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地平線越見明亮,而坡地之上的戰鬥,卻是難止難休。西苗三百人的死士,奮力死守最後的陣地,爲大軍撤退拖延最後的時間。中軍步兵殺上之後,雙方連番久戰,土坡之上已是遍地屍骸,而赫炎蒼弘雖掌掌兇猛,卻是隻守不攻。
“着急了嗎?你的兄弟似乎已經捨棄你了。”
眼看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久戰之下的皌連景袤,早已是揮汗如雨。在赫炎蒼弘言語挑撥,漸趨下風。
遠處觀戰的夏輕塵,卻已經瀕臨沉默的界限。再等下去,西苗大軍將度過天險,逃脫最後的追擊。
“不能再等了……”
就在夏輕塵意欲舉起手中令旗之時。遠處的皌連景袤終於不堪拖延,退開一步,壓劍指天,極寒真氣爆體而出,透過長鋒直衝寰宇。周遭氣溫急降,風流瞬間停滯。皌連景袤一劍化作萬千利光,在赫炎蒼弘眼前開出一片燦爛流影。赫炎蒼弘頓感冰霜逼面而來,周身血脈正在無聲無息地凍結。心知此招非同小可,當下橫戟於手,氣走胸懷,體運冰火相生之流,環身一斬,擊破對手劍招。一掌再拍,震脫皌連景袤面具,畫戟再刺,進逼而上,欲透穿皌連景袤心窩。
“焰兒!”
就在皌連景袤門戶大開,準備受招之時,一直堅守中軍的皌連景焰突然戰袍一揚,瞬間策馬衝上坡地,雙腳猛蹬躍起,半空運招。極陽之氣灌注掌端,一掌逼下,欲蓋赫炎天靈。
“喝——”
同一時間,皌連景袤旋身撥開攻勢,翻手出掌。烈如鍛鐵之炎,冷若臘月之霜,合力襲向赫炎蒼弘。
察覺突然偷襲,赫炎蒼弘即刻扭轉掌勢,揚手一擋,直接皌連景焰烈招,畫戟急收,拳擋皌連景袤寒掌。強悍搏命的一擊,赫炎蒼弘腳下土裂三分,地陷三尺,揚起塵沙遮人視線。三人同感一股強橫霸道的氣勁迎面襲來,胸口如遭大錘猛擊,同時口吐鮮血。
“啊——”赫炎蒼弘咬緊牙關猛提內力,雙手奮力一推,震退兩人,抽刀運戟護住親厚。
一擊不中,皌連景焰長刀出鞘,回眼看向皌連景袤。兩人眼神交會,同時舉兵再行極端。
後軍夏輕塵見兩人一擊不中,當即決定不再拖延。令旗一揮,全軍傾巢而上,力搏亡命之士,誓破最後一道防線,直殲落魂口殘兵。
“跟他們拼了,死也不能讓他們通過!”
心知是必敗之局,西苗死士如窮途困獸,揮舞手中彎刀,奮不顧身地廝殺。無奈南征軍就像滔滔河水,源源不絕。有限的生命在真槍白刃的砍割下,急速地流逝,最終守不住坡地,一路潰退。
此時夏輕塵急催將令,百千士兵如風捲殘雲,吞噬抵抗的士兵,將敵人逼至退無可退的落魂口下。水流湍急的落魂口河岸上,未登船的西苗士兵被迫與南征軍廝殺起來。異雲、異聰一面指揮岸上士兵抵擋,一面奮力將更多的士兵推上船筏,斬斷纜繩。滿載士兵的船筏,一艘接一艘向着落魂口下駛去。
防線崩潰,爲保西苗最後的實力,赫炎蒼弘猛提內勁,傾注全力於一戟,怒吼一聲,猛然劈下,霎時地裂丈餘,宏大氣勁如巨大鍘刀從天落下,盡斷追者身首。身後異雲、異聰帶着部衆登上最後的排筏,焦急地催促赫炎蒼弘登船。
“族長——”
“族長,快上來啊!”
