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后趕到時,見和敬公主抱着已逝去的皇后嚎啕大哭,不禁潸然淚下。
“皇帝!”太后見皇帝一直靜坐在皇后身邊,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皇帝起身離開了皇后的鳳舟,有條不紊的安排莊親王允祿、和親王弘晝護送皇太后與後宮衆人緩程回京,並命軍機大臣等草擬皇后崩逝於德州水次的明發諭旨。
一切安排妥當後,天已大亮了,皇帝坐在皇后蘭幄旁時,才深深地感受到一種從未經驗過的錐心刺骨的痛楚,不禁握住了皇后已失去溫度的手,潸然淚下。
三月十六日正午,大行皇后梓宮由水路起旱,暫奉通州蘆殿。在京王公以下,三品官以上,及諸皇子齊集舉哀行禮。隨後靈駕從通州蘆殿出發,皇子們與皇后姻親在旁痛哭隨行。
傍晚時分,靈駕至京,嬪妃、公主、四品以下官員、大臣官員的命婦,以及內務府佐領、內管領下婦女,分班在朝陽門、東華門內和儲秀宮縞服跪迎。
大行皇后梓宮進東華門,自寧壽宮西行,入蒼震門,至長春宮,安奉於正殿。
此時,先行還宮的皇帝身着白綢孝服,看視皇子們在靈前酹酒三爵。
皇帝在幾月內先後失去皇子與皇后,極度悲痛,近日來脾氣十分的暴躁,伺候在他身邊的人許多都遭了罪,如今是人人自危,不敢觸黴頭。
對於皇后的離世,大阿哥永璜心中並沒有悲傷之情,這些年來皇后甚爲平淡,加之皇后只是嫡母並非生母,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更何況,對於永璜來講,皇后崩逝,意味着宮中再也不會出現嫡出的皇子,皇帝兩次秘密立儲都將他排斥在外,第三次,無論是立長還是立賢,都非他莫屬了,想到此,永璜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三阿哥永璋亦然,皇后離世,嫺貴妃也被太后下旨禁足了,他的額娘純貴妃復寵在即,他如何能不高興。
“你們在笑什麼?”皇帝一回頭便見兩人滿臉笑意,登時大怒,厲聲呵斥道。
永璜與永璋大驚,立即跪了下去。
“皇后仙逝,大喪之中你們竟然如此喜悅。”皇帝說到此只覺得腦中一陣眩暈,隨即暴喝道:“你們給朕滾出去!”
永璜與永璋皆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隨即有些驚恐的退下了。
面對着皇帝的滔天怒火,衆人都十分駭然,旋即更加規矩的跪在了一旁。
夜深了,跪了許久,渾身痠痛的魏凝兒纔在冰若等人的攙扶下回了延禧宮。
“小主,奴婢給您捏捏腿!”冰若蹲下身道。
魏凝兒輕輕搖首,讓她退下了。
魏凝兒靠在椅背上,淚一滴滴的往下掉,即便到了今日,她依舊無法接受皇后已仙逝的事實,更何況……皇后還是她的姐姐。
魏凝兒做夢也想不到自個竟然是李榮保的女兒,是皇后與傅恆的妹妹。
回想起這幾年在宮中,皇后對她的好,魏凝兒只覺得心一陣陣的疼。
因皇后仙逝,宮中籠罩在了濃濃的悲傷之中,三月二十二日,皇帝下旨冊諡大行皇后爲孝賢皇后。
四月十二日,太后親自在新晉的秀女之中挑選了兩人充入後宮,都統兼輕車都尉納親之女巴林氏爲貴人,拜唐阿佛保之女林氏爲林常在。
選秀本就是大事,且是去年就定下的,如今皇后離世過去了一個月,皇帝還在悲痛之中,太后便親自督辦了此事,全權做主。
“太后娘娘,嫺貴妃娘娘遣了暮雲過來,說是有事想求見娘娘!”綠沫進殿恭聲稟道。
太后聞言,眉頭緊鎖:“讓暮雲告訴她,安安分分的在翊坤宮中給哀家思過。”
“娘娘,都過去一個月了,娘娘您也該消氣了,嫺貴妃也沒有料到那幾個漢人女子竟然私自在衣物上薰了異香引誘皇上。!”綠沫柔聲道。
“哀家是消氣了,可皇上沒有消氣呢,雖然太醫說了,皇后那時已病入膏肓,即便不氣急落水也難以迴天,可……至少不會死在東巡途中,好好將養指不定還能多活些時日,若不是她自作主張、魯莽行事,又怎麼會出了那樣的差錯!”太后憤聲道。
“是!”綠沫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輕聲應道。
“你去告訴她,皇上如今餘怒未消,哀家讓她禁足翊坤宮,也是爲了護着她,讓她安心等着吧。”太后沉吟片刻後吩咐道。
“是,娘娘!”綠沫應聲而退。
五月二十一日,行了孝賢皇后冊諡禮後,沉溺在悲傷之中的皇帝終於緩過來了一些,當日夜裡便去了嘉妃宮中,看望有孕在身的她,這是他東巡迴宮後頭一次去看後宮嬪妃。
陪着嘉妃用了晚膳,又與她說了一會話,皇帝纔回了養心殿。
第二日一早,嘉妃便讓人去請了魏凝兒與純貴妃到了她的永壽宮中。
皇后逝去兩個多月了,魏凝兒也漸漸壓制住了心中的悲傷,臉色也恢復了平日裡的紅潤。
“不知姐姐喚妹妹來,所爲何事?”給嘉妃、純貴妃請了安後,魏凝兒才柔聲問道。
嘉妃深吸一口氣道:“皇后娘娘去了……後宮一時無主,按宮中慣例,即便皇上不再立後,也是要選一位高位的嬪妃執掌鳳印,管理後宮!”
