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小姐已到的差不多,林初晗一行人來的算晚,作爲主人家的陸貞兒正在涼亭裡侍弄香花糕點,忙着指揮下人將茶點擺好,一擡頭就看見瑞安王府三小姐林初靈,便整了整袖擺,微微擡着下巴,衝林初靈走了過去。
要說這陸貞兒也算徽州城一美,她的美不是嬌婉動人,也不是溫婉大方,而是傲然獨立、孤芳自賞,陸貞兒這個女子有一種獨特氣質,便是傲氣,好似寒風中屹立不倒、燦然綻放的梅花,還是其中最爲妖豔傲氣的紫梅……舉世皆濁我獨清,衆人皆醉我獨醒。
直白些,便是瞧不起人。
“初靈今兒個來的可夠晚,所有人都到,唯獨差了你這一家,靈兒姐姐的面子真是越來越大,讓我等,等恁許久。”陸貞兒踩着小蓮步,着了一件略顯清新的粉色小氅,脖子周圍圍了一圈淡粉色的毛皮,襯得她肌膚白嫩、凌厲的氣質也柔和不少,一旁的侍婢高舉着白色的油紙傘,以免自家小姐被白雪侵擾。
“貞兒妹妹說的是什麼話?今兒個我一大早便起,生怕遲了,照理該不會晚了纔是,還不是府裡有那些個沒眼界的擋了我等去路,才廢了恁多時候,妹妹莫要打趣我了。”林初靈有些煩悶的扯了扯陸貞兒的腕子,嘆息的吐了口氣。
“哦~居然有人敢擋着靈兒姐姐的路,快快告訴我是誰,妹妹我也認識認識,真是好大的膽子。”陸貞兒矜持的揚了揚眉,眉眼中透着無盡風情,說不出的明媚無暇、冰魄迤邐。
林初靈爲難的蹙了蹙峨眉,一旁的林初婉看不下去,搶先回答:“貞兒姐姐你瞧後頭,那邊,中間那個便是。”
陸貞兒順着林初婉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便看到有瑞安王府二小姐林初婇身邊有兩個陌生面孔,右邊那個年歲比她們稍大一些,長相不算出類拔萃,只是一般,至於中間那個……身形窈窕、凹凸有致,蛾眉皓齒、脣似綻桃,尤其是那雙漆黑靈動的眸子,充滿了睿智的光輝與柔美的色彩,被她直視的人,無不爲之動容、折服,明明只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眸子,配在那女子面容上,便將平淡無奇的五官,帶動的活絡起來,說是絕代佳人也不爲過,再加上無形中透出的點點貴氣,讓人不容忽視……
“那人是誰?”陸貞兒心中頓時起了漣漪,有一種似曾相識、同屬一類人的感覺。
“她呀,就是婉兒的四姐姐,瑞安王府四小姐,林初晗,想來貞兒姐姐該不陌生纔是。”林初婉不屑的哼了一聲,慢慢答道,卻未注意到,陸貞兒明亮的眸子中,那抹將將升起的興致,慢慢消退,直至變得平淡無波,閃過一絲……妒忌?
林初晗跟着林初婇,上前同主人家見了個禮,剛準備離開,就被陸貞兒給攔住:“這位便是名滿徽州城的林四小姐?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今兒個可算見到真人。”
“……晗兒也有同感。”比起諷刺人,林初晗可不比別人差,果不其然,陸貞兒被噎得脖子一梗。
問題是,林初晗確定今天是她頭次見着陸貞兒,爲何她會從中察覺出一絲濃重的硝煙味兒
,就好像……她看自己不順眼一般,自己好像並未得罪她。
“四妹妹說笑,我陸貞兒哪有晗兒妹妹出名,怕是整個徽州城,都沒有晗兒妹妹這種烈性女子,居然不尊母命、不從父言,定好的親事,竟單獨去找夫家,還厚着臉皮讓夫家退親,又是傷人,又是與人媾和,更甚者同裕王妃當街怒罵,哪個女子能像晗兒妹妹恁大膽,比之晗兒妹妹,姐姐我,真真比不上。”陸貞兒滿臉藏不住的譏諷,周圍的小姐妹們早已注意到這邊,畢竟突然多了兩個陌生面孔,其中一個還頗有姿色、氣韻,自然想結交一番,不過見陸貞兒在此,她們也不好上前,但是讓她們沒想到的那人居然是名噪一時的林府四小姐,對於她們這些常年深居後宅的大家小姐,林初晗所做一切皆不能認同,不止不認同,還相當排斥,不管夫家是什麼樣的環境、什麼樣的品行,既是父母所定,就該認命,可林初晗卻不同,她做了許多她們絕不會去做的悖德之事……自然不被她們所接受。
林初晗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突然有些寂靜的後花園,原先各自玩鬧的小姐們均停了下來,駐足朝這邊看過來,有鄙夷,有嫌棄,有不滿……看來她今天真是來錯了:“呵呵……”
“你笑什麼?”陸貞兒微蹙峨眉,不悅的問道,同時也問出其他人的心聲。
“我在笑你們啊。”林初晗張揚的挑了挑眉,拍了拍身側劉氏和林初婇的手腕,讓她們兩人安心,她不會有事,然後,獨自前行一步,好似站在衆人矚目的舞臺上,笑靨道:“愚昧、無知、迂腐……”
“你說什麼?”陸貞兒一聽就火了,她一向自命不凡,整個徽州城能與她媲美的不過一人,便是林初靈,雖說她在樣貌上比之林初靈要差上一些,但比起智謀、膽識與學識,她自認比花架子林初靈強太多,所以,便是對着林初靈,她有時也會不自覺透露出傲慢與自驕……可現在居然有人敢說她愚昧無知,她豈能不火?
