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變奏曲(一)

01:

你聽過變奏曲嗎?

同一主題的旋律,通過在拍子、調性和速度上的變化,把原來的主題改造成色彩和情緒驟然不同的曲子。

所有變奏的旋律,展開來後,就像一輛車子不再規規矩矩沿着車道飛馳。

車子變成可以在公路上肆意蛇行、穿插、打圈,甚至倒退地行駛。

當然,成功的變奏,像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第五樂章,可以很華麗,很暢快。

不過,想像車子在懸崖公路上衝破圍欄的情景。

變奏——同時也很危險。

02:

何韋和羅志遠隔天來到操場時,只見學校布告欄處圍了密密麻麻幾圈的學生,大家都在熱烈地討論着什麼轟動的新聞。

他們兩人擠不進人潮中,只得拉住了一位剛從內圈裡擠出來的學生,問:“到底什麼事這麼熱鬧呀?”

那人於是興奮地回答說:“你還不知道嗎?那幾起神秘的五行事件昨晚被康立天和路小凝偵破了,鐘樓幽靈其實就是黃伯!”

兩人聽了神色一凜,再問:“那告示上還有說別的什麼嗎?”

“還說既然犯人抓到了,明天就動工拆除鐘樓。”

兩人聽了後,臉色都陰睛不定,互打一個眼色後,離開了聞風而來越聚越多人的操場。

康立天捉拿到鐘樓幽靈的消息,已經轟動全校。

03:

雲飛陽上完晚間的補習班後,看看錶,已經是九點四十分了,他挎着書包,正想往前再走遠一點到路口截部計程車回家。

“吰”一聲響亮的汽笛聲突然自後響起。他轉過頭,令人目眩的汽車前燈從他的視網膜一掃而過,一輛沒有關掉引擎的黑色豐田停在他身旁。車內震天響的重金屬音樂透過車窗頃刻渲泄到街上,他低下頭查看,司機座上的男生,一頭用髮蠟尖尖塑起酷酷的短髮,依稀認的也是在蹈仁就讀的高二學長。可是平時沒有交往,車內還有其他人,不過因爲光線昏暗,看不真切樣貌。正疑惑間,司機後方的窗口探出一個頭來喊他的名字。

他認出原來是一名初中時的死黨。叫羅志遙,升上高中後不同班了,可是還是常一起喚出來打籃球的夥伴。

“飛陽,剛上完補習呀?”

“是啊,正要回家。”雲飛陽微笑着回答。

“這麼早回去幹嘛呀,Come on!今天是星期五耶!和我們去玩吧!”

“你們要上哪去?”雲飛陽其實只是禮貌性地回問,他對夜生活一向不感興趣。

“今天是‘Hot Fire’的Ladies Night,我們正要過去!’”羅志遙興致勃勃地回答。

雲飛陽知道Hot Fire是家迪廳,在城內有點名氣。以前就聽羅志遙和一些朋友常在週末去跳舞喝酒,要不就是去卡拉OK唱通宵。羅志遙曾經告訴過他,這種地方,只要給門衛塞點小錢,就不會攔住你。

“不了。你們去玩吧。”雲飛陽微笑着說出心裡早已準備好的答案。

羅志遙以爲雲飛陽嫌生,扯開嗓子又對雲飛陽說:“沒關係的,他們都是我哥和他朋友,一起去吧!不會去太晚的,完了後也會直接送你回家的。”

“真不去,你們玩得開心點。”雲飛陽再一次搖着頭回答。

羅志遙一看雲飛陽如此堅決,知道他脾性。也不再勉強,答應一聲。車子就開走了。

看着遠去的兩盞黯紅車後燈。在黑夜裡,它們就像一雙蠢動着慾望的獸眼。

不知爲何,雲飛陽覺得若有所失。

坐在計程車後座,街道兩旁商店的霓虹像一條用光組成的河流,車子往前飛駛時,它們就像靈動的河水連綿不斷地往後方流去。注視久了,都糊成一團難以辨認的光暈。

夜晚的城市,永遠難以看出煊爛背後的黑暗。

不過,隨着到家的距離越來越近,一道陰影正漫上自己心頭。

——不曉得從何時開始,他其實並不想回家。

04:

雲飛陽走到家門口,正想推開外圍的鐵門,突然發現二樓父母親的房間燈亮了,隔着一層薄薄的窗紗,雲飛陽看到兩道影子映在窗簾後,動作激烈地正在揮舞着手,像在爭吵着什麼的樣子。

動作凝固了幾秒後,雲飛陽縮回了剛想推開鐵門的手。

街燈從後方照耀着雲飛陽,以至從前面看,他面孔就是一堆深深埋在黑暗裡的陰影,所有的表情都像被吞噬了般。

十多秒後,他轉過身子,往回走向剛纔下車的路口,同時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打。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了。

“喂,志遙嗎?你們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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