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未亮,天空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滴答滴答沿着房檐落下,擾得人心不得安寧。
宣綾靖從淺眠中醒來,頭昏沉沉。
昨夜關於“她”屍身的消息,讓她近乎失眠,好不容易剛剛入眠,卻又被這滴答的雨聲生生吵醒。
透過窗柩,瞧了瞧窗外逐漸變亮的天色,宣綾靖的睡意全全退去,頭腦清明一片。
終於,到第二天了。
素鳶察覺她起了身,連忙進來伺候。
整個東淵皇宮,因這淅瀝的小雨,也是沉靜了整整一天。
宣綾靖吩咐衾香引路前往飛鸞殿向太后覆命後,便是回到了欣沐軒呆了整整一日。
臨近傍晚,天色愈發暗沉下來,黑壓壓一片,好似天都要生生塌下來。
宮室內早就掌了燈,才依稀有些明亮。
雨越發急速而猛烈,噼裡啪啦打在磚瓦上,像是有人在屋頂上打架。
雷聲轟鳴,閃電驚掣,好似蒼天忽然發了狠,直叫人心驚膽戰。
“小姐,這雨下得太大了,水氣都撲進屋子裡了。”素鳶探身望了望,直覺一股清涼的水氣撲面嗆來,忙得要將宣綾靖身前那扇窗戶合上。
宣綾靖靜默坐在窗前,阻止了素鳶關窗的舉動,視線淡漠而沉寂的隨着窗外風亭裡隨風搖曳無力掙扎的燈籠而微微飄動,泄露了她遊離在外的神思。
良久,才突兀道了句,“就是今晚了。”
素鳶不解地頓住手,直到瞧着隨着這句話從長公主眼角一寸一寸露出的寒厲冷霜,才陡然明白了那句話究竟是何意。
尚還抓住窗戶的手剎那一緊,咯吱咯吱的壓迫聲半刻不歇就從素鳶手中的木質窗框中艱難的傳來,好似要被生生捏碎。
宣綾靖連忙扣住素鳶的手,將其從窗上挪開,以免木屑傷了她自己。
這一瞬,好似窗外的驚雷掣電都生生歇了一般,再也聽不到聲響,只餘沉寂無聲,寒意獵獵。
而在這時,衾香突然恭敬走來,停在距離她們不遠處,恭聲問道,“郡主,膳房要開始備晚膳了,不知您可有特意想吃的膳食?”
這一處生生凝滯的空氣才又悄然恢復了流轉。
素鳶連忙斂下情緒,作勢關上了窗,才一語不發地垂首站到宣綾靖身後。
宣綾靖回過頭,淡淡回道一句,“沒有,就按膳房的準備佈置就行。”
“是。”
待衾香領命退去,宣綾靖才極爲輕柔的握住素鳶隱隱顫慄不止,冰涼一片的手,捏了捏,示意素鳶放鬆心神。
……
就在各宮各殿正在享用精緻可口的晚膳時,飛鸞殿,雨夜淋漓中,一道身影飛快衝開漫天雨幕。
殿門前,蓑衣鐵甲,侍衛裝扮,跪身恭請,“臣御林軍副統領陸垣求見太后。”
“宣。”
陸垣利落解下身上淋漓的蓑衣,大步走入殿內。
殿內,暖香四溢,安詳寧和,與殿外的驚雷電掣儼然兩個世界,剛剛從寒冷裡走出溫暖的陸垣尚未適應的渾身打了個寒顫。
“回稟太后,在搜查天術大人府邸時,卑職發現了一條暗道,直通城外。”
自從昨日天術大人下獄罪名定論,太后就下令清理天術府,留待新上任的天術官。清理了整整兩日,今日傍晚本已經是收尾,卻沒想到侍衛隊裡的一名小兵突然發現了一條暗道。
派人進去循着暗道一走,不到兩刻鐘,就直接走到了城外。
發現如此事情,他自是片刻不敢耽擱,匆匆趕來回稟太后,尤其是……
“暗道?藺大人卜測天機,危機四伏,府裡留有暗道,也算……情有可原,不至於讓陸大人如此大驚小怪,說吧,還發現了什麼?”太后的沉打斷了陸垣的回憶。
陸垣迅速回斂思緒,偷偷瞧了一眼太后眼角的冷厲,渾身一震的慌忙垂首繼續,“那條暗道沿着地板入地,本是有一處靠着府邸石牆,剛開始,卑職也沒發現那石牆有什麼問題,只是後來突然有小兵絆倒,撞到了牆上,從聲音裡,卑職才發現一些細微的不同,那聲音有些空,依卑職猜測,那應該是一處暗門,其後,極有可能會有暗室。”
聽及此,太后重重放下碗筷,任憑滿桌佳餚再無胃口品嚐。
眼角的冷厲已然隱隱成冰,藺翔居然瞞着她,府邸暗開密室,難道藏着什麼秘密不成?
“暗室裡,有什麼?”
“卑職不知室內是何物,天術大人素來爲太后測卦,卑職不敢輕舉妄動,怕其內有何與卦術相關,而且,可能是卑職搜尋暗道時,耽擱太久動靜太大,連安王和靜穆王都已經收到了消息,趕到了天術府,卑職這纔來請示太后,這暗門,該如何處置?”
聽聞連安王與靜穆王都去湊了熱鬧,太后鳳目頓時閃過幾分幽冷殺意,這老三老七怕是等不及想看那暗室裡,有沒有她的什麼把柄!
冷諷一笑,太后雍容起身,“既然都去湊了熱鬧,那哀家倒也去瞧瞧,這暗室裡,能藏着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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儺娘忙的拿傘跟上,陸垣亦是匆忙跟隨,卻被太后話語中的森寒冷意激的渾身再次一顫。
……
欣沐軒。
素鳶從霧雨中收傘歸來,越過正指揮着宮女收拾殘羹的衾香,徑直走入了裡間。
宣綾靖仍舊坐在窗前,微開的窗,不時隨風飄入幾絲清涼的水氣。
素鳶脣角緊抿,留出一道生硬而倔強的弧線。
走近宣綾靖耳邊,才淡淡低聲一句,“小姐,那邊,果然動了。”
宣綾靖脣角微扯,透出一分譏誚。
算算時間,這個時候太后也該收到消息了,她讓素鳶尋了個藉口去宮門瞧了瞧,果然見到了太后出宮的鑾駕。
這場戲的看客,總算是齊了。
既然看客都已經齊了,那戲臺上的好戲,也就該開鑼了。
宣綾靖斂了斂眸底的冷意,才安撫素鳶道,“素鳶別急。既然戲已經開場,我們靜靜等着落幕便是。”
“謝小姐,素鳶知曉。”
瞧着素鳶眸中隱隱翻涌的感謝與激動,宣綾靖柔柔抿脣輕笑,卻沒再多說什麼,只捏了捏素鳶冰寒如鐵的手,示意她安心等候。
藺翔,是季府滿門血仇的直接兇手,是太后權勢支撐的砥柱,卻更是,上一世喪心病狂的挖墳碎骨,讓雲府滿門死後屍骨都險些無法安寧的罪魁禍首。
這一世,她不會再給他機會對別人下手。
他既然提前回了東淵,那就是他的死期,提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