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后的寢宮外,十二阿哥依舊跪在那兒,永瑄和永瑆一道陪着他,方纔若不是他們及時趕到制止了十二阿哥,只怕他額頭上的傷會更重。
“十二弟,回去吧,皇阿瑪下了旨意,不許任何人見皇額娘,你跪在這兒也無濟於事,只會讓皇額娘擔心、傷心!”永瑄輕輕拍着永璂的肩膀,勸道。
“十二弟,你受傷了,先回去傳太醫瞧瞧吧,一會咱們和你一起去求皇阿瑪,皇阿瑪一定會讓你見皇額孃的!”永瑆看着他額頭上還隱隱泛着血絲的傷口,有些擔憂的說道。
十二阿哥聞言仍舊跪在那兒,臉上滿是倔強和不甘,今日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了,讓他從雲端跌落谷底,以前的他是皇后嫡出的皇子,雖然皇帝對他不冷不熱,可他畢竟是嫡皇子,加之皇后對他甚爲溺愛,他在衆阿哥之中地位超然,可今日卻一下子失去了一切,也讓他彷彿在一日之間長大了。
以往是皇額娘保護他,如今皇額娘獲罪,是他該保護皇額娘,爲皇額娘撐起一片天地的時候了,永璂雙拳緊握,在心中暗暗發誓道。
“娘娘,十二阿哥走了!”一直在暗處偷偷看着的暮雲,見十二阿哥和永瑄他們離去後,立即向皇后稟道。
“本宮對不起永璂,對不起他!”皇后忍不住掩面而泣。
“娘娘!”暮雲看着皇后如今這副悽慘的摸樣,淚水奪眶而出。
“事到如今,皇上恨不得立即殺了本宮,爲了永璂,本宮本該了此殘生,免得以後拖累孩子,可……本宮真的捨不得他,放心不下他,暮雲,本宮如今最大的期望便是苟延殘喘活下去,看着永璂平安長大!”皇后萬萬沒有料到皇帝竟然會利用十二阿哥算計她,讓她在萬念俱灰之下說出了實情,可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娘娘,皇上仁孝,太后娘娘之前讓馬仁毅告訴娘娘,一定會保娘娘一命,娘娘不會有事的!”暮雲泣聲道。
“本宮已斷髮明志,往後無論皇上讓本宮去冷宮還是被禁足關起來,亦或是被趕出宮,本宮皆會潛心禮佛,再也不會有絲毫逾越了,爲了永璂,再大的委屈,再多的苦,本宮都能受。”皇后知道,皇帝饒她一命也不會放過她,讓她有好日子過,她所能做的便是斷髮明志,以後皈依佛門,再也不會生事了,只求皇帝看在她如此誠心的份上能開恩,不要牽連她的孩子。
“娘娘,您不要灰心,只要十二阿哥爭氣,娘娘總有重見天日那一天!”暮雲柔聲安慰道。
“會有那麼一天嗎?”皇后眼中有了一絲渴望。
“會的,娘娘!”暮雲連聲應道。
“皇后娘娘……。”就在此時,馬仁毅衝進了寢殿中來。
“馬公公,皇上是不是答應了本宮的請求?”皇后見馬仁毅來了,立即站起身急聲問道。
“娘娘……。”馬仁毅猛的跪了下去,眼中閃動着淚光:“娘娘,出事了,太后娘娘瞧見您自斷青絲後,吐血暈了過去,皇上大怒……。”
“怎麼會?”皇后聞言再也站立不住,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娘娘,和敬公主向皇上進言,按照咱們滿人的規矩,娘娘身爲皇后,只有在國喪時才能斷髮,娘娘,如今太后娘娘和皇上依舊健在啊!”馬仁毅顫聲道。
皇后聞言,只覺得眼前一黑,腦子裡嗡嗡作響,渾身都在發抖。
“娘娘,皇上下旨讓額駙福隆安送您先行回宮,此刻吳書來正在前來傳旨的路上了!”馬仁毅急聲稟道。
“送本宮先回去!”皇后不禁笑出聲來,她知道自個大勢已去,卻沒想到輸的這樣徹底,連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興許用不了多久,皇帝便會下旨賜她一死吧。
約莫過了片刻,吳書來便帶着一衆奴才前來,給皇后請了安後,恭聲道:“娘娘,皇上有旨,着額駙福隆安護送娘娘先行回宮,即刻啓程!”
