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門窗,況晉函指揮了素鳶放入藥材的順序,素鳶連連感謝後,這才真正伺候宣綾靖藥浴。
好在之前宣綾靖已經提醒她記住刺入的穴道,這時,纔沒露餡。
素鳶按着之前況晉函所說的穴道,刺入銀針後,才扶着宣綾靖浸入了浴桶之中。
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宣綾靖有意避免受傷的左臂浸到水,便將胳膊搭在浴桶沿上。
溫熱的水氣撲面而來,舒適的感覺也從渾身傳來,宣綾靖不由地閉上了雙眸休息。
可閉上了雙眸,她的思緒中反而更加清晰地反覆閃現着那宅基上所布得陣圖,她下意識的注意起來,那陣圖便是在她的意識裡,想象出了一個大概的完整陣形。
細細回味着各個陣圖的精妙之處,宣綾靖不由更是驚歎以及暗暗佩服,這設計陣圖之人當真是陣術精妙至極。
而此刻,在迎新園放天燈祈福的衆人,也從儺娘口中得知了嵐風閣的情況,因爲儺娘傳去的消息是並無大礙,故而太后也便沒有中斷這迎新祈福的最後一個活動。
不過有心注意儺娘傳來的消息的人,在聽儺娘說完情況之後,隱在夜色燭火之下的面色,霎那神色各異。
而重點,則全全落在那一句,“送郡主去了嵐風閣,也已經爲郡主請了太醫”這句話上。
神色微異的同時,更是不着痕跡瞧了一眼角落中,那溫婉低調的李府姑娘。
李世旋雖然溫婉膽小,但卻只是庶女身份的緣故,心思卻是聰慧機敏,察覺到那幾束異樣的神色,以及從李心姝那兒明顯睇過來的質疑神色後,李世旋忙得告了退,直奔嵐風閣而去。
李世旋趕到嵐風閣時,況晉函與慕亦弦正站在嵐風閣門外迴廊的不遠處,瞧着那二人,李世旋神色微微一怔,走近幾步行了禮,下意識擡頭瞧了一眼慕亦弦,卻被那張冷峻孤寂異常的面色驚了一驚,透體生寒,忙得瞥開眼,看向況晉函才覺得好了些,柔聲開口道,“況大人,不知郡主現在如何了?”
況晉函先是搖了搖頭,才道,“郡主在藥浴,臣等也不便進去,尚不知情況,不過郡主的侍女在內伺候,並未說有什麼異狀,想來沒什麼問題。第一次藥浴已經結束,想來不等第二次結束,郡主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世旋這才露出一絲淺淺溫和的笑容來。
又是一個時辰之後,宣綾靖纔在素鳶的提醒下從沉思回味中清醒過來,一直閉眸思索回憶着那宅基之陣,竟是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整理好妝容,又有意吩咐素鳶將先後兩次藥浴的水混在一起後,宣綾靖纔打開了嵐風閣的大門。
門外,慕亦弦、況晉函、李世旋聽見開門的動靜,同時回過了頭來,看着李世旋的身影,宣綾靖微是愣了愣,這纔對着那三人的方向微微頷首笑了笑。
而後,就見慕亦弦面色沉冷難辨,視線更是幽寂沉沉地瞥了她一眼,隨後,一句話也未說的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宣綾靖微是一愣,恍過神來,不由地暗自自嘲地笑了笑,這又不是上一世了,她恍惚間,似在期待着什麼……
顧着李世旋在場,宣綾靖走近之後,也未多說什麼,只淺淺謝道,“太醫費心了。”
哪知況晉函面色嚴肅,雙目之中更滿是認真之色,“郡主,您的身體狀況,微臣先前與攝政之言句句屬實,絕不是危言聳聽,您如今的身體極度虛弱,比作風中殘燭絕不爲過,根本經不得半點折騰,如果心疾在這空蕩發作,絕對不是小事,也許就算是微臣,也會束手無策!”
況晉函的話,讓本是有些放鬆喜色的素鳶面色陡然沉抑下來,清冷的雙目裡霎那滿是擔憂凝重之色。
況晉函眸色沉了沉,或許是出自醫者仁心,竟是不顧李世旋在場,嘆聲勸道,“宮中乃是非之地,郡主若能避之,最好還是避之,心疾之症,最需深居靜養。”
宣綾靖面上的柔和稍稍斂了斂,才狀似嘆息地道,“我知道了,多謝況太醫。此事,還望太醫不要外傳。”她所說的外傳,自然是尉遲曄,只是此刻李世旋在此,她不便明指。
況晉函目光嚴肅地盯了她一會,見她神色堅決,也只能默默嘆了一聲。
宣綾靖示意太醫先行離去後,這纔看向李世旋,道,“李姑娘怎麼也來了?”
一邊說着,一邊引着李世旋往嵐風閣樓下走去,李世旋倒是不甚放心,一邊與素鳶一同攙扶着她,一邊柔柔溫和地勸道,“在迎新園聽說郡主昏倒了,這才跑來看看。郡主無恙便好,不過那太醫的忠告郡主也要在意纔是,養好身子纔是最重要的。”
素鳶更是滿目閃爍着擔憂,只差直接將她帶出宮去了!
