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暗室霎那死寂無聲,甚至所有人都按捺不住驚駭的盯着那莫名其妙沒了聲息的念太妃。
久久無人回神。
“阿靖!”直到,聞人越忽然極度沉重地喚了一聲。
宣綾靖才驚恍地回過神來,那雙清透自信的雙眸間,這一刻,全全洶涌着極力壓制的悲恨與驚怒!
聶君厝也迅速回過神來,寒着目示意了侍衛上去查看。
一名侍衛上前查了查,更是按捺不住驚駭地道,“君上,太妃她……死了。”
聶君厝面色陰沉,滿是不悅之色,“死因呢?”
“這……”那侍衛猶豫了片刻,才道,“屬下看不出死因。”
“難道你要告訴朕,真是報應不成?!”
聶君厝壓抑着怒氣低吼了聲,那侍衛當即跪身請罪,“屬下眼拙,請君上恕罪,可……可要找名仵作來看看?”
聶君厝滿是陰鷙地掃了那侍衛一眼,卻並沒有應聲,反倒是看向了神色異樣的宣綾靖與聞人越,猶疑地道,“長公主和太子可看出了什麼問題?”
宣綾靖沒有回答,聞人越眸中閃過關切之色,這才答道,“南君先尋個仵作來驗驗吧。”
見宣綾靖神色異樣,阿九不由一驚,旋即想到什麼似的,驚疑道,“不會是和——”
聞人越不着痕跡地搖了搖頭,阿九的聲音便熄了下去。
聶君厝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們之間的互動,視線落在阿九身上,便也不忍強行追問什麼,只沉着臉命令道,“來人,將念太妃擡出去,在附近尋個隱蔽的居所先安置着,派人去請個仵作來好好驗一驗,朕還不信,這世上有如此詭異的報應!”
“是!”一衆侍衛即刻領命行動起來。
聶君厝這才又看向那押着聶成祈的侍衛,“你們,將人先送回去!”
“是!”
……
前去尋找仵作的侍衛回來之時,荒林中臨時的居所已經安置妥當。
宣綾靖神情一直有些低沉而壓抑,直到那仵作驗完結果,她渾身乍然驚現一股駭人的凌厲冷意。
“幾位大人恕罪,這……這位夫人,草民實在驗不出什麼死因啊,委實是怪異啊……”
聶君厝面色寒厲一片,低吼道,“再請!”
侍衛又是去請了一位仵作,可結果仍是沒有絲毫不同!
一連三位仵作,說法俱是一模一樣,完全查不出任何死因。
聶君厝瞧了瞧渾身氣息壓得越來越冷的宣綾靖,終於沒有再命令侍衛去請仵作,反而神色陰沉地看向了聞人越,問道,“太子,可能爲朕解一解這詭異之事?”
聞人越卻並未直接回答,反倒是徵詢似的看向了宣綾靖。
宣綾靖沉默了片刻,才終於冷厲地抿了抿脣,幽幽寒冽地道,“念太妃的死狀與六年前本宮父皇的死狀極其相似!”
“竟然真是如此!”聶君厝還未回答,阿九已然沉冷至極地低喝了聲!
“北彌先皇?”聶君厝更是思量地沉了眉宇。
衆人同時沉默良久,聶君厝才陡然沉抑着眼瞳,滿是深晦的沉吟道。
“朕記得衾香曾說過,當初她請月寧郡主,哦現在應該說是東淵帝后,幫朕解宅基之陣時,說動帝后的理由便是十六七年前的一樁舊事……難不成,那件事當真另有隱情?”
不待宣綾靖一衆迴應,聶君厝便是陰沉地冷笑道,“有意思!一件事,將東淵、北彌、南喬都牽涉其中,朕當真要查個清楚了!”
宣綾靖視線沉冽地瞧了念太妃一眼,這才竭力壓了壓在腦海裡反覆的當年父皇的死狀,聲沉如夜,荒涼瘮人,“南君,此事恐怕和風引穹脫不開干係!”
