊出聲。
這一通連環計,更妙的是,其借勢爲之毫不費力。歸誠候府絕不可能替方家設下這樣一個計策,來對付方孰玉的敵人。因此,不論誰也不會懷疑,方家在中間受到的委屈和指責。
污水來得越兇猛,方家越是忍耐,真相大白之後,就會迎來如潮的讚譽。
這樣撥動人心的妙計,非得見慣人心的老辣之人,才能使得出來。司嵐笙真不敢相信,是出自不滿十歲的方錦書之手。
見到母親疑惑不解,方錦書眨了眨清澈見底的大眼睛,問道:“母親,可是我說得不妥?”
見她如此神色,司嵐笙放鬆了心情,笑道:“哪裡有不妥,簡直是太好了!”
女兒一來天賦聰慧,二來得了靖安公主的教導,纔能有這等悟性。在每一個母親看來,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司嵐笙也不例外。在這樣的盲目之下,看到女兒有出息,她只有高興的份,毫不懷疑。
接下來,方錦書又道:“女兒看來,這其中的難處就在於,二叔祖父肯不肯配合。”
一夜之間,方柘就被崔晟當做了逼迫方家就範的手。這個呆霸王,不管是一心想將方慕笛娶回後宅,還只是遊戲一番,都不能忽視站在他身後的歸誠候府。
遇上方柘這麼個骨頭軟的,豈不是任由其搓扁捏圓?
司嵐笙點點頭,道:“書兒考慮的是,慕笛的婚事,不能再放在二叔二嬸手裡。”本來只是不能信任龐氏,如今連方柘也不能相信了。
“茲事體大,我這就讓人去翰林院候着,待你父親一下衙,就與他商議。”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將方錦書當做了智囊。
方錦書欣然一笑,道:“母親安排就好。有二叔祖母扛着,二叔祖父沒有那麼容易拿到堂姑母的生辰八字。”
這件事,真是此一時彼一時。龐氏的私心,正好成爲了擋在方柘前面的障礙。
“就算是拿走了,只要一日未在納妾文書上簽字,這門婚事也就做不得準。”方錦書繼續分析道:“到最後,小侯爺如何逼迫二叔祖父,而父親又如何一力保護方家女兒不嫁人做妾,正好可以作爲反擊的力量。”
借勢而爲,不斷根據實際情況,調整計劃,這是她前世最擅長的事。也是她付出了諸多代價之後,才學到手的本事。
如今大材小用,謀劃起方家的後宅前朝事務來,自然是得心應手、信手拈來。
當方孰玉下了衙,急急地步入房中,問道:“尋我尋的如此急,發生何事?”
原本他準備按照昨夜所商議好的,去找父親方穆,讓他出面尋回方柘,阻止方慕笛成爲崔晟的妾室。下衙後卻被司嵐笙派出的小廝截住,心中擔憂,便趕回了家。
司嵐笙上前,親手爲他解下禦寒的斗篷,道:“二叔一大早回府,逼二嬸交出侄女的生辰八字,要送去歸誠侯府。”
方錦書擰眉,他沒想到崔晟竟然對此事如此上心。
“不過,夫君不必感到憂心。”司嵐笙笑着將方錦書的計策詳細說了一遍,道:“難爲書兒年紀輕輕,竟然能想出這等法子。”
隨着她的講述,方孰玉的眉頭逐漸展了開來。
在他心中,方錦書是擁有英烈皇太后最後十年智慧的人。難怪,僅憑司嵐笙的描述,就能定下這般老辣的妙計。
不過,這個秘密他沒有打算跟妻子分享。這樣有可能會觸動皇家逆鱗的隱秘,他只想爛在肚子裡。說出來,除了平白令司嵐笙擔驚受怕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夫君覺得,書兒這番謀劃如何?”
“極好!這都要感謝娘子,爲我們方家生出了一個女諸葛!”方孰玉朗聲大笑,心情極好。一把攬過司嵐笙的纖腰,深深嗅了一口她身上的薔薇花香,調笑道:“我有一個好娘子。”
他一向自制有禮,甚少有這樣放浪形骸的時候,顯見是高興極了。
司嵐笙的面上浮起薄薄的紅暈,用手抵住他的胸口,道:“我們只是婦人之見,該如何做,夫君還是儘早和公公商議纔是。”
方孰玉放開她的腰身,笑道:“爲夫遵命!”
有了方錦書的謀劃做基礎,方孰玉在方穆的書房裡密議了一個晚上。將計劃的邊邊角角都補齊了,又做了臨時應變的措施,父子兩人才相視而笑。
待熬過這場風波,方家收穫的不僅僅是一個御前制詔的位置,還能獲得威武不能屈的名聲。
名聲這樣虛妄之物,對權貴勳爵來說,很難理解有多重要,他們更看重實權和既得利益。但對文臣來說,只要鍍上剛正不阿、寧折不彎的這層名聲,在堅持政見之時,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方家自己掙得了名聲,一手將他們提拔起來的宰相朱自厚,想必也不會吝嗇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
方孰玉的眼神火熱無比,彷彿已經看見了成功之後,方家的崛起將勢不可擋。
學會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一旦功成,他終於不用在翰林院苦熬資歷。擺在他面前的路,將不會那麼難走,他治國的抱負,或許真的可以實現一二。
翌日,也不知道方穆做了什麼,方老夫人在司嵐笙請安之時道:“我瞧着慕笛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婚事的時候。她嫡母忙着照顧仁哥兒,她父親也是個指望不上的。不如將她移到你的院子裡,你替她操心一二。”
司嵐笙早就得了丈夫的口風,當下便應了,親自到二房去接方慕笛。
龐氏陰沉着臉,方柘居然也在。只不過,這二人瞧上去不像是夫妻,反倒像是仇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