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日清晨,宣綾靖親自送桑莫離開了皇城,臨近午時之時,她也如期收到了從西殊傳來的消息,而且,並未應證連悠月的慌神不安,是個好消息。
據九伶樓傳回的消息,阿越師兄如今正藏身暗處,調動着兵馬,似乎準備打西殊三皇子聞人晉與六皇子聞人策一個措手不及,並無任何不妥之狀。
聽聞這則安妥的消息,宣綾靖才略略鬆了一口氣。
當即,宣綾靖也立刻着人將連悠月接入了宮中,將這安然無恙的消息告訴了她。
可哪知,連悠月面上的擔憂絲毫不曾減輕,反而仍舊瀰漫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慌亂不安,像有一片陰雲始終蒙在她的眉眼間。
那一雙純粹乾淨的眼眸裡,再沒有慣常如碎金般流光溢彩的清亮,反倒像是一泓河流裡不停地有難以喘息的魚兒掙扎往外跳動,卻怎麼也無法徹底脫離。
這副神情,直讓宣綾靖都冥冥之中有一股不安,一瞬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長公主,他,真的沒事嗎?”連悠月忽然像是一隻溺水的小羔羊,彷彿拼命掙扎着最後一絲希望,緊緊地攥着她。
那緊繃的神情,彷彿聞人越就在她面前危在旦夕那般,慌張而恐懼。
宣綾靖只好反握住她的手,不停地一邊輕拍安撫一邊道,“沒事的,沒事的,西殊的消息,本宮每日都會派人打探,無論發生什麼,也會第一時間告知於你,別擔心。”
“嗯,多謝長公主。”宣綾靖安撫了良久,連悠月的情緒才終於稍稍安定了幾分。
見此,宣綾靖才略略放心了幾分,連悠月呆在西殊數月,也許只是突然離開,心中缺失了安全感,畢竟,還只是個小女兒家。
最終,宣綾靖留下連悠月一同用了午膳後,纔將人送回了連府。
……
而同是這日午時,慕亦弦已然趕到了聶成祈與阮寂從的失蹤墜崖之處。
此刻,九伶樓的人和黑鐵衛的人已經繞到了山下。
山崖之下,有一條湍急的河流,而自從他們繞到了山下,便一直沿着河流在搜。
只可惜,直到搜到了這日傍晚,也並未發現什麼線索。
沒有人跡的痕跡,倒是發現這崖底的河流途徑一方密林淺灘。
而這密林裡,倒是有不少野獸的足跡,地上也有不少形形色色的動物屍骨。
若是,聶成祈與阮寂從掉落懸崖被衝到了這密林裡,沒有及時醒來的話,只怕極有可能會成了這些豺狼虎豹的裹腹之物。
想到這一點,慕亦弦劍眉寒厲冷肅,冷冷掃視着眼前這方密林,渾身冷厲,直叫整個密林都被一股寒冽之氣籠罩,生生驚起了一陣混亂逃竄。
“繼續搜!”慕亦弦冷冷命令了一句,這才繼續沿着河流在林子附近搜查。
直到夜色越來越重,火把也難以照亮太多視野時,他們才終於暫停休息。
而第二日一早,慕亦弦他們便又開始了新一日的搜查。
……
而北彌這日清晨,正下着濛濛細雨,天空灰濛濛的,像是還醞釀着風暴。
宣綾靖與素鳶此刻正在尉遲府中,陪同靜穆王一同用着早膳。
可就在他們早膳即將用完之時,尉遲府的管家忽然來報道,門口有位姑娘求見長公主。
竟然知道她在尉遲府,還一刻不緩的尋到了此處,宣綾靖心中隱隱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再見管家所帶進來的人,竟是伶顏時,宣綾靖姣好的眉黛已然微微擰成了一團。
倒是靜穆王瞧見伶顏,先是愣了愣,隨後卻又瞭然地嘆了句,“原來伶顏姑娘也是北彌人。”
不過此際,靜穆王亦是看出了伶顏此刻神色有些不對,便也沒有多過寒暄,伶顏淺淺施了一禮後,宣綾靖便是帶着伶顏暫離了用早膳的風亭。
宣綾靖與伶顏往旁邊走了走,伶顏才神色微沉,嚴肅道,“今日收到消息,南喬祈王與阮寂從墜崖之下下方有一條急流直入密林,密林裡滿是豺狼虎豹,屍骨殘骸,至今……沒有搜到半點人的足跡。”
宣綾靖水眸一沉,剎那便是滿目沉冽閃爍其中。
她嗓音沉抑,卻又帶着難以言說的鎮定,“可有發現人的屍骨?”
伶顏面色沉凝,搖了搖頭,“尚未,不過如今東帝已經趕去了那地。”
“東帝沒有回東淵?”宣綾靖詫然地頓了頓。
“據說,東帝已經悄悄回了一趟東淵,才又轉道趕去了山崖,隨後,東淵連安王便將連安王妃以養胎之名送離了盛都那片是非之地。”
宣綾靖沉吟地點了點頭,看來,阿弦是另有安排了。
略略轉了轉思緒,她才又眉黛微斂,冷冷道,“關於李輕歌,可有查到什麼?”