其他府邸小姐也是忿忿不平。
林初晗平淡淡的覷了一眼花園中的貴府小姐,語氣淡然無味,卻又充滿魔力,引人專注傾聽、不能忘卻:“我問你們,若是你們的父母私自給定了裕陽王世子那種人,你們會如何?”
周圍零散的小姐們互相看了一眼,雖未明說,但她們的態度已說明一切。
“自然是遵從父母之命,這纔是品德修養上乘女子該做,難道不是嗎?”陸貞兒作爲主人家,又自命才女,自然作爲代表回答林初晗的問題,至於早早退去角落裡的林初靈和林初婉二人,則幸災樂禍的杵在一旁。
“作爲曾不顧父母之命,毅然決然逃府,私會男子的陸家大小姐,可沒資格回答我這個問題。”林初晗嘲笑道,不顧陸貞兒難看的臉色,揚聲再問了一遍,卻無一人回答:“你們也都是這個意思?”
“簡直愚蠢至極,你們究竟知不知道紀麟在外面做了多少壞事,他又是個什麼樣的人,若這種人你們都願意嫁,我都替你們感到悲哀。”林初晗不顧滿場譁然,繼續道:“可能你們對紀麟只知
其一,不知其二,不過這也難怪,咱們這些大家小姐對於外頭的事確實知之甚少,頂多讓身邊僕從出去打探一二,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們紀麟是個什麼人,遊手好閒、囂張跋扈、欺凌弱小、欺男霸女……”
“……這些都太籠統,我跟大家說點具體,你們可知裕陽王府世子紀麟,一天當中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什麼地方……妓院、青樓……整個徽州城有名的花樓,他全都去遍,裡頭的姑娘只要稍微有些姿色,他都碰過,你們可知他最喜哪些閨中趣,鞭子、紅蠟、捆綁、木夾,還有……”林初晗慢悠悠的一樣樣說着,卻未注意到對面陸貞兒臉色越來越蒼白,不止她,周圍那些小姐也是一般,更有膽子小的不住啜泣、討饒:“別說了,嗚嗚……”
“爲什麼不讓我說,還有呢。”林初晗一扭頭,衝那哭泣的小姐笑了笑,好似純潔的天使墮入地獄,成了妖豔的魔鬼:“紀麟最喜圈養小童,有時還會叫上一男一女陪他歇息,之前一任世子妃,可知她是怎麼瘋的?紀麟嫌棄那女子不夠開放,便叫了一羣狐朋狗友,在自己院裡開了個像咱們現在一般的小宴,不過他們每人都帶了一個漂亮女子做陪,多是青樓女子小倌,你們可知那次紀麟讓誰出席?他正兒八經娶進門子的世子妃,被他一把扒光,丟到狼窩裡,任人蹂躪、玩弄……她這纔不堪受辱、發了瘋,除此之外,紀麟院中品色不錯的丫鬟不是發了瘋,便是成爲半殘之人,死的更是不計其數,這樣一個男子,若是你們父母給訂了親,你們會如何?忍受?默認?亦或是提前投了河……”
“所以我說你們愚蠢。”林初晗一改之前的輕柔嫵媚,犀利的望了過去,那些個相互依偎在一起哭啼顫抖的小姐,被林初晗吼得一哆嗦,倒是沒人敢再哭泣:“爲了所謂不值一文的名節,便去自殺,最後又能得到什麼,一個好名聲?然後呢……不會再有人記得你們,更不會有人可憐你們,便是你們的家人也會以你們爲恥,我知道你們要問爲什麼。”
林初晗攔住一個小姐妹想要發問的話語,解釋道:“我可以告訴你們,因爲家族利益……作爲父母,替自己子女擇選佳偶的一個方向,便是身份背景,爲的是什麼,不可否認是想替子女找戶好人家,以後可保安樂無憂,但是,更重要的怕是爲了維護家族利益,讓整個家族蒸蒸日上,不至於衰退,毀在他們手上。”
“沒錯呀,只有家族強大,我等纔可在夫家站穩腳跟,不受人欺負。”一個身穿綠色羅衣的女子突然開口,輕聲道,引得其他小姐不住羨慕。
“……你是?”
“小女子姓黃,家中排行第二。”黃二小姐屈了屈膝蓋,有禮的回答。
“黃二小姐所言非虛,但有一點,你好像忘記,你都已經死了,家族龐不龐大、強不強盛,和你有什麼關係,是能給你多燒些紙錢,還是能讓你在下邊生活的更好。”林初晗也不是有意打擊對方,不過剛巧話頭說到點子上。
黃二小姐是個臉皮子薄的,聽罷,羞紅了一張臉,不過,她倒沒生氣,只是有些窘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