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口下,戰局已經持續至黑夜,疲戰的雙方,依舊不願流露半點退意。戰團之中,蕭家父子卯上赫炎蒼弘,長兵短劍配合,攻守綿密無間。赫炎蒼弘神兵在握,不爲所動,然而久戰至黑夜,他臉上也不禁流露疲態。西苗大軍竟也不似白天般兇猛,戰線逐漸萎縮。
“打不動了嗎?”蕭翰冷笑一聲,揮令重整隊伍,準備再度衝鋒。
就在局勢陷入膠着的時候,赫炎蒼弘突然再揮令旗。背後的陣營之中,忽然響起鹿角的長鳴,地面開始擂鼓般震動起來。夏輕塵心頭一凜,一種熟悉的壓迫感迎面襲來。
“是……是象羣——”
數聲震人心魄的長嘯劃破夜空,無數巨大的黑影擋住了南邊的地平線。只見赫炎蒼弘畫戟一搖,西苗大軍瞬間退開戰線。龐大的象羣,被遮擋住雙眼,在戰士的駕馭下,橫衝直撞而來。
“不妙,快鳴金!”夏輕塵急急下令,然而已是慢了一步。
象羣席捲而來,瞬間衝破前鋒防線,騎射兵雖是精銳,但箭駑與馬蹄,終究擋不住龐大的攻勢,瞬間潰不成軍。
赫炎蒼弘回馬反戟,西苗大軍重新聚合,兇猛反撲。
“降者生爲奴!”不可一世的狂語出口,赫炎蒼弘一反之前力不從心,方天畫戟再開殺戮,捲起血紅掩月色。
“衆人先退!”蕭翰一聲大喝,縱馬上前斷後。梨花之槍拄地一劃,平地掀起丈高沙浪,劃出一條深深的界限。
“父帥!”蕭允領兵退撤,回頭卻見蕭翰依舊困在前方。
“退啊!”面對蜂擁而上的刀斧手,蕭翰手中□□飛速回旋,見人便殺。眼看象羣浩蕩逼近,他雙足猛頓,騰空而上,一舉攀上領軍頭象,一槍殺死馭象士兵,反手向象身戳去。
就在此時,赫炎蒼弘突然棄馬,長腿疾奔翻上象背,蠻狠一戟將蕭翰打下地去。雙足夾住騎象鞍座,口中長嘯一聲,提起象身往蕭翰身上踩去。
“父親啊——”蕭允縱馬來救,身旁忽然衝上一道黑影,不等他看清,黑影瞬間穿過人羣,衝至象蹄之下,眨眼捲走蕭翰。
蕭翰