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淳歌。”林洎手一抖,推開淳歌,摔倒在地上,臉頰通紅,腦海中只有自己飛速跳動的心跳。
“怎麼了。”淳歌正用額頭爲林洎量體溫,猛地被林洎推在牀上,又見林洎跌倒在地,正疑惑呢。
“你,你,你”林洎倒是說不出什麼話來了,渾身的溫度直線上升,小臉比紅花更顯嬌豔,直勾勾地盯着淳歌。
淳歌可不以爲林洎是害羞了,他只當林洎身子不適,急忙靠近,便要伸手爲林洎號脈,可林洎往後一縮,在地上一拖,被子應聲而落,淳歌真真是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什麼殺人野獸,你這是哪般。”淳歌再度靠近林洎,這一次,他可不讓林洎再後移了。
林洎被淳歌禁錮在一處,隨後將人扶起重新回到牀上,這人臉上的紅暈也不見少了幾分,趁着林洎發呆這會兒,淳歌抓過林洎的左手,仔細地號起了脈。
“燒也退了,怎得脈象這樣快。”淳歌不解地望着林洎。
林洎此時緊張,忽的望見淳歌端來的那清粥小菜,隨口說道:“餓的。”
淳歌撲哧一笑,說道?“我見過因爲過於緊張,脈搏不穩的,倒是你,這因爲餓的,還是我平生僅見。”
“我就是餓了。”林洎耳根子紅得更加厲害,偏要做出一副‘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樣子。
“好,好。”淳歌笑着搖了搖頭,端着那清粥小菜,坐到了林洎牀旁,說道:“吃吧。”
林洎故作虛弱,握拳輕咳道:“我周身沒什麼氣力。”
淳歌可不信,方纔是誰將他推開了,自個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他以爲這是林洎因爲生病撒嬌呢,於是乎也不揭穿林洎,將手中的端盤往一旁的椅上一放,端起小碗。
“張嘴,我餵你。”淳歌將一勺清粥送到林洎嘴邊。
林洎顧不得什麼害羞。一口吞下。也不知這粥的滋味,可他的心間卻冒出絲絲甜味,要是淳歌能一直這樣待他。他死都甘心了。
飯後,淳歌又與林洎說了會兒話,林洎別的是一句也沒記住,他只知道,他如今住在官家,出了門走上幾步就能見到淳歌,曉得這一點,於他而言,足矣。總而言之。淳歌只覺着今兒的林洎就像個孩子一樣,他也願意耐着性子,寵着他,一天便也就這麼過去了。
翌日,林洎好生休息,淳歌可沒有這般運氣。早早便起身早朝,要不是他擅長醫理,否則這般高強度的工作之下,他一定與林洎一樣病倒。早朝之上因爲林洎的病假,淳歌往前站了一列。爲的就是代替林洎回答蘇見豫所要問的春闈之事。
“照卿家之言,此屆人才頗多啊。”蘇見豫得了淳歌的回覆,興致大起,他所閱之卷不過是春闈前十名的卷子,要論春闈的質量還得聽淳歌的彙報,顯然淳歌說的正和蘇見豫所想一樣。
“皇上大喜,只待殿試之後,朝中真叫一個人才輩出。”淳歌屈身,隨手捏了一頂高帽,給蘇見豫戴上。
“倒是辛苦了卿家。”蘇見豫柔聲說道。
“君之命,乃爲臣分內之事,不辛苦。”淳歌話音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麼說道:“倒是小林大人,身子骨本就不好,不待歸家便已病倒,微臣自作主張將人接到寒舍,估摸着爲小林大人調養幾日,便可回朝了。”
蘇見豫早就知道這事兒了,自然是毫不在意地說道:“無妨,你早些將浸之的毛病給看好,這也是好的。”
“臣知道。”淳歌一低頭退回原位。
早朝一如既往的無聊,不過就是在這份無聊中,熱鬧的殿試來臨了,許許多多的考生進入大殿,給這金玉琉璃的高樓大殿增添了一份人氣。
淳歌身着紫色官府,因爲林洎沒有出現,所以他所代替的就是整個禮部,站於六部部堂之中的淳歌,分毫沒有落了下乘,反倒像林洎一樣有一股隱隱高於衆人的氣質。
在淳歌的身旁便是陸卿士,這老人家自打吃了淳歌的藥那叫一個神清氣爽,這會兒正精神抖擻地望着一干人等。
“大人此次倒是有福,這一屆學子之中頗多人才。”淳歌壓低着聲音,與陸卿士笑談。
“還是擢雨你選得好啊。”陸卿士也看過這一屆的春闈答卷,正如淳歌所說,其中真材實料的人用十根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依照以往的慣例,這一屆春闈的人才,是他們林陸兩派六四開,正好輪到陸派做六,自己這方一下子多了一股力量,陸卿士怎能不欣喜呢。
“還是大人的氣運好,還望日後介紹幾人讓下官也見見。”淳歌皮笑面不笑地應付着。
