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馬指天下2
暮秋的雍津城,在幾場霜降過後,空氣漸漸變得乾燥而寒冷。而南王府內,依舊殘留着春夏的尾巴。
翠娘站在後園的花圃邊,慢慢爲面前那株無精打采的夜合花澆上水。
“唉……看來是挺不過這個秋天了……”
“夜合花是情愛之花,一個人當然無法讓它綻放。”
“啊……”背後傳來輕笑的聲音,翠娘驚嚇地回頭,卻被皌連景焰從後抱住。
“天涼了,你要多穿些。”皌連景焰解下身上的披風,圍在她脖子上,然後接過她手中的水瓢,輕輕爲面前的花草澆水“要是父王還在,就是寒冬臘月,也能叫它盛開……”
“王爺,你還在爲老王爺的死,記恨着公子嗎?”翠娘小心地問道。
皌連景焰不悅地鬆開懷抱,將手中的水瓢扔進桶裡。
“他過去是那樣疼愛你。現在先帝已經去了,難道這對公子的傷害還不夠嗎?王爺爲什麼還不肯放過他……”
“不是本王不放過他,而是少傅不肯放過本王。”皌連景焰帶着怒意地說“是他教導我知書識禮,是他公開宣稱人無貴賤,唯纔是用;是他讓屈居人下的我有了改變命運的想法。然而當我將理想變成現實,他卻不再欣賞、不再眷顧我。我的父王因他而敗亡,我卻用這個敗亡爲他營造了大展宏圖的天地——然而他卻不願接受!我愛他敬他,恨他怨他,全是因爲他這無情的拋棄。翠娘,你明白嗎?”
“王爺,公子他不是這種人。只要你向他認錯,他一定會原諒你,你仍然是他最出色的學生……”
“你幫我”皌連景焰摟住她“翠娘,你幫我……如果我將少傅找回來,,你幫我,幫我求他原諒好嗎……”
“這……”
“翠娘,我是你的夫君吶。我需要少傅,需要他的一切……”
皌連景焰摟着翠娘,目光渴求而脆弱,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唉……”翠娘安慰似的撫摸着他的腦袋“只要他平安無事,我會好好勸勸他……”
正說着,花園外忽然傳來嘈雜的爭吵聲,無法忽視的尖利聲音傳來,翠娘分心地擡頭望去。皌連景焰心中不快,走過去一看究竟。
“你們都聾了嗎?把這些都給搬到我房裡去!”宇文秀在抄手遊廊下攔住正在搬運物品的奴僕,粉面帶怒地訓斥着。
“可是,王妃娘娘,王爺交代,這雲絲玳瑁冠,是要送到翠夫人房裡的……”
“我說送到我房裡,你們沒聽見嗎?這府裡誰是王妃,你們眼裡誰是主子!”
“怎麼回事?”皌連景焰一臉不悅地打斷了她的話,走上前來。周圍侍婢紛紛躬身行禮:
“王爺……”
“這是什麼?”皌連景焰看着奴僕手中捧着的托盤。
“回王爺,是日前王爺在聚寶閣爲翠夫人訂做的雲絲玳瑁冠。奴婢正要送過去,可是王妃她……”
“王妃喜歡這發冠?”皌連景焰輕笑地看着宇文秀。
“嗯……是……臣妾非常喜歡……”宇文秀自知失態,怯怯地說。
“既然王妃喜歡,就送到王妃房裡去吧。”皌連景焰輕描淡寫地說,宇文秀正要得意,卻聽他緊接着說“明日再做十個送到翠夫人房裡。”
說完,拂袖離去,獨自進了書房。宇文秀鬱卒難平,追了進去:
“王爺,你爲什麼?你這是爲什麼?爲什麼當着下人的面讓臣妾難堪?翠娘不過是王府出身的丫鬟,鄙賤的庶民,爲什麼王爺這樣擡舉她——啊……”
話甫落,重重地一掌便扇在臉上。宇文秀捂着發紅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看着皌連景焰: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竟爲了那個賤女人打我!你——”
“再說一次,翠娘在這府中永遠不是下人。”皌連景焰掐着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還有一點腦子,就收斂那無謂的妒意,別再讓她不悅。她是少傅最在意的女人,甄太后的閨友,如果想讓我寵愛你,就先讓自己有和她一樣的價值!哼!”皌連景焰一把推開她“出去吧,以後沒有本王的允許,不準踏入書房。”
“啊……”宇文秀哭着跑了出去,卻迎面撞上了匆匆進府的宇文政,
“秀兒,怎麼了?”