“本宮知道了!”皇后在暮雲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慢慢往外走去。
遠遠看着皇后被帶走,十二阿哥眼中再也沒有淚水,他知道,皇額娘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因爲太在乎他,想把他扶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因此做下了許多錯事,旁人怪她、恨她、怨她,而他,卻比往常更愛她,更感激她。
“皇額娘,總有一日,兒子會救您脫離苦海的!”十二阿哥雙拳緊握,紅着眼暗自在心中發誓。
太后昏昏沉沉的病了幾日後,慢慢清醒過來了,興許是因爲心中太過悲憤,那日才吐了血,如今身子已無大礙,只是心中的鬱結依舊未曾散去,她並未開口詢問有關皇后的一切,彷彿已將一切都拋開了一般。
經過幾天調養,到了潤二月底,太后的身子已康復了,與皇帝也能說笑如常,讓皇帝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但禍不單行,閏二月二十八日,從京中傳來弘瞻病重的消息,皇帝大驚,心中也甚爲擔憂,立即讓人傳旨,復封弘瞻爲郡王,原本盼望着他能儘快好起來,哪知三月十五日,卻突然傳來弘瞻於三月初八病故的消息。
皇帝心中悲痛不已,將早已嚇得戰戰兢兢的和親王弘晝宣去怒罵了一頓後,心中的悲傷愈發的濃厚,是他誤會了弘瞻,冤枉了弘瞻,一切都是皇后與和親王做的,弘瞻受了不白之冤,從小便身居高位的弘瞻何等的自傲,一夕之間卻失去了一切,如何能坦然面對?皇帝知道,弘瞻是鬱鬱而終的,看着跪在下面渾身發抖的弘晝,皇帝心中愈發難過。
“皇兄,是臣弟害死了弘瞻,臣弟自知罪孽深重,請皇兄責罰!”和親王含淚道。
“責罰?你要朕如何責罰你,昭告天下,朕誤會了弘瞻,要刺殺朕的人是你,賜死你?”皇后怒極反笑。
“皇兄!”和親王聞言心中更覺難受。
“你是朕唯一的兄弟了!”皇帝只覺得自個一瞬間老了許多,甚至有些力不從心了。
當初他以弘瞻不能厚養母妃、干預朝中政務爲由,下旨剝奪了弘瞻的一切,本就讓朝中衆臣議論紛紛了,衆人不知內情皆認爲皇帝處罰太重了,畢竟……不能厚養母妃是家事,加之弘瞻一直對其母妃謙太妃是不錯的,至於干預朝中,朝中這些位高權重的親王們,又有誰能從未做過這樣的勾當呢?
事到如今,難不成他又要以這樣的罪名處置了弘晝?皇帝猛的搖頭,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兄弟了,不能再失去這僅剩的一個了,若他昭告天下弘晝所犯下的罪行,那麼……弘晝一家都保不住了。
“弘晝,你犯下的罪,誅九族都綽綽有餘了,可你偏偏是朕的兄弟,如今弘瞻已去,朕只有你一個兄弟,朕可以饒了你,甚至可以讓你依舊身處高位、榮寵不斷,可你要記得,弘瞻是因你而死的,是他帶你受了一切的責罰。”皇帝說到此揮了揮手:“你退下吧!”
“是!”弘晝渾身顫抖着站起身來,轉身那一瞬間,忍不住落下淚來,是他的愚蠢害死了一直對他百般信任的兄弟,弘晝知道,以皇帝對弘瞻的喜愛,知道弘瞻是枉死的後,一定會復了弘瞻的親王之位,可這勢必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事情捅破後,最終倒黴的是他,爲了保住他,皇帝只能委屈了弘瞻。
他犯下了那樣的大罪,皇帝竟然寬恕了他,弘晝感激皇帝,但心中更爲內疚,特別是弘瞻的死,彷彿大石頭一樣壓在他心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平靜了幾天後,看着太后身子毫無異常了,皇帝終於放下心來,與魏凝兒等人一道陪着太后出遊,行宮之中也有了歡聲笑語。
三月二十三日,皇帝剛剛回了自個的寢宮,吳書來便上前稟道:“皇上,出事了?”
“何事?”皇帝看着吳書來一臉急色,心中一驚。
“皇上,宮中奴才來稟,十六阿哥因病夭折了!”吳書來跪在地上顫聲道。
皇帝聞言,久久未語,此次南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就倍受打擊的他,聽聞幼子夭折,心中的痛漸漸蔓延到了四肢五骸。
他是皇帝,這些年經歷的悲歡離合何其多,他也比普通人能承受更多的痛苦,卻也經不起連番的折騰了,過了許久,皇帝稍稍平復了心中的悲傷,對身邊的吳書來道:“傳旨,封鎖消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若是傳到令貴妃耳中,朕定斬不赦!”
“皇上!”吳書來聞言擡頭看着皇帝,吃驚不已,這麼多年來,伺候在皇帝身邊,對於皇帝最寵愛的令貴妃,吳書來也極爲了解,照令貴妃的脾性,皇上若是瞞着她,等回宮後,她得知真相,必定會怪皇上的。
“去傳旨吧!”皇帝輕輕揮手,事到如今,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