陸卿士心情好,還是與多與淳歌寒暄了幾句,一直到蘇見豫到時才止住了交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考生也好,大臣也好,盡數跪倒在地。
每每這時蘇見豫才感受到了身爲君王的威嚴,他高聲一喝:“平身。”
大傢伙起身站好,站兩邊的站兩邊,站中間的站中間,地位分明。
宣旨太監在鐘聲敲響之後,宣告安南二十五年的殿試開始,蘇見豫便讓人拿出一副字,上頭只有一個字,君。這個字也就是今年殿試的試題。
此字一出,下方的一個學子立即出列,說道:“君者皇也,皇者萬歲也,苦讀數年只爲一朝君下之臣也。”
淳歌暗自搖頭,此人性子浮躁,見解狹隘,怕是成不了大事,若是入朝,也就是碌碌無爲一生罷了。
“君乃尹口也,尹者治世,口者發令……”這個學子所說也無非是前者之前,毫無見解更無新意。
這樣子的考生不在少數,就在蘇見豫皺起眉頭,以爲淳歌誇大了這屆考生的質量的時候,有一個人,大步邁出,見那人所站之位。應是這屆春闈的前十名。
“君者,既是上尹下口,那便是說,尹者重於口。”學子侃侃而談不見絲毫緊張。
淳歌嘴角一笑,正主們要出來了。
“換而言之治世重於發令。”學子清了清嗓子。說道:“爲君者。應有治世之能,方可發令。由此可見,若爲君必要有治世之能。否則雖令不從。”
這傢伙一說完,蘇見豫的眉頭才稍稍一減,使了個眼色,便有太監記下此人的名字。
“學兄之言是則是矣,但終是少了幾分味道。”又有一男子,大步邁出,周身的灑脫竟是朝中無人能比,他高言道:“依我看,治世。何爲治世,不過是上行下效罷了,人爲君若非大善之才,談何上行,又何以下效。”
“故而爲君者,如若不時刻謹記言行之理。愛民之心,莫說是發令,只怕君字也變民。”那人倒是膽子大,一點兒也不怕得罪蘇見豫,在着朝堂上大放厥詞。
朝中大臣聽完這話。倒也沒急着怒斥,而是紛紛看向淳歌,這人的行徑與淳歌當年可謂是不謀而合,但是淳歌已是一個巔峰,這人還是無能力超過啊。
迎接着衆人的眼光,淳歌無奈一笑,好吧,他當年確實想出風頭,如今他也知道什麼叫年少輕狂了。之後又有許多精彩的見解陸續而來,但終究是圍繞着君王,聽了多也膩味。終於在大傢伙都停下了的時候,本屆的會元踱步而出。
“諸位同窗所言皆是有理,然金某卻不能苟同。”會元朝着身後的衆人作揖,然後轉身接着說道:“君王的君,是君,君子的君亦是這個君,那爲何只說君王呢。”
會元淡然一笑,說道:“人都說君者,治世發令,然治世發令者必是君王,非也。”會元擺手補充道:“君王者,治大世,發大令,而君下之臣,所談不上治,但也算得上是管小世,行小令,因此,若要國家昌盛,單是君賢,遠遠不夠,更要臣賢。”
“可世人千千萬,若君賢臣賢,不能使民賢,那亦不能成爲盛世。故而金某大膽而言,君非是君王,是芸芸衆生,如上至皇,下至民,皆爲君,假若世人皆君,何愁有蘇沒有萬世之興盛。”那會元此時深深拜倒在地。
“你叫什麼名字。”蘇見豫真真是大喜,這樣的人才,就是有蘇需要的肱骨之臣啊。
“微臣金莙,草頭君。”金莙沉聲說道。
蘇見豫大笑,言道:“你便是一個君啊,哈哈哈。”
淳歌瞧着蘇見豫高興,心中自是愉悅,只是瞥見陸卿士也是一樣喜氣洋洋,倒也有些不服氣,可惜了這大好的人才,要進入陸派了。
“今科狀元便是你了。”蘇見豫在興頭上大筆一揮這科狀元便有了着落。
金莙自是驚訝,在衆人的提點下磕頭迷迷糊糊地謝恩,連聲道:“謝主隆恩,謝主隆恩。”
不一會兒,金莙才緩過勁頭,朝着淳歌一拜。
“狀元公這是做什麼?”淳歌嚇得跳出了好幾丈,這人剛拜過蘇見豫,如今來拜自己,那不就是說自己的地位和蘇見豫是一樣的嗎,他哪裡能受這一拜啊。
金莙倒是不以爲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對蘇見豫解釋說道:“皇上容稟,官大人在微臣科考前曾在狀元樓說過一番話,給了微臣大頭棒喝,在微臣心中早就將官大人當成自己的授業恩師了。”
“原是這樣,那你就直接拜入淳歌門下吧。”蘇見豫瞭解了原委倒也通情達理。
“謝皇上恩典。”金莙重重一磕頭,隨後便朝着淳歌又是一磕頭。
這一拜,淳歌左右是躲不過去了,只能受了,然而他的餘光卻瞧見了陸卿士最初的笑意凝固在臉上,有一種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感覺。
頓時淳歌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