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連安王慕亦淵與阿越師兄來平北郡王府究竟是何用意,但好似顧及靜穆王慕亦臨在場,他們並未多說什麼。
靜穆王自從連安王出現後,亦是不再說些什麼。
而後,衆人各是飲了幾杯茶水,客套了一番,便先後離去了。
宣綾靖將四人送出府門,靜靜看着四人分頭走遠,倒是有些好奇連安王與阿越師兄來此地的用意。
想必是因爲靜穆王意外在此,他們沒能多說。
不過,連安王就算奉命與西殊使臣商談兩國互市之事,也該與主事的蘇清鶴——西殊的丞相進行細節的商榷,怎會與師兄走得這般近?
連安王與西殊,上一世直到他奪權失敗,好似完全沒聽說過他與西殊有什麼暗在的關係呀?
而阿越師兄如今既然以文越這個名,而不是綴着西殊國姓的聞人越出現,想必如今師兄尚未真正摻合進西殊的政局。
師兄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難道阿越師兄真的以爲她死了,所以準備藉助西殊的力量,以他的辦法來幫她完成復辟北彌的夙願嗎?
師兄與連安王走近,難道是想扶持連安王以顛覆東淵如今表面的平靜?
可是想到昨夜師兄明明有所欺瞞的話語,還有慕亦弦少有地主動試探師兄之舉……
宣綾靖心頭總有一種怪異的不安,感覺好似有什麼事情正跳脫在她的意識之外,悄然發酵……
明明只是回到了三年前,可怎麼感覺,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地有了變化呢?
燭心鐲莫名其妙的變了,慕亦弦也有些奇怪,師兄更是有種怪異……
是她看到意料之外的燭心鐲之後,神思太過敏感了麼?
宣綾靖暗暗蹙了蹙眉,甚至按了按隱隱有些跳動的眉心。
或許,等到解開了千年古陣,解開了燭心鐲意外出現的原因,便能讓她恢復平靜的心緒吧……
宣綾靖微微合握了蔥白的手指,才轉身走入府內。
管家正匆匆跑來,見着她,忙道,“小姐,剛剛丫鬟在花廳收拾,在椅子下面發現了一枚玉佩,想必是剛剛那幾位大人不小心遺失的,您看這——”
宣綾靖接過瞧了瞧,眸色微閃,這玉佩她認識,是尉遲曄的。
尉遲曄向來謹慎,怎麼會掉了枚玉佩還未發覺呢?
想了想,宣綾靖才道,“那幾位都已經走遠了,又是各自分頭,這玉佩就先放在我這裡,哪日見到幾位,再去問問。若他們來尋,你再告訴我。”
管家應了應,不做多想便離開了,宣綾靖讓素鳶將玉佩尋個位置收好,才緩緩往回走去。
臨近晚膳時分,雲凌老將軍纔回了府裡,宣綾靖與雲凌說及要隨慕亦弦離開幾日後,雲凌雖未制止什麼,但卻擔憂又極其慎重地再次叮囑她一定要謹慎行事,也要注意自己的情緒,切莫再引發心疾。
宣綾靖淺笑地安撫雲凌老將軍擔心的神思,直至濃郁的夜色徹底壓了下來,管家傳來有人在府門外等候的消息,宣綾靖才帶着素鳶走出郡王府,上了候在府外的車馬。
衾香靜靜看着宣綾靖帶着素鳶上了一輛馬車,對於撇下自己,沒有絲毫疑惑,更完全沒有提及太后讓她伺候在旁的命令,便轉身進了郡王府。
而隨着宣綾靖所上的馬車匆匆離去,郡王府附近飛速閃動了三道人影,而等宣綾靖的車馬離開了盛都,那三道人影才調轉頭,分別沒入了連安王府、靜穆王府,以及……使臣下榻的驛館。
連安王府。
一道人影落於繁茂的樹下,連安王正姿態肆意放縱地飲酒,見着人影,挑了挑眉,“如何?”
“回殿下,府的馬車途徑郡王府接了郡主後,離開了盛都。”
“有趣有趣!聽聞郡主離宮便是十五的暗中安排,看來果真不假了。”連安王似笑非笑冷哼一聲,隨後眉目一沉,道,“菁珞最近如何?”