伶顏也有些疑惑地頓了頓,才又道,“尚未,還是如以往一樣,只查到李輕歌自幼體虛,甚少出門,只是每月會出府以歌兒姑娘的身份登臺獻藝。她與連安王的相識,也確實是以歌兒姑娘的身份,並沒有其他什麼問題。”
“沒有查到她背後可有什麼高人?和風引穹或是阮寂從有關的呢?”宣綾靖皺了皺眉頭,實在不知,李輕歌怎麼會與這些事扯上關係。
伶顏搖了搖頭,“當初撤離東淵,加上之前又緊急護送尉遲公子、素鳶姑娘和靜穆王離開東淵,九伶樓尚還安排在盛都的人手已經不足十人,實在不好肆意調查。”
宣綾靖知曉伶顏所言有理,九伶樓的人確實已經撤離的差不多了,若想對一個人追根溯源,確實有些難處。
沉吟地思了思,宣綾靖才眉眼幽色一閃,道,“九伶樓留在盛都的人,武力如何?悄無聲息出入皇宮可有問題?”
“應該不成問題。”伶顏思考了片刻,纔回道。
宣綾靖當即露出一絲沉冽的笑意,別有深意地道,“既如此,那就直接開門見山,去問問連安王吧。既然連安王和東帝暗中另有安排,連安王自然不是敵人。連安王和李輕歌遊走了這麼長時間,總該有些收穫。”
“可是,連安王會對我們俱實以告嗎?”伶顏不禁有些遲疑。
“連安王是個聰明人,他會的。當然,未免多有波折虛耗時日,還是讓靜穆王寫一封手書一同送去。”
她回頭剛好望了望仍在風亭內等着她們的靜穆王,這才牽了牽脣角,噙着一抹篤定的笑意,緩緩走回了亭內。
待他們用完膳,宣綾靖與靜穆王提了幾句當下的情況後,便成功拿到了靜穆王的手書,交給了伶顏。
回宮的途中,宣綾靖姣好的面上一直浮現着沉吟之色。
素鳶瞧着,幾番欲言又止,卻最終也沒有多說什麼。
她知道,長公主此刻這番神色,畢竟是在心中做着什麼計較與決定。
果然,宣綾靖回宮後,並未立刻回自己的宮殿,反倒是先去找了宣弘璟,商量了一番後,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宮殿中。
回宮後,素鳶才面色微現憂色,道,“公主,您要離開北彌?”
“嗯。”宣綾靖點了點頭,面上滿是沉吟。
自從連悠月那般惶恐不安後,宣綾靖心中便也一直隱隱有些不安,如今,既然阿越師兄那邊並無不妥,那也許會是阿弦或者聶成祈?
無論如何,她也不願意呆在北彌,靜等消息。
趕去阿弦身邊,無論發生何事,他們也可以一起面對。
至於聶成祈,生要見人,死也要見骨。
哪怕翻遍那片密林,找不到一副人骨,她就絕不會輕易相信他們會葬身在豺狼虎豹的口中。
阮寂從不像如此結局的人,她父皇與東淵四公主的孩兒,自然也不會是!
……
第二日清晨,宣綾靖便已經收拾好了行裝,出行的馬車正在宮門處候着。
昨夜她好不容易說服了素鳶留在北彌。
明面上,是讓素鳶留在北彌幫她照顧小皇弟,實際,她是想讓素鳶能多在北彌,與尉遲曄相處些時日。
畢竟如今,靜穆王仍在北彌做客,尉遲曄自然不能隨意離開,北彌如今雖是安定,可尚不知暗處會不會也有什麼危機在蠢蠢欲動。
留下素鳶與尉遲曄在北彌相助弘璟,她也能放心些。
故而此刻,陪同她的,是對東淵更爲熟悉的伶顏。
馬車剛駛出沒多久,卻突然被攔下了。而攔下馬車的人,竟然是,連引肅。
見連引肅面有焦急之色,宣綾靖阻了他的見禮,關切道,“連公子,這是怎麼了?”
連引肅仍是匆忙作揖行了一禮,纔有些惶急地道,“長公主,您今日可曾召見過悠月?”
“不曾,悠月怎麼了?”宣綾靖不禁眉黛一蹙,心中剎那升出一股不安。
“今日早晨,梓靈便來回稟道,說小妹不見了。草民找遍了她時常出入之處,都沒有蹤跡。”連引肅滿是擔憂地道。
宣綾靖一愣,旋即卻猛地一驚。
想到連悠月一直忐忑不安的慌急,宣綾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難道,連悠月放心不下,竟是獨自一人趕往了西殊,去尋阿越師兄了?
宣綾靖連忙將心中的猜測告訴了連引肅,連引肅面上剎那又急又怒,作勢告退便是扭頭要走。
宣綾靖卻是連忙出聲攔住,“連公子現在茫然去追,恐怕也追不上,連公子若是放心,本宮派人沿途去尋,同時也傳信西殊太子多加照料。”
“如此,多謝長公主了。”
連引肅斟酌片刻,知曉宣綾靖對悠月確實是發自內心的關切,才抱拳謝禮。
及此,宣綾靖只好暫緩了行程,與伶顏一同前去九伶樓據點安排了一番,才又繼續啓程前往東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