“嗚……嗚嗚嗚……”宇文秀推開他,捂着臉從遊廊下跑了開去。宇文政見此情形,心中已明瞭大半,然而手中有急事,進書房見了皌連景焰的面,也不好再提。只躬身行了禮,匆匆說道:
“王爺,大事不好,”
“昨日近畿守衛來報,說千里之外忽然集結了大量兵力,看裝束,除了此回蕭翰帶領的南征軍,還有東南十州諸侯的隊伍,說是爲朝見新君而來。”
“什麼!怎會這樣!不是讓你早就留意他們的動靜了嗎?怎會現在才發現!”
“臣無能,他們應是水陸兩程分批前來。事發才知,夕陽城一路向北的數座縣城,已脫離了控制。”
“什麼!大皇子即位,是順理成章的繼承大統,他們擁兵而來,想造反不成!”
“王爺,還有……”
“還有!”
“是……少傅回來了。”
“嗯?”皌連景焰長吟一聲“他終於回來了。這回是跟誰?”
“隊伍中多了少數戍邊駐軍,還有一輛馬車。車上所載之人不曾路面,但照回傳的消息,少傅對他非常敬重,顯然身份非比尋常。”
“哼!他這回又找了誰來與我做對!”皌連景焰恨恨地一拍桌子“身份尊貴……就算尊貴如皇兄,就算皇兄真的死而復生了,又能怎樣!”
“王爺,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呀……”
“哈……哈哈,他們全都聯合起來對付本王……進宮,進宮”皌連景焰眼中流露一絲焦躁“只要主上在本王手中,誰也不能做主侵犯本王。本王就不信,他們還能擡着一個死人來翻天!”
翌日,陽光普照的朝陽宮中,皌連榮珍繃着小臉坐在龍椅上。即位多日,他已漸漸習慣了每天坐在此地,接受百官的朝拜,雖然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是可以問皇叔啊。皇叔總是能爲他解決難題。
然而今天,偌大的朝陽宮上,滿朝文武竟無一人蔘奏。場面寂靜得讓人窒息,除了他之外,彷彿所有人都在凝神屏氣地等待着什麼發生,彷彿有什麼一觸即發,下一秒掀起萬丈波瀾。
“還不退朝……”皌連榮珍撅着嘴晃着兩條腿,他還想早些回宮去,跟小太監鬥蛐蛐。
“太子少傅,夏無塵覲見——”
“嗯?”昏昏欲睡的皌連榮珍,疑惑地聽着坐在龍座一側的皌連景焰吸氣的聲音,擡眼就望見自己熟悉的身影“啊,是少傅。少傅……”
啪嗒一聲跳下龍座,不顧四寶和皌連景焰的攔阻,邁着小短腿衝下臺階,撲到了夏輕塵大腿上:
“少傅,少傅你回來了。珍兒可想你了。”
“大皇子……”習慣難改,夏輕塵脫口方察覺失言。玉階臺上,立刻傳來皌連景焰嚴厲的質問:
“少傅大人,御駕之前豈有你站立之地,還不行禮?口出不敬,莫非你眼中無君!”
