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風雲際會之時,盛都的局勢更是已經岌岌可危。
南喬政變的消息前一步傳來,衆人還不曾具體瞭解情況,可隨着時間過去,聶君厝如何攻下的南喬卻已然調查了個清清楚楚。
協助聶君厝的那五萬兵力,不是西殊、不是東淵、更不是南喬,那就只剩下北彌那離奇消失的十萬兵馬!
北彌,果然按捺不住了!
既然如今南喬政變、北彌也在蠢蠢欲動,西殊在聞人越的有意爲之之下,更是傳出在定太子的風波,各國具有要平,自顧不暇,東淵此時政亂,正好能避開外患之憂!
再加上風言紛紛,皇上失智,正是絕好的機會!
這如何不讓等待時機已久的連安王與靜穆王蠢蠢欲動。
而他們蠢蠢欲動之時,卻從未料到,推動東淵,泄露小皇帝失智的正是北彌長公主宣綾靖。
更沒有料到,給他們避開外患的憂慮,放心而爲的各國政亂,盡是在聞人越的謀劃之下。
他們二人一內一外,所求的,均不過是推動東淵的!
而最終目的,便是宣綾靖暗謀五年之久的計劃!
……
如今時局,連安王府與楊國公府直接被定爲了通敵叛國、謀逆罪臣,查封抄家,聲勢之大,連不明暗情的百姓都時常咒罵幾句。
而此際,連安王卻已經在暗鷹的保護之下,正與化整爲零帶兵趕回盛都的翎跡騎將領季霄翎在盛都之外的偏僻荒郊山脈會面中。
太后公示天下的懸賞,暗藏的心機讓連安王不得不防。
懸賞令上,只有連安王府與楊國公府的罪責,對季霄翎卻是隻字未提,太后這擺明是在暗示季霄翎可以將功折罪。
“季將軍一路趕來,辛苦了,如今在下已成在逃罪犯,怕是連累季將軍了。”此刻,連安王眸光深晦,脣畔帶笑地讚了一句。
季霄翎目光老練而精幹,呵呵一笑,卻是簡短精煉地沉聲道,“七皇子,勝者爲王。”明顯是看出了連安王的試探之意,雖是沒喚連安王這個封號,可卻喚的是他的皇族排位,明顯,是在暗示他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之名!
聽聞季霄翎這一句,連安王這才放下提防,目光邪肆地勾了勾脣角,“太后手段狠毒,我東淵天下,當然不能由她來當這勝者!”
“如今,盛都暗下已經傳開了,小皇帝已經失智,讓一個癡兒坐在我東淵皇位之上,傳出去,豈不讓天下諸國笑話!本王正在確認此消息的準確性,一旦確認……”
“當真?”季霄翎老練的目光陡然一厲,“既如此,七皇子更要儘快繼位,正我東淵國風了!”
連安王慕亦淵對季霄翎這番態度十分滿意,目光微虛地斂了斂,這才與季霄翎一同往旁走着,一邊說着接下來的安排與籌謀。
待與季霄翎談定,連安王慕亦淵才目光邪佞地回到臨時居所內,而楊菁珞正目光溫柔關切地望着他。
慕亦淵將人摟住,目光裡滿是凌厲鋒芒,調笑道,“如今楊府滿門抄斬了,本王可沒有哄騙你吧。”
楊菁珞脣角快意地嗤嗤一笑,目光卻是沉痛而悲慼,這才撲入慕亦淵懷中,啜泣啼哭,憋在心頭如此久的痛恨,終究報了!
當初,她所求的,不正是楊府滿門不得好死麼!死了,都死了!氣死的、毒死的、燒死的、抄斬的!爹孃,黃泉之下,有人陪你們作伴了!
連安王慕亦淵瞧着如此放縱大哭的楊菁珞,邪佞狂妄的眸子也漸漸浮現陰沉狠戾之色。
太后,以骨玉如此陰毒狠辣手段謀害母后與父皇的仇,等着本王來報!
……
而另一方,早在尉遲曄提醒之下,抽身而退,眼觀八方,以靜待動的靜穆王,卻已經暗暗走訪了附近郡縣,此刻,五六人也正在一處隱秘之所商討着而今局勢。
所說的重點,亦是小皇帝失智的風言之事。
可如此風言,加之朝堂之上懸簾上朝之事,讓衆人越發覺得此言絕非空穴來風。
當年,太后有意將蕭太妃與蕭國老派訪南喬,明面上,是接納南喬依附之喜,暗地裡,卻一路派了無數批殺手暗中截殺,若非尉遲兄早有提防,讓他派人喬裝,暗中一路護送,他母妃與祖父恐怕早就死在了太后的陰毒之下。
他本也無謂皇位之爭,起初是母妃的要求,而後,卻是太后的狠毒,把他逼到不得不自保的地步。
與其處處受制,不如成爲這掌控天下之人!
……
各方都在暗中全力以待,太后更是危機纏身,已然調集了所有之力,暗護皇城。
而這日傍晚,宣綾靖正趁着況晉函前來診脈之時,瞭解瞭如今宮外的情況,尤其,是南喬聶君厝政變奪位之事。
“郡主,助南喬政變的,聽聞正是北彌的五萬兵馬。”況晉函得知此消息時,隱隱嚇了一跳!