純貴妃也是一臉凝重道:“本宮的三阿哥前些日子觸怒了皇上,他與大阿哥往後也沒有機會繼承皇位了,皇上對本宮更是憎恨,那鳳印也輪不到本宮來管,如今嘉妃妹妹有孕在身,無暇顧及,本宮聽聞太后娘娘已在尋思此事,也不知她會選誰?”
魏凝兒沉吟片刻道:“嫺貴妃被禁足,皇上雖然沒有下旨處置她,卻因那日之事對她很是怨恨,她……是沒有機會了,如今最合適的便是嘉妃姐姐,可……姐姐有孕在身,也不知皇上最後會如何決斷!”
“愉妃呢?”嘉妃腦中突然浮現出愉妃的身影來。
“倒是有可能,雖然她不是很受寵,可皇上也沒有完全忽視她,雖說她曾經因頂撞了皇后娘娘,被皇上斥責了,就連五阿哥給了嫺貴妃,可……和本宮與嫺貴妃的錯比起來……那也算不得什麼大錯了,畢竟過去了那麼久,皇上不會一直記在心上。”純貴妃思索片刻後說道。
“愉妃是不錯,至少她不是心狠手辣之輩,更何況我們與她也從未有過不快,既然如今只有她能暫理後宮,兩位姐姐何不與妹妹一道推波助瀾一番,讓愉妃先承了情,往後也好有個退路,等嘉妃姐姐生下孩子後,再作打算!”魏凝兒提議道。
宮中衆人,如今她尚能信任的便是嘉妃與陸雲惜了,純貴妃因爲失了勢,加之與她們一般敵視嫺貴妃,才走到了一塊,但魏凝兒從來不敢相信她。
至於愉妃,因永琪始終在嫺貴妃手上,愉妃受制於人,有時難免會身不由己,魏凝兒也是防備着她的。
嘉妃眼前一亮,笑道:“好,這皇宮如今熱的不成,昨夜皇上說,明日便去圓明園,咱們就尋個機會助愉妃一把!”
五月二十三日,衆人一道去了圓明園,當日傍晚,皇帝下旨讓後宮衆人陪太后用膳,皇帝自然也陪在一旁。
太后見皇帝似乎從皇后逝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甚是高興,一時又想起了尚留在宮中禁足,不曾來圓明園的嫺貴妃,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皇上,哀家昨日來圓明園之前去翊坤宮見了嫺貴妃,她自責不已,日日在佛主面前懺悔,皇上,當日之事也不是她的錯兒,怪就怪她錯信了旁人,更何況,她心繫皇上,擔憂皇上,才一心想爲皇上排憂解難,錯不在她,如今哀家也罰了她,皇帝便寬恕了她吧!”
皇帝聞言,臉色猛的一變,當日若不是太后先下旨處罰了嫺貴妃,加之皇后仙逝,皇帝無暇顧及,否則嫺貴妃所受到的便不是那麼簡單的懲處了。
皇帝心中是恨她的,若不是她自作主張,那些女子怎麼會乘虛而入,皇后自然不會生氣,也不會掉入水中,當夜便薨了。
皇后的病,皇帝心中有數,那幾日愈發的嚴重,他也曾私下逼問了李太醫,得知皇后難以撐過去,可……皇帝心中總是抱着希望的,若不是嫺貴妃多事,皇后也不會那樣去了。
“皇額娘不必多說了,朕自有定奪!”皇帝語中帶着一絲冷意。
太后微微一怔,也不再勸了。
一旁的嘉妃見時機成熟了,笑道:“皇上,臣妾聽四阿哥說,五阿哥好幾日不曾去上書房了,一問才知道那孩子病了,可憐那孩子,也沒有人照顧。”
皇帝聞言,臉色更是難看,隨即便見愉妃低下頭,渾身輕輕顫抖着,皇帝清晰的看見了一滴滴淚水落到了她的衣襟上。
“從即日起,永琪還是由愉妃撫養吧,到底是親額娘,也只有你最心疼永琪!”皇帝開口道。
愉妃聞言渾身一震,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看着皇帝,眼中溢滿了震驚,彷彿不敢相信似地,愣了愣才跪了下去,泣聲道:“謝皇上,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