“這……”
“御駕之前不得喧譁,又豈容你高坐泰然!”一聲憤怒的呵斥,由殿外直躥而入的凌厲劍氣,一舉劈向皌連景焰。他猛地擊座而起,抽刀護身。座下金雕紅椅,頓時被擊成碎片。殿外刺眼的陽光中,緩緩走進一日。同樣璀璨的金冠明珠,同樣大紅的龍紋長袍,一步一現的薔薇繡靴,緩緩踏上了紅色的地毯。
“啊……”前排的司馬正秀一聲嘆息,凝視的雙眼,漸漸泛紅“臣,司馬正秀,拜見誠親王。”
“拜見誠親王——”朝中的幾位老臣也跟着拜了下去。朝陽殿內,氣氛開始動盪,漸漸有人疑惑地跟着跪了下去。
“你是?”
“這位是武帝次子,受封誠親王的二王爺,也是先帝的二皇兄。”
“笑話!誠親王早已在多年前染病暴斃。少傅此時帶來這樣一個人,是想取代主上,輕蔑龍位嗎?”
“染病暴斃的是先君成帝,誠親王之死,並未昭告天下。”司馬正秀上前一步,沉穩地說道。
“什麼……”皌連景焰心一慌。
“御駕之前,豈容叛臣褻瀆。”皌連景蘭傲慢而挑釁地看着皌連景焰“本王爺金令在此,夏無塵,將弒君謀反的宇文氏拿下。”
“臣遵旨。”夏輕塵起身一揮手,由殿外衝入的司隸府武士,將宇文政與宇文忠扭了出去。
“王爺,王爺救我——”
“住……”皌連景焰出言喝阻,不料話甫落,皌連景蘭腰間劍一動,宇文兄弟的人頭頓時飛了出去,頓時血濺金臺,百官噤聲。夏輕塵連忙將皌連榮珍護在身後,擋住了這血腥的一幕。
“身爲攝政王,卻包庇逆臣,迎娶叛黨。你要如何代君行職,威服百官?”皌連景蘭嚴厲地看着他“來人,摘取他的朝冠,脫下他的袞袍。自今日起,削去他攝政王的官位,罷出朝堂!”
“荒唐!”皌連景焰冷笑道“攝政王乃主上欽筆所封,要撤,也應由主上降旨論過。你一介親王,有何權力想僭越法度、忤逆聖意!”
“主上……”夏輕塵焦急地看向身旁的皌連榮珍,後者似懂非懂地流露出不情願的神色。
“他不能,我能。”柔和的聲音自殿外傳來,威壓的口吻,讓在場衆人紛紛一驚。
“啊……”夏輕塵猛一回頭,只見玄衣鳳凰,雀冠龍杖,在記憶中老去的容顏,如往日厚重的灰塵,落在了自己心上。
“少傅,她是誰?”皌連榮珍害怕地看着面前人毫無生機的雙眼。那雙木然的眼,轉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彷彿竭力在黑暗中冒出火來欲將眼前人吞噬。夏輕塵心頭一顫,嘆息一聲跪拜在地:
“臣,夏無塵,參見……太皇太后!”
“參見太皇太后——”文武百官齊聲跪拜。皌連景焰怔在原地,緊握刀柄的手,暴出青筋。連番意外,措手不及,他混亂一片的腦海,只有一片空白……
容太后手持龍頭杖,緩緩走上玉階。身旁攙扶的靖安王爺,請出了先祖御賜的金鞭。
“武帝御賜金鞭在此,上打昏君,下責佞臣。哀家今日,要用這金鞭,向攝政王問罪!”
我來繼續貼讀者贈送的人物畫像:感謝以下兩位熱心讀者,辛苦了~~
這張是藍親的手繪素描,畫的是蕭允(據說是根據網上某張圖臨摹的)。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感覺就是“苦大仇深”。這孩子咋這麼苦大仇深呢?苦大仇深的蕭啊,你爲何一臉哀怨的表情~~是不是剛被輕塵從牀上T下來啊~~
這張~~嘿嘿,上面有字,我就不介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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