宣綾靖倒是沉思了片刻,既然在沒有虎符陰鑑的情況下,調動五萬兵馬,那必是用了小皇弟手中的虎符陽鑑,那協助南喬之事,小皇弟必是知情的。
其實,早在當初衾香懇求之下,她聽聞南喬二皇子謀劃於數年之前的冷靜睿智之時,便也動了以北彌兵力助南喬二皇子奪取政權的心思,有助於北彌復辟。
只是當初,顧及自身安危,她本是準備尋一個合適的時機去與南喬二皇子商談,卻沒料,東淵小皇帝會被命陣牽連,直接高燒失智,將上一世的時局再次提前了數月。
更沒料到,阿越師兄竟會和她想到了一處,甚至,罔顧她的處境,徑直助南喬二皇子逃離了東淵。
罔顧她的處境?
宣綾靖被腦海之中忽然劃過的思緒怔住了神思,不由地呆愣了片刻,直到況晉函出聲喚她,她才晃過神來。
卻見況晉函有些猶疑地盯着她,轉述道,“尉遲兄說,如今各方都已就位,只等郡主下決斷,何時動手?”
宣綾靖當然明白況晉函爲何猶疑,畢竟她如今並非是北彌長公主宣綾靖,而是雲凌將軍的自幼有疾的女兒,雲夕玦。
如此至關重要之事,尉遲讓他來問她,自然心有疑慮。
可宣綾靖卻只淺淺笑了,沒有迴應況晉函的猶疑,只道,“兩日內,讓尉遲派人在各處檢查,確保萬無一失,東西就位。兩日後,趁着上朝之時,讓小皇帝當朝露餡,接下來,不出一日,東淵必亂。讓各方,在確認靜穆王與連安王回到皇城之時,直接動手,完成之後,所有人按照原定線路,全部撤離東淵,而最後的步驟,我會親自完成。”
況晉函遲疑地頓了頓,“那郡主倒時如何脫身?”
“素鳶武力高強,在城外有備快馬,線路也早已計劃好,她帶着我,二人脫身十分簡單。倒是你們,各方分批同時撤離,力量分散,更要注意隱蔽。”
“好。”況晉函聽她如此說,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對了,兩日後,讓素鳶趁夜再來宮中一趟。”臨到況晉函離開前,宣綾靖又是叮囑了句。
只是叮囑這一句之時,她神色有些莫名難辨。
而就在況晉函走後,儺娘卻忽然來傳,“郡主,太后有請。”
儺娘引着她去的,並不是飛鸞殿正殿,反而是旁側邊角里一間十分偏僻又不起眼的房子,屋匾倒是文雅,沁芳閣。
等到了門口,儺娘推門之時,宣綾靖瞧見屋內的情形,神色不着痕跡地斂了斂。
屋內除去伺候的宮女,並非只有太后一人,幽幽燭火之下,還有另一道纖細嬌小的身影。
正是……已經數日未見的連悠月。
此際,連悠月面色忐忑惶惑,正垂首坐在太后下首,不安地捻着衣袖。
宣綾靖留下衾香候在門外,獨自一人不動聲色地走入了屋內,溫順地福了禮,才落座在連悠月身旁。
桌案擋着太后的視線,宣綾靖這纔不着痕跡地握了握連悠月的手,安撫着她慌亂無措的心緒。
被宣綾靖如此握着,連悠月面色的惶恐才稍有安定,就連一直惴惴不安的心都稍稍緩和了些。
可太后卻一語不發,就這麼靜靜地坐着品了一杯茶,茶盡之時,太后才終於漾着溫和慈笑,開口道,“這幾日風波不斷,宮中怕是也不大太平,你們一是北彌降臣的代表,一是西殊聯姻的對象,若是出了事,我東淵恐成天下閒談,只能委屈二位在此處呆上數日了,已策安全。”
太后話音落下,也不待她們有所反應,便起身不容置疑、鳳儀凜凜的離去。
而就在太后離去之時,一隊禁衛迅速而來,將整個出口圍了個水泄不通,衾香也被趕入了屋內。
名爲保護,實則,監禁。
見着如此陣勢,連悠月緊張擔憂地猛的一下反握住宣綾靖的手,怯怯地道,“夕玦姐姐,我們不會有事吧?”
宣綾靖安撫地揉了揉連悠月的頭,才柔柔地笑道,“沒事的。”就是麻煩了些。
後面這句,宣綾靖並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裡嘆了嘆。
早就料到太后會有如此脅迫手段,只是,她不得不留在宮中。
而正如宣綾靖所料,太后離開飛鸞殿,乘着朦朧的夜色轉道便去了勤政殿內。
而勤政殿中,燭火幽幽,投下一道孤零零的人影。
正是雲凌,雲夕玦的父親。
太后大步走入勤政殿,卻隻字不提政事,反而是閒話家常般的和善道,“郡王久等了,這些時日沒能見到夕玦這丫頭,郡王怕是思念的緊了吧。”
雲凌不知太后暗中打着什麼主意,只能不動聲色地和聲回道,“微臣爲人父母的,自然思念子女。”
太后又道,“夕玦這丫頭身子自幼有疾,怕是讓郡王煩心了不少,不過這段時日在宮中受況太醫調養,已經日漸恢復了,郡王大可放心。”
雲凌立即感激地回謝,“多虧了太后照拂。”
見雲凌如此,太后鳳目間幽幽多了一分深意,隱隱間,整個勤政殿內便無形生出幾分涼意,可偏偏,太后面色和善地詭異,“如今各方暗動,風言風語,郡王應該也有所耳聞吧?”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