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本宮臉上有花兒嗎?”宣綾靖瞧着連悠月呆愣愣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聲。
“沒……沒有。”連悠月剎那臉頰緋紅,煞是可愛。
宣綾靖不忍再逗她,才斂了斂笑意,柔聲道,“連姑娘怎麼孤身一人前來了雲府,也沒帶個婢女護衛?”
“爹爹惱我久久不回家,將我禁足在府中,我是偷偷溜出來的,我……我只是想來看看……夕玦姐姐。”
連悠月對視着這雙溫柔瀲灩的眸子,只覺得自己像是要沉浸在這方溫和裡,不禁喃喃地回道。
話音落下,好似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神情不禁泛起了悲傷。
宣綾靖這才發覺她手裡還攥着一個小巧的木蝴蝶,正是她當初送她解悶的那些機巧玩物。
宣綾靖神色一怔,想到雲凌老將軍如今的頹然之狀,眉眼間不禁也溢滿了悲切。
略略思量片刻,她才微微牽起連悠月的手,帶着她往旁的地方走去。
“雲將軍本就傷懷悲痛,本宮昨日纔去祭拜過阿玦,連姑娘若再請去祭拜,豈不是再一次提醒雲將軍那傷心之事?連姑娘有此心意,阿玦想必也十分滿足了。”
“啊……”連悠月小臉先是一愣,旋即又連連點頭,一張小臉上,全是自責,“是我考慮不周,險些讓雲老將軍傷神。”
“連姑娘有此心,本是好意,無人會怪你,你也切莫自責,只是本宮昨日纔去,所以才讓你最好過段時間,以免頻頻揭開雲老將軍的傷心事。”
宣綾靖又是安撫地摸了摸連悠月的頭,這才牽着她走到了一間茶樓稍作休息。
在宣綾靖的手摸到她頭上時,連悠月眉眼間便泛起了一絲迷惘之色。
長公主給她的感覺,怎麼這般熟悉而親切?
就和……
就和……夕玦姐姐一樣。
跟着宣綾靖走入茶樓後,連悠月便抱着一隻茶杯呆呆發愣,眉眼裡仍是泛着迷惘、回憶之色。
忽然,連悠月瓊鼻微不可查地動了動,純粹乾淨的眼波里劃過一絲極淺極淺的親近與熟絡。
“長公主,您身上的香味真好聞……和夕玦姐姐身上的香味有些像呢。”
“香味?”宣綾靖與素鳶卻是同時面露驚詫。
她素來不愛脂粉的香味,故而所用的脂粉淨是挑的沒有氣味的,無論是阿玦,還是她自己身上,她可從來沒有嗅到過什麼香味。
宣綾靖詢問似的瞧了一眼素鳶,見素鳶也是一副驚詫的神情,不禁轉向了眉眼仍舊漾着幾絲欣然與親近的連悠月。
“連姑娘說的是什麼香味?”
“就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呀……嗯,有些像雪花的香味。不過長公主身上的好像比夕玦姐姐身上的要清晰一些。”連悠月一臉純真,還夾着幾絲不解地回道。
雪花的香味?
她比阿玦身上的要濃些?
宣綾靖與素鳶更是詫然地對視了一眼,雪花……有香味嗎?
可見連悠月一臉認真的模樣,宣綾靖與素鳶也沒再追問。
許是她自己的一種感覺吧,像雪花之類的純白、輕盈?
亦或是,北彌本就是多雪的氣候,雪對她們而言,有時候便有一種無法言表的親切氣息。
寵溺地理了理連悠月有些微亂的額發,宣綾靖才又問道,“聽說連姑娘在西殊太子府呆了好一段時間,可有發生些什麼趣事嗎?”
“沒……沒有。”連悠月不知想到了什麼,脣角忽然情不自禁地溢出了一絲竊喜,卻又猛的羞赧地埋下了頭去。
“聽聞西殊太子曾在東淵與連姑娘定下了婚事,不過當初東淵大亂,以致於西殊的聘禮並沒有成功下到連府,只做了口頭約定,尚未行三媒六聘之禮,這婚事可不算徹底定下,如今,可有提及要如何處理嗎?”
連悠月的小臉上一霎閃過黯然,不禁想起了當初剛剛定下婚事時,聞人越說那只是權宜之計,讓她不要放在心上的事情來。
可隨後,想到在西殊的那段時日,聞人越從最初的疏離有禮,到後來,也能默默接受她不時在他眼前出沒,有時也不再只是那般生疏客套的說上幾句話,她心頭又不禁盪漾着心滿意足。
想到這些,連悠月才淺淺低聲回道,“沒,沒有,當初那婚事,是太子殿下爲了救我,不作數的。”
宣綾靖點了點頭,眼見連悠月小臉越發緋紅,就差要滴出水來,不禁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追問。
又在茶樓坐了一會兒,隨意閒聊了些,宣綾靖纔將連悠月送回了連府。
到達連府時,連長天並不在府中,連引肅前來迎的她。
連引肅有些疑惑擔心的瞧了站在宣綾靖旁邊的連悠月一眼,才謙遜道,“草民連引肅見過長公主,家父此刻不在府中,不能親自相迎,還請長公主恕罪。不知長公主有何要事?可需草民即刻尋回父親?”