“走啊!”赫炎蒼弘回頭大喝一聲,背後刀劍立即逼命而來,他猛一低頭,寒氣便貼着後腦勺削過。回家的路就在前方,但他心知,這一步永遠也跨不過去了。堅定的心意,沒有絲毫動搖。也許在領兵踏上中原土地的那天起,就註定今朝不問歸途。刀戟在手,眼中依舊是傲視羣雄的霸道;堅如磐石的心中,是無邊無盡的遺憾與悲傷。他恨,恨自己終究無能爲西苗帶來一片光明的未來;他恨,恨自己天生神力卻挽不回摯友的性命;他更恨,恨自己今生最愛竟是仇敵。老天,爲何總是讓他懷抱希望,又讓他無奈幻滅。
“啊……”
發自靈魂深處的一聲嘆息。赫炎蒼弘手上彎刀無聲無息地揮出一弧光,斬斷最後一根纜繩。滿載西苗最後一批士兵的排筏在急流的推動下,漂離岸邊,駛入湍流涌急的落魂口。
“族長啊——”
“替我祭奠陣亡的將士。”赫炎蒼弘看了他們最後一眼,斷然轉身迎戰。原來這場仗,終究是徹底敗了。他唯一能爲西苗做的,就是確保讓那些僅存的生命,活着回到族地。
“放箭!”弓箭手佔領河道,聽令齊發。箭矢如雨,射向河上士兵。赫炎蒼弘見狀,立戟爲軸,騰身盤旋而起,拳腿逼退兩人夾攻。還刀抽箭,烈炎之氣滿貫弓弦,指天一射,尖嘯的羽箭劃破塵煙,燃燒着射向雙藐峰頂。剎那的錯愕間,雙藐峰東峰山頂閃現爆炸的火光,一聲驚天巨響帶着滾動的火球,從上至下沿着落魂口上的巖壁連環炸開。一時山河震盪,天昏地暗。巨大的岩石飛崩塌落而下,砸向山腳衆人。
“危險。保護國師!”
“休走!納命來!”混戰中,數名西苗死士眼見敵陣後軍空虛,高呼一聲,欲趁亂偷襲夏輕塵。不料未至跟前,眼中忽然劍花一閃,見血倒地。重傷初愈的蕭允,一手纏着夾板,一手提劍緊守後陣。
“保護大人後退!”
亂石崩落,峰下追兵無一倖免。雙藐峰上剝落的巖壁落入河中,落魂口下奔涌的急流受到阻礙,怒浪蕩起漫天水花。狹窄急湍的落魂口,瞬間被攔腰截斷,最後撤走的西苗將士,終於完全被被阻擋在落巖之後,安全退離戰線。
“他竟然自斷退路。”夏輕塵緊握繮繩。即使早有預料,當最不願看見的一幕出現在眼前,已經說好不動的心,仍掩不住一絲絕望,慢慢的,一點一點向下沉去。落魂口下的曠野上,羣雄沉默。衆人皆在這飛舞漫天的塵沙和硝煙中,目睹這場震撼的毀滅。壓力,爆炸過後的寂靜中,無聲無息地迅速滋長。無邊曠野之上,是讓人窒息的死寂。然後,陣風吹來,落定的塵埃之中,只見赫炎蒼弘孤身仗戟,昂首挺立於天地之間。巍然不倒之姿,震懾所有敵人。
“來吧!”赫炎蒼弘沉慟一喝,舉戟指天。瞬間氣如狂瀾,捲起遍野沙塵。一戟劈下,勁掃平原,身周草木盡毀,圍兵轉眼死傷慘重,哀號不止。
“赫炎蒼弘,國仇私怨,今日一筆勾銷!”
皌連兄弟眼神對視,刀光劍影疾閃,擊破迎面而來的氣勁,飛身上前,近身相搏。一時間,身影交錯迷離,火光紛飛繚眼,在浪起驚天的落魂口下,叩響陣陣搖撼山河的聲響。
放下過往恩怨,皌連景袤與皌連景焰刀劍合流,攻守配合之間,竟是出乎彼此意料的默契。眼見長刀卯上方天畫戟,皌連景袤一步震退,掌劍**,左手翻掌化虛納實,凝水成冰;冰右手舞劍狂挽冰華,光照十里。極寒之招揮出,赫炎蒼弘同時極招上手,深吸一口氣,長戟收納皌連景焰熾熱掌風,一蕩大地飛沙走石,左手彎刀隨掌而旋,一刀卷出三九嚴寒,迎頭一劈,竟是逆行的冰火雙生之流。極端相對,兩人同感寒氣透體而來,雙雙一顫,口吐硃紅。就在此時,赫炎蒼弘手上彎刀不堪神兵敲擊,突然斷裂。長劍隨即透穿鎧甲,沒入軀體,徹骨之寒,凍結五臟六腑,讓赫炎蒼弘真氣一滯。
赫炎蒼弘悶哼一聲,猛提內元,將逆行冰火雙生之氣催至頂峰,納盡皌連景焰內勁,左掌運出極寒凍氣,相同相斥的掌風對準皌連景袤胸口,一掌拍下。震開對手的同時,寶劍抽離身體。赫炎蒼弘同時血濺三尺,他咬着牙定住腳步,揮戟反打皌連景焰肋下,將他震退十步開外。
“蕭!”眼看兩人不濟,夏輕塵急呼一聲。蕭允領令衝出後軍,拋出腰間長鞭,纏住赫炎畫戟。