宣綾靖只能各自回以一笑,略作安撫。
而等她們剛走到嵐風閣下,一道恭敬的嗓音突然從旁側傳來。
“郡主,殿下吩咐奴婢們用軟轎從郡主回府。”
宣綾靖詫異地循聲看去,果見一宮女正站在一方軟轎前,盈盈屈身向她行禮。
慕亦弦?
宣綾靖腦海中不由回憶起剛剛慕亦弦沉冷着臉,二話沒說轉身離去的樣子,思緒不由怔了怔,竟爲她備了軟轎?
宣綾靖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軟轎上,直到那宮女的一聲“郡主請!”宣綾靖纔回過神來,可醒過神,她的視線卻不由地正好沿着軟轎所在的方向,看向了夜空之中的星辰。
今日繁星滿空,月色皎皎,倒是一片大好的夜色。可印入宣綾靖視線之中的,卻不是這一片大好的夜色,反而是那一顆,隱隱有些黯淡的星辰。
那是……紫微,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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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指東淵小皇帝命數的紫微帝星,竟然變暗了!
從她到達東淵,就有意留意過主帝王的紫微帝星,雖不知特別耀目明亮,但卻也沒有黯淡之態,而今日,竟然莫名地變暗了些!
宣綾靖忙得斂神回憶了一番上一世的記憶,年關附近的時間裡,東淵的小皇帝並沒有生過什麼大病,更沒有出過什麼問題,不該……出現星象黯淡之狀啊?
宣綾靖眉眼不由鎖了鎖,但未免旁人看出異樣,她也沒再盯着紫微星,只淺淺頷首應了那宮女,坐上了軟轎。
倒是李世旋面色陡然拂過一絲猶豫之色,似乎有話要說,但剛好,那宮女叮囑了聲,“郡主您坐好了。”便招呼着擡轎的宮人起轎了。
一時岔開,不由將李世旋的話堵了回去。
走了一會,宣綾靖這才發覺這擡着軟轎的宮人走得方向並不是回欣沐軒的方位,不由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那宮女忙得又恭敬道,“郡主,殿下吩咐送您回府上。殿下說,太醫建議您回府深養。”
回府?平北郡王府?
宣綾靖不由又是愣了愣,難不成,況晉函那番勸告她離宮的話,也對慕亦弦提過了?
本來她當初能離宮暫住,便是藉着爲慕亦弦解那凝洄之陣,如今凝洄之陣已解,她也沒想過還能離開皇宮,太后必定會藉機將她再度困在宮中。
慕亦弦這般吩咐安排之下,豈不是又無意打亂了太后的計劃?
宣綾靖暗暗笑了笑,但也沒再多做思量,能離開皇宮,對她而言,最好不過。
一路順利出了宮門,太后那邊亦是得到了郡主離宮的消息。
太后面色瞬間沉了下來,卻又飛速掩了,只溫和喜悅地笑看着滿頭放飛的天燈。
臨近尾聲,太后才終於宣佈了聲結束,而被邀入宮半月的衆人,也終於能夠各回各府,各自守歲了。
宮內一下子冷冷清清了起來,只剩下小皇帝、太后與蕭太妃,以及聞人越與連悠月。
太后留下蕭太妃的理由,則是蕭太妃離宮數年,也該去西佛堂陪陪先皇,而太后則是牽着小皇帝也一同去了西佛堂。
至於聞人越與連悠月,太后則也說的無可辯駁,若是讓堂堂一國皇子在驛館守歲過節,未免有失東淵國體,惹人笑話,自然應該以盛禮相待,將西殊大皇子好好留在宮中招待,而連悠月,則是怕聞人越沒個熟悉的人守歲太過孤單,也被留在了宮中。
除了宣綾靖因着昏迷,被慕亦弦以深居修養的緣由送出了宮外,其餘太后欲要留以制肘的兩人,則盡被留在了宮中。
而宣綾靖這處,到了郡王府時,雲凌瞧着是她回府,驚喜不已,本以爲今年守歲一家人不能團聚在一起了,沒想到玦兒竟是被送了回來,怎能不讓他這爲父的心中高興,站在府門口,不禁有些激動。
宣綾靖也知雲凌的感慨,不由乖順體貼地笑了笑,從軟轎中走了下來,吩咐着那些宮女回去。
軟轎被擡走,這才露出一直站在軟轎另一邊的李世旋來。
雲凌瞧着這衣着打扮明顯不是宮女的李世旋,忙得詢問道,“這位是?”
“李世旋見過郡王,家父是去年剛出任莘唸書院的院丞李汝林。”李世旋溫婉有禮的福了個禮。
雲凌因着自己女兒回府,滿心喜悅高興,連帶着看李世旋也是樂呵呵地笑着,“原來是李院丞的女兒,果然一股溫雅嫺靜氣。”
“郡王謬讚了。”李世旋謙虛地回道。
宣綾靖不由開口詢問道,“李姑娘,你是回府守歲,還是……在蔽舍將就將就?”
李世旋瞧着宣綾靖與雲凌面上和樂真實的笑容,眸光微是迷離地晃了晃神,纔有些怔然難明地道,“在郡主府上叨擾一會吧,等歲守完,再回府罷了。”
宣綾靖看出她神色似乎有些低沉,便也沒有多問,笑邀着她一同入了府。遲來的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