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穆王府。
素鳶腳程比宣綾靖與衾香要快,差不多也是兩盞茶功夫,便到了。
“王府重地,閒雜人等不得擅闖!”
素鳶還未走近,靜穆王府門前的侍衛見着她徒步一人而來,立時出聲喝道。
“奉月寧郡主之命,求見靜穆王。”素鳶拿出腰牌,回道。
那侍衛接過腰牌看了看,態度立時大好,將腰牌雙手奉回,恭敬笑道,“姑娘稍等,小的立刻去爲姑娘通傳。”
不多時,那侍衛便返回道,“殿下在風亭,小的帶姑娘過去。”
“多謝。”素鳶回了句,便跟着那侍衛而入。
走了沒多久,便到了風亭,靜穆王正在風亭內獨自品茗下棋。
侍衛退下,素鳶走近幾步,行禮道,“奴婢參見靜穆王殿下。”
靜穆王示意她進來,而後溫和笑道,“無需多禮,不知郡主派你前來所爲何事?”
素鳶從袖中取出錦帕,打開露出其內的玉佩,奉到靜穆王眼前,“這是那日殿下與北曄大人去府裡閒坐時,丫鬟們拾到的玉佩,不過那晚小姐便離開了盛都,所以不曾來得及處理此事,如今回府,特讓奴婢拿着玉佩問問那日取過王府的諸位殿下、大人,想要給這玉佩尋回失主。”
“原來如此。”靜穆王掃了一眼素鳶手中的玉佩,笑道,“讓郡主費心了,不過這玉佩並不是本王之物。”
素鳶用錦帕將玉佩又蓋住,才和聲問道,“那不知殿下可否請北曄大人前來認認此物?”
“北曄嘛……”靜穆王頓了頓,“他現在不在府上,本王記得那日去郡王府的還有連安王和那個西殊的使臣文越,要不姑娘先去他們二處問問?若都不是,等北曄回來了,我在讓北曄去郡王府一趟?”
“這?”素鳶皺了皺眉,有些爲難。
靜穆王不由追問道,“怎麼,姑娘有何難處不妨直說?”
素鳶頓了頓,才柔聲道,“倒也不是,只是……當初郡主在欣沐軒養病時,北曄大人代殿下送來溫養補品那日,奴婢好像見着那日北曄大人戴得便是這玉佩,所以才先來殿下這處問問。”
“哦”靜穆王瞭然地點了點頭,而後慨然笑道,“那倒也方便,你且將玉佩交給本王,等北曄回來,本王讓他認認便是,若不是他的,本王再派人將玉佩送回給郡主。”
素鳶自然不肯,若不能見到尉遲曄,小姐的手書又如何交給他?而看那手書所寫之事,時間緊要,自然是越早交給尉遲曄那臭小子,讓他越早有所防備纔好。
忙道,“殿下恕罪,小姐說這玉佩玉質剔透,光澤流轉其內,並非凡品,此物怕是經過養玉人悉心養護過,許是有養身調氣之用,而養玉忌諱氣息斑駁,所以吩咐奴婢用錦帕裹着,以免雜了氣息,這玉自從丫鬟拾到,便由着奴婢收拾,若再經旁人之手,怕毀了此玉的靈氣。”
“養身調氣?”靜穆王細細念着這四個字,神色隱隱有些意動。
素鳶飛速瞥了一眼,便垂下頭去,心頭暗歎幸好小姐早有交代。
“北曄身子確實一直不大好,若真是他養身之物,確實不可馬虎……那姑娘在此稍等,本王立刻派人去尋北曄回府。”
“麻煩殿下了。”素鳶從善如流。
見着靜穆王喚來人,又吩咐人即刻去將北曄尋回,素鳶才微微暫鬆了一口氣。
……
而與此同時,九伶花奉閣內。
尉遲曄走入閣內,便熟門熟路地直接上了二樓。
九伶花奉閣是盛都數一數二的歌舞坊,走近閣內,一樓正對面便是一個佈置的華美精緻的舞臺,除了舞臺,一樓整個都是待客的大廳,而在二樓,是三面的圍欄,沿着圍欄設置着一間間隔間雅座,正好能看見舞臺。
此刻,舞臺上正有一名伶人彈着一首輕悅怡人的琴曲。
尉遲曄正坐在二樓一處雅座上,眸光隨意地落在一樓大廳與舞臺。
緊隨其後沒多久的阮寂從進入大廳後,完全沒有四處尋找的動靜,反而迎着待客小二的招待,在大廳內尋了一張空桌坐了下來,好似真是一名前來聽曲看舞的客人。
而在阮寂從的鄰桌,卻有一人不知是不是不小心,起身的一瞬間,將桌上的茶杯正好掃落濺在了阮寂從腳邊。
那人連連躬身賠罪,阮寂從揮了揮手,不與追究的模樣,而後,那人才滿含愧疚的退去。
尉遲曄的眸光從他們簡短的碰撞處一劃而過,而後又隨和地落在了舞臺上。
阮寂從仍舊絲毫不曾打量四處,只悠然地品着茶水。
就這樣靜聽琴曲片刻之後。
“大人,您的一壺雪香茗。”小二將剛沏好的茶端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推到尉遲曄面前,臉上滿是熟絡的笑容。
尉遲曄端起略嘗一口,才道,“今日是每月伶顏姑娘演出的日子,伶顏姑娘應該在閣內吧?”