“正按殿下吩咐行事。”
“好。”連安王痛快飲下一杯,眸色幽沉如夜,透着絲絲詭異地笑容。
而靜穆王府,探子立在風亭前,微微拱了拱手,便對着亭內正對弈的二人道,“屬下按北曄大人吩咐,一直藏在郡王府對面的酒樓,正好能看見郡王府門前周圍的所有,不久前,月寧郡主上府的馬車離開了盛都,而後,暗中出現了兩波盯梢的人馬,一方,向着連安王府的方向離去,而另一方,似乎是向着驛館方向而去。”
“驛館?”靜穆王不曾擡頭,尉遲曄微微頓了頓執子的手。
“是。”那探子肯定道。
尉遲曄緩緩將子落下,才揮手示意他退下,而後看向靜穆王,“看來月寧郡主下午所言,並不詳盡屬實。不過倒是可以肯定,郡主離宮回府之事,確實與有關了……至於究竟是爲什麼,倒還無甚緊要……如今緊要的反而是這西殊使臣了……殿下……西殊使臣,恐怕來者不善吶。”
“老七和那個什麼文越走得頗近,是不是應該暗中派人去西殊探探,這文越究竟是什麼人?若是西殊暗中對老七相助,這盤棋,本王的勝率,就太低了……”靜穆王點了點頭,深有同感,西殊使臣竟然也在暗探與月寧郡主,想必不會單純只是好奇吧。
相反於靜穆王的沉抑,尉遲曄不緊不慢地笑了笑,緩緩道,“殿下勿急,且不說文越究竟是何身份,單看那清合殿晚宴,文越與蘇清鶴分明有些貌合心不合……這西殊使臣裡,目前做主的終究是西殊的蘇相……而且,連安王若真有西殊相助,也未必不是好事,西殊遠水解不了近渴,若真相助,也只會將牽制去邊境離開盛都,而那時,殿下與連安王,誰強誰弱,尚難定論。而太后,更不會放任連安王交好西殊。”
“如今我們……”尉遲曄頓了頓,將眼下的棋面攪了攪,“只管渾水摸魚,靜觀其變。”
尉遲曄沉穩溫潤地笑看着靜穆王,見着靜穆王緩緩應和的點頭,眼前不由浮現白晝在平北郡王府時,素鳶偷偷塞給他的字條。
注意連安王,適當渾水摸魚,攪亂平靜。
簡短的幾字,正是長公主的筆跡!也正是這幾個字,他纔想到,長公主怕是又要離開盛都,纔會暗中傳信與他。
其後,還有一串小字,則是更加嚴謹的安排。
而派人一去盯梢,果然如此,還額外發現了另外兩條藏在暗中的魚兒。
看來,雖是有些驚世駭俗,但那頂着阿玦容貌的少女,真的便是北彌那小小年歲便令人心神敬服的驚才絕豔風華無雙的長公主。
阿玦,絕不會對局勢有如此洞察先機的敏銳心思。
而驛館,正如尉遲曄的探子所料,亦是有一道人影沒入了文越的房中。
“主上,屬下從府一路跟隨,府的馬車在郡王府接了郡主,一同離開了盛都。”
文越沉了沉眸色,低喃道,“他們又離開盛都做什麼?這倒是個機會,可惜,我如今離不開盛都……”
頓了頓,文越才擡頭命令道,“讓人暗中跟着,看看他們去了何處,隨時回稟。”
就在三方人馬暗動之時,呆在郡王府的衾香也毫無遮掩行蹤地入了宮。
此時,方長玥正陪着太后溫聲聊着些什麼,見着衾香來稟,正要先行退出,太后攔了攔,示意她不必避開,才讓衾香開口。
衾香恭敬道,“回太后,下午,郡主曾出府私會過,剛不久前,郡主被接走了,看郡主收拾的行禮,應該會離開一段時間。”
“可知他們去了哪裡?”太后尚未問,反倒是方長玥氣呼呼地道。
“奴婢不知。”衾香伏首回道。
“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私會,還私自跟着殿下離開一段時間,簡直不知羞恥,太后,她好歹也是您封的郡主,如此言行,豈不丟我們東淵的顏面。”方長玥使氣地咒了咒,不滿地道。
太后示意衾香退下,才溫聲安撫方長玥的不滿情緒,笑道,“郡主是受邀請離去,想必是有要事,十五弟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辦什麼事情,豈會在意這些俗禮?你呀,要真是不高興,不妨也出去散散心好了。”
……
而宣綾靖與慕亦弦一行,一路趁夜疾馳,連着趕了兩個多時辰,臨近子時才停了下來,宣綾靖默不作聲地走下馬車瞧了瞧,正是萬佛寺。
他們剛走進,便有佛寺裡的僧人以及慕亦弦的侍衛出來相迎,看起來,慕亦弦應該已經提前在這萬佛寺做好了安排。
“殿下,您與郡主的住處已經安排妥當,是寺裡最僻靜的北園,只有一處入口,尋常不會有人闖入。郡主的祈福法事也會有得道高僧親自入北園主持,明日辰時開始,整整三日,不會被人打擾,每日膳食,按照殿下您的吩咐,是由僧人將食材送入北園,殿下自行安排人處理。”
“嗯。”慕亦弦淡淡點了點頭,便示意僧人帶路。
宣綾靖這才明白,慕亦弦一路上毫不遮掩行蹤的原因,原來是藉着爲她病體祈福的理由麼?
她應慕亦弦請求離都,又心疾猛烈發作而回,如今病體剛好,慕亦弦爲她安排祈福法事倒是說得過去。
整整三日,倒是堪堪能夠讓他們在陣內探一探具體了。
在萬佛寺稍稍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剛到辰時,用完早膳,得道高僧進了北園後,慕亦弦的親衛便徹底將北園護了個嚴嚴實實,聲稱不許任何人驚擾了郡主的祈福法事。
而暗中,慕亦弦帶着桑莫,素鳶護着她,他們四人喬裝一番,藉着萬佛寺偏僻的入後山的小路,悄悄離開了萬佛寺。
繞出後山,素鳶護着她緊隨慕亦弦一路疾馳。
宣綾靖大致辨了辨方位,果真是萬佛寺的西南方。
心下越發肯定慕亦弦所說的千年前名叫凝洄之地,定然是她上一世誤入之處,也就是尉遲曄之前傳回的消息,無回林。
宣綾靖眸光有些怔忪地瞧着走在前方的慕亦弦的背影,心緒這一刻,不知在想些什麼……
燭心鐲,還會與此地有關嗎?
宣綾靖心頭忽的有些忐忑,第一次有些不確定上一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