“長公主有何計劃?”聶君厝深晦地問了問。
宣綾靖卻只寒冽一笑,再無多言,衆人一路沉寂無聲的回到了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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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君厝亦是吩咐侍衛將念太妃的屍身悄悄送回了宮中。
宣綾靖卻無心再想其他事情,腦海裡,全全都是父皇與念太妃那看不出死因的死法。
……
翌日晌午,宮門處的守衛忽然來報,說宮門處有兩人求見北彌使臣尉遲曄。
聶君厝直接打發了守衛去水月殿稟報。
等守衛將人帶到水月殿時,宣綾靖不由愣了愣。
看着那滿眼嫌棄,恨不得吹鬍子瞪眼的婦人,宣綾靖心中不由暗忖:難不成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
眼前守衛所帶來之人,正是無崖子以及況晉函。
“長公主。”無崖子雖是滿臉嫌惡之色,況晉函倒還是溫和地作了一揖。
“前輩和況公子怎麼來南喬了?”宣綾靖趕緊吩咐青鸞上茶,引着二人入座後,才疑聲問道。
“哼。”當然,無崖子回給她的只有一個不待見的冷哼。
況晉函歉疚地賠笑道,“長公主勿怪,師父她面冷心熱。我們此次前來,是爲尉遲兄的事情。聽說尉遲兄帶領北彌使臣團前來了南喬,我們這才追尋而來。”
“尉遲現下不在南喬,可是有何要事?”宣綾靖搖了搖頭,示意並不在意無崖子的態度,才笑道。
“是關於尉遲兄的病情。在下爲尉遲兄治病五年,卻也始終無法尋到原因,也無法根治,而尉遲兄的病情逐年嚴重起來,在下實在放心不下。這數月從東淵離開後,在下找到了師父,剛好師父近來正研究了一種新的醫理,在下發現竟和尉遲兄的情況有些相似,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大抵已經能夠確定,這才趕來,看看能否爲尉遲兄徹底根治。”
“尉遲的病,很嚴重了嗎?爲何本宮沒發現什麼異樣?”宣綾靖不由地擰了擰眉。
況晉函搖了搖頭,“尉遲兄那病十分古怪,在加上尉遲兄一直用內息暗中壓制,那病平日裡看不出什麼異樣,只受寒了便會引起咳嗽,但每年最冷的那一個月,尉遲兄的病就會徹底壓制不住,來勢兇猛,去年,尉遲兄都直接迷昏了數日才堪堪醒了過來。”
“按着那病逐年嚴重的情況,若是任由這般下去,在下實在擔心會有哪一年,尉遲兄醒不過來了。”
“什麼?”宣綾靖當即怔住!
腦海裡不由得想起尚在東淵時,尉遲曄突然去拜訪她時,像是有什麼緊急情況地向她稟報了一堆事情,原來那時竟是因爲病情,而不是躲避慕亦弦暗中的調查?
他竟然病得那般嚴重了還隻字不提?!簡直兒戲!
難道——
宣綾靖思緒裡乍然又閃過一道回憶,而這回憶正是前幾日尉遲曄還未離開南喬時,她偶然避開素鳶問他的一句。
還是當初那個承諾,河畔柳,拂耳風,一闕相思賦。
她曾打趣的問他,如今諸事已定,他是否該向素鳶表明心意了?
可尉遲曄卻有一瞬的沉默,而後才溫和而神秘地笑道,“總要尋個水到渠成、不會被拒絕的時機……”
那一瞬的沉默,她當時只道是他害羞了,或是當真是要尋個最有氛圍的時機了。
卻原來,他竟是顧及他自己的病,不準備再與素鳶提起了?
宣綾靖姣好的眉眼不由地蹙成一團,匆匆斂了斂紛雜的思緒,便是沉聲問道,“況公子,那你們如今可已經尋到了根治他的辦法?”
“尚無法確定,但總要試上一試。”況晉函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道。
宣綾靖神色間掠過一絲失望之色,卻還是噙着一抹淺笑,安撫道,“總比束手無策的好。”
“哼!”倒是無崖子突然冷哼了一聲,“愛治不治,老婦還不想給你們北彌人治病呢!”
“無崖子前輩仁心善德,晚輩自是滿心感激。”
“師父!”
宣綾靖與況晉函同時看向了無崖子。
無崖子冷着臉,嫌棄地看着宣綾靖的視線裡,竟然還含着幾分防備,像是怕她再搶了她的徒弟一般……
“……”
宣綾靖本準備勸說安撫的話語,瞬間全部凝在了脣齒裡,滿是無奈。
無崖子前輩卻是一邊防備地睨着她,一邊滿是告誡叮囑地對着況晉函道,“小子,你可是答應了爲師要踏踏實實學完爲師的所有醫道的,要是再敢半途消失,老婦這輩子要是再治半個北彌人,老婦就不叫無崖子,改叫無面子了!”
“是是是!”況晉函賠罪地瞧了宣綾靖一眼,才連哄帶誇地無奈道,“師父,弟子自然是要繼承您的衣鉢的,之前的事,弟子也和您說過了,家國在前,弟子總不能做個旁觀的冷血之人吧?要是弟子當真心中無國無家,又如何能堪當師父您懸壺濟世的仁心呢?那豈不才是讓你沒了面子。”
無崖子沒有在說話,但是看着況晉函的眼神裡充滿了讚賞之意,面色都有幾分滿意喜色……
“……”
宣綾靖只做未覺地看着這師徒二人的相處……
等到況晉函將無崖子前輩安撫好,才又看向她道,“長公主,尉遲兄現下去往了何處?”
“尉遲他……去東淵了。昨日剛剛出發,不過以他們二人的速度,應該已經離開南喬境內了,你們要是去追,怕也不一定能碰上,不妨況公子與無崖子前輩就先在宮內住上一兩日,待本宮今夜派人聯繫一番尉遲,與他們定個匯合之地,再送你們前去?”
“好,勞煩長公主了。”況晉函應了聲,宣綾靖才連忙吩咐青鸞將他們帶去原先尉遲暫住的宮殿裡,好好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