“伶顏姑娘在的,不過剛剛前一刻也有位大人要見伶顏姑娘,伶顏姑娘已經答應了要見,正在着裝,大人怕是要等片刻了。”
“何人?”尉遲曄頓了頓,隨口問道。
衆人都知,伶顏姑娘是這九伶花奉閣的頭號名伶,在盛都都已廣傳盛名,彈得一手好琵琶,每月這日,前來拜訪之人確實不在少數。
可尉遲曄卻知曉,伶顏雖盛名在外,但卻甚少接見旁人,因爲,九伶樓樓主從未現身,而伶顏便是代行的主事之人,伶顏會同意接見之人,定不會是尋常人等。
“這……”小二爲難地摸了摸頭,“小的還真不知道,不過那人衣着精緻華貴,應該非富即貴。”
尉遲曄瞧了一眼小二確實茫然的模樣,不由道,“沒事,我隨口一問,你先去招待別人吧。”
“那大人您慢用!”
待那小二離開,尉遲曄一邊飲着茶,一邊卻有些出神地思量着。
虛浮的眸光仍舊不經意落在一樓的大廳與舞臺上,卻陡然,瞳眸一頓。
廳下那靠着廊柱的一人,眸光似乎似有似無地打量着二樓。
尉遲曄飛速地隨着他的視線轉頭瞧了瞧,那視線所落之處,正好在舞臺正上方的那一邊。
而那邊的圍欄後因着視角的關係,並未設有隔間雅座,而是一排房屋,備給需要獨間,獨自聽曲看舞的貴客。
那大廳中着裝並不起眼的人,似乎正盯着其中一間房屋。
是在監視何人?還是隨意看着?
尉遲曄微微頓了頓,在那人敏感的迴轉視線追向他之時,他又飛速地轉開,而後故意隨手地放下了一半的紗簾,只留下另一半剛好能看清舞臺。
而尉遲曄所發現的那人,正是喬裝打扮之後的阮寂從。
……
而文墨軒。
宣綾靖心神不在的隨意瞧着畫卷,又挑着畫紙,遲遲沒有決定買何種。
衾香沉默地候在身後,一語不發。
正在衾香剛要出聲問上一句時,她們身前不遠處,忽的傳來一聲疑惑而柔柔的嗓音,“郡主?”
宣綾靖循聲瞧去,不由回了回神,那出聲喚她之人剛好從樓上下來,手中正拿着一把玉骨的摺扇,十分小巧的把玩之物。
而那人因着宣綾靖到擡頭,辨認清楚後,立時不動聲色地將手上的物件塞入了袖口內。
宣綾靖不着痕跡地將她這番舉動收入眼底,而後,才笑了笑,故作不見地回了句,“楊姑娘。”
這出聲喚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楊國公府的嫡女,如今盛都謠傳裡的中心人物,楊菁闕。
而且,楊菁闕此刻身旁並無隨行的侍女,顯然是孤身一人來此。
不過,瞧着楊菁闕這番柔美輕鬆的神色,眉眼處帶着絲絲風情,絲毫沒有被謠傳所困擾。
“郡主。”楊菁闕走近,剛要屈身施禮,便被宣綾靖出手攔住,道,“楊姑娘無需多禮。”
楊菁闕柔和笑笑,明白宣綾靖的意思,便只頷了頷首,算作施禮。
“郡主怎麼在此處?”施完禮,楊菁闕纔開口道。
宣綾靖隨手抖了抖手中正拿着的宣紙,笑道,“挑些作畫用的宣紙,府裡的都是些小尺寸的書信用紙,不大適合。”
楊菁闕立時眉眼一展,風情無限,更顯幾分親近,笑聲道,“菁闕對作畫也算有些研究,郡主可有挑好宣紙?若沒有中意的,菁闕倒是可以推薦一種。”
宣綾靖也不推辭,應道“那倒要麻煩楊姑娘了。”
見宣綾靖應承,楊菁闕便盈盈走到擺放各類畫紙的案前,埋首一邊瞧着,一邊問道,“郡主你是要作何種畫作?寫意還是工筆?”
宣綾靖隨着她的腳步走近,應道,“算是工筆吧。”雖然她不是畫畫,但陣法圖重在細節處,自然不能是寫意。
楊菁闕點頭思了思,便拿起了一種宣紙,建議道,“這種紙作畫不錯,滲墨速度適宜,對墨的濃淡程度的掌握要求較鬆,郡主畫時也就不必細究墨的濃淡程度了。”
宣綾靖倒是沒有那麼多挑剔,接過瞧了瞧,便點了點頭,轉頭吩咐衾香道,“那便要這種,衾香,你去與店家說說,裝上一些。”
衾香應聲去櫃檯處與店家交涉。
等到衾香裝好宣紙回來,她們一同走向文墨軒門外,楊菁闕突然問道,“對了,郡主可收到家父的生辰請柬了?本該親自送到郡主手上的,只是前幾日派送請柬時,正逢郡主在外祈福,便只能交託給郡王府的管家代爲轉交。”
“已經收到了。”宣綾靖回道。
“那便好。”
此刻她們已經走到了文墨軒門外,楊菁闕正與宣綾靖笑說着些什麼,宣綾靖也一聲聲隨口應着,視線卻不着痕跡地時不時轉向九伶花奉閣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