“憑你也想欺我嗎!”潛藏深處的殺意爆增,赫炎蒼弘一招震斷長鞭,反戟打斷寶劍。凌空一腳,踹中蕭允心窩,將他震飛出去。隨後翻掌盡納山河洪流,掌運朱凰真火。長戟盪開空中雲濤,一掃天地乾坤變色。方天畫戟燃起赤金光芒,長河貫日之招在空氣中劃出燃燒的軌跡,落魂口上黎明的天空,頓時如同黃昏般紅霞似火。而他,眼中宛如神魔附體,一戟掃出,草葉怒飛,山川失色。
“焰兒,醉臥霜雪!”就在蕭允被震飛同時,皌連景袤後足一弓,劍起三尺秋水,傾身扇化,橫削赫炎蒼弘下盤。皌連景焰聽得他說,腦中不及多想,使出刀之醉臥霜雪,白刃立勢而起,自上劈下,斜斬赫炎肩頭。
同出神鑄一脈的同名的招式,截然不同的刀劍之招,完全相剋的兩種極端內勁。三人交手瞬間,利光驟滅,天地失色,揚起漫天紅雨。赫炎蒼弘傷口失血,猛退之下,終於跪倒在地。
“赫炎蒼弘,你不愧稱雄第一的勇士。可惜,我們只能是敵人。”皌連景袤單膝撐在地上,咬着牙恨恨地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赫炎蒼弘突然發笑。他心中自問,是什麼,讓他失去了理想與愛情;是什麼,讓他失去了希望與榮耀了;是什麼,讓他只能倒在此地,聆聽敵人對自己的敬佩與惋惜。他想笑,笑這個話題,更笑現在的自己。少小離開西苗的時候手中只有這口戟,到頭來,他的手中依舊只剩這口兵器。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原來終究是擺不脫的命中註定。戰吧戰吧,像當初那樣揮舞這口兵器,只有戰纔是他唯一的價值;只有戰,纔是他唯一的結果。赫炎蒼弘爲戰而生,終究要爲戰而亡。
“皇兄小心,他要拼命了。”
只見赫炎蒼弘撐起身體,自封要穴,收聚散亂真氣。內元再提,冰火雙生之流貫徹四肢百骸,方天畫戟映出火焰一般的虹光,熊熊直衝天際,燃盡漫天曙光。
敵對兩人手中刀劍感應這強大的壓力,微微發出喑啞的共鳴。皌連景袤吞下喉頭涌起的鮮血,手指再凝寒霜,冷意再釁劍芒。斂波利光再開,月照千里之華逼壓沖天虹光。一側皌連景焰同時橫刀封氣,剛陽之意爆體而出,極陽之火貫注刀身,匯合皌連景袤劍招,如雙龍出海,矯騰斬向赫炎蒼弘。強對強,極對極,破碎虛空、斬山斷嶽的一擊,驚起雲動風走天色慘,震動山河荒野鬼神號。同出名師的兩口刀劍,竟在這極端的衝擊下,同時出現了裂痕。
三人功力催至頂端,赫炎蒼弘傷體難承爆增的冰火元功,筋脈一時受阻,冰火真氣在體內爆衝一亂,當下口噴鮮血。重傷震退同時,皌連景袤掌風再至,一掌正中胸懷。隨即,皌連景焰長刀索命,斬中赫炎左腿。兄弟兩人強忍加劇的內傷,不容喘息地連番攻上。紅雨連天飛灑,是無法喘息的痛楚與麻木,赫炎蒼弘感覺到體力正隨着鮮血不斷流失,意識正隨着身體,漸漸迷離。他本能地握緊戟,繞身飛旋,迷離飛舞,隔開快招同時,將僅存氣力凝聚雙手,一擊敲下。
這一擊,竟是避無可避的威壓。皌連景袤兩兄弟刀劍合力硬接的同時,足下土地頓時塌陷。重斬之下的餘波,在地上剖出一道深深的溝壑。赫炎蒼弘長喝一聲,真氣爆體而出,畢生功力灌滿畫戟,渾然一壓。只聽一聲清脆的震鳴,削鐵如泥的斂波劍竟然生生斷裂。失衡的力量隨畫戟傾瀉而下,斬入皌連景袤肩頭。
“啊!”皌連景袤大叫一聲,握住不斷深入的畫戟,反手一掌拍向赫炎頭頂。此時皌連景焰長刀再揮,透穿赫炎蒼弘左胸。
鮮血如泉涌般從赫炎蒼弘頭頂胸口噴出,汩汩淹沒了他的軀體與視線。終於,他重重嘆出一口氣,緩緩鬆開了手中畫戟,身形一沉,跪倒在地。
愁雲散去,霞光漸漸照亮了大地。落魂口下,只剩下讓人窒息的壓抑和寂靜。赫炎蒼弘就這樣垂着腦袋,靜立在這片晴朗的晨色中。曙光照亮他落寞的輪廓,他流下的血,漸漸染紅腳下的土地。身側久戰重傷的兩人,也終於不支倒地。
塵埃落定,夏輕塵彷彿垮掉了一樣,沉重地滑下馬背,推開攔阻的侍衛,跌跌撞撞走上前去,親手觸摸這早已預見的一幕。
指尖觸及獻血,夏輕塵想喊,卻無力出聲。這個強壯的男人終於還是倒下了,帶着對他的恨和深深的誤會,死在他精心策劃的戰局之中,死在他的面前。他想不明,爲什麼命運就是不能讓他們相聚,爲什麼相認總在無可挽回的最後?