說話間,連引肅眉眼倒是不時有些好奇地瞧了瞧眼前這人。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可最吸引人的,卻不是這般靈動如仙如畫的容顏,而是那一雙澄澈剔透,宛若一泓靈泉的雙瞳,淺淺光華流轉其中,好似藏納着四季風華,靈澈又神秘。
這,便是他們北彌的鎮國長公主。
危難之際,佈下葵天兵陣堅持五年;爲保百姓不受戰亂之苦,不惜承受追殺逃難之苦,舉國投誠;可在他們心中悲慼無奈之時,卻又高舉希望,帶來強勢復辟。
她的事蹟,在北彌民間,已被傳成了傳奇,可說到底,也只是一介柔弱之軀。
連引肅眉宇間不禁泛起了欽佩敬仰之色。
“本宮在路上偶然碰見了連姑娘,見她獨自一人,不甚放心,這才一同前來,不必驚擾連大人。”宣綾靖卻不知他此刻百轉的思緒,笑回了一句。
連引肅忙的歉疚道,“是小妹麻煩長公主了,長公主快快請進。”
宣綾靖卻是拒絕了連引肅的入府邀請,只道還有旁的事情。
見她如此說,連引肅也不再多說,只恭敬送着宣綾靖離開。
宣綾靖在離開時,卻忽的頓住腳步,瞧着連悠月,溫和地笑了笑,“連姑娘若是在府中呆着無趣,倒是可以入宮來尋本宮做伴。”
說着,示意素鳶遞了一塊宮令過去。 щшш⊕ttκǎ n⊕C○
連悠月驚訝地接過,愣了愣纔回過神來,欣喜道謝。
宣綾靖隨後目光卻是又轉落到連引肅身上,“見連公子謙謙有風,舉止有度,呆在府裡倒是有些屈才,如今北彌正值百廢待興之時,急需人才,連府一門忠廉爲民,可無需如在東淵之時那般藏拙,還望連公子積極入仕,也能減減連大人肩上的重擔。”
連引肅微微一愣,隨即卻露出了一絲儒雅的笑容,他父親也早與他提過此事,當初在東淵爲質,他們心繫家國,可身在異地,只能暗藏心中抱負,如今北彌復辟,正是他們一展心中抱負情懷之時。
“敬聽長公主之言。”連引肅重重作揖行了一禮,此刻這一禮卻不僅僅只是對宣綾靖慧眼識珠的感激,還有心中對於她爲北彌所做一切的欽佩與敬重。
宣綾靖這才滿意地笑了笑,帶着素鳶一同離去。
待他們走遠,連引肅纔有些詫然的瞧着連悠月手中的宮令,奇怪地道,“悠月,你怎會認識長公主?”
“我不知道,我今日也是初次見到長公主,沒想到長公主如此親切呢。”連悠月握着手中的木蝴蝶與宮令,不禁在心裡默默加了一句,就和夕玦姐姐一樣。
初次見到……
連引肅不禁有些疑惑,看長公主看悠月的神情,倒是十分喜愛寵溺的模樣。
視線落到連悠月握着的宮令,連引肅不禁笑了笑,這可不只是一塊入宮令牌,而是護身符了。
想是長公主知道小妹被父親禁足在府裡,才故意留下宮令和那句入宮尋她爲伴的話吧,有這宮令,想必父親回府後便不好再禁悠月的足了。
……
從連府離開,宣綾靖與素鳶便是轉道了尉遲府。
尉遲府也是原來的舊址,不過能看出來重新修繕過,看起來十分乾淨清雅,倒是符合尉遲的性子。
宣綾靖並未讓人前去通報,反倒是直接隨着管家到了府中。
便見尉遲曄與靜穆王正在一座湖心亭中烹酒作樂,對岸的一座水亭內還有一名歌姬撫琴,悠悠絲竹聲,嫋嫋酒香菸,莫不逍遙。
這靜穆王當真是來逍遙作樂了……
宣綾靖面上不禁拂過一絲無奈,隨後卻又閃過一絲擔憂。
不知盛都如今情形如何?西殊情況又是如何?算算時間,阿弦與阿越師兄應該都快要回到各國了。
斂了斂一瞬紛雜的擔憂,宣綾靖才踏上游廊向湖心走去。
宣綾靖與素鳶快要走到亭中時,亭內正酣暢的二人才發現她們。
宣綾靖攔了他們的施禮,陪着飲了一杯,纔打趣道,“靜穆王殿下可別喝得太過,今晚宮中,吾皇還爲殿下準備了一場接風家宴呢。”
“不醉不醉,喝不醉的,長公主放心。”靜穆王略有幾分薄醉之態,笑盈盈地道。
尉遲曄面上也有幾分醉意,倒也聽清了她的話,接話道,“微臣定會準時將殿下送入宮中。”
見這二人均有醉意,宣綾靖不禁滿是無奈之色,小聲嘀咕了句,“本想帶素鳶來陪陪你,眼下這醉態,還是罷了。”
臨走前,吩咐管家不能再爲他們添酒後,她們才又離開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