“阿得……”
就在夏輕塵緩緩扶住赫炎蒼弘那不再擡起的臂膀同時,原本已經垂落塵埃的手,忽然緩緩舉起。原本已經停止呼吸的胸膛,突然間再度有了起伏。被鮮血染成赤紅的雙眼,在衆人的錯愕之間再度睜開,粗厚的大掌,一把抓住夏輕塵的肩膀,緩緩站起。
“你……”
“赫炎蒼弘,放開他!”皌連景袤大驚失色,奮力拔出肩頭的畫戟,一掌轟出,直拍赫炎後心。不料赫炎蒼弘不避不接,硬受下此掌,竟似渾然不覺。他牢牢將夏輕塵抓在手裡,腳步進逼,推着他緩緩向前河邊推去。無言的相對,是彼此瞭然的無奈。
“放開他!”背後一掌又一掌的轟擊,一波又一波的砍殺,割破了堅硬的戰甲,帶來致命深刻的重創。震出的餘勁,衝退了蜂擁殺上的南征軍士兵。而魁偉的身軀卻始終巍然不倒,只有口中不斷流出的鮮血,昭示着最後一點生命的流逝。過往的一切,在腦海中飛速閃過。最親的血緣,最愛的人,最宏大兒遙遠的理想,最無奈痛楚的割捨與別離……曾經,他在追逐着自己生命的意義,他愛上過一個男人。因爲他,他得到過一切,又失去了一切。原來生命,就是不斷地失去的過程,可惜他在擁有的時候,沒有好好守護……
“輕塵,你心裡可有真正愛過我?”
“愛過的……”夏輕塵身不由地向後退着“在過去。”
“原來……哈哈哈哈哈哈……”赫炎蒼弘仰天而笑,全身氣血爆體而出,席地而卷的氣流震退背後綿綿不斷的攻擊者“我多希望你也能成爲我的過去,只可惜……造化弄人的下一句,是萬劫不復!”赫炎蒼弘突然長嘆一聲,,擡手抽出肩上的羽箭,傾盡全身氣力奔跑起來,朝着夏輕塵的心口,猛然刺下。
“啊……”
“輕塵!”皌連景袤奮力爬起,飛撲追趕上去,無奈終究慢了一步,虛握的手在河邊抓了個空。赫炎蒼弘握着箭身衝刺着穿透夏輕塵的身體,推着他一同墜入雲河。巨大的水花濺起,遮掩了視線。
“結束了。只有這樣,我才能讓你徹底成爲過去……”急流的河水中,赫炎蒼弘用盡最後的氣力將夏輕塵抱在懷裡,擡手撫過他漸漸模糊的臉,輕輕地碰上他冰涼的嘴脣。抱着他一同,沉入急流的河水,撞向落魂口下凸起的落巖。
呼,我終於感在聖誕結束之前把這章趕寫出來了。
另外宣傳一下,《素衣白馬指天下》的COSPLAY照片已經拍了N多了,幾位主要人物也終於可以露個臉跟大家見面了。這次多虧了各位熱心COSER的共同努力,以及拍攝和後期同學的苦勞,纔有了這麼壯觀的陣容和HLL的服裝道具呀。拍攝地點是無錫唐城、蘇州以及武漢三個地點。歡迎有興趣看真人秀的童鞋可以移步觀賞~~~~~~~哦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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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的部分還有阿得的照片還在後期處理中,大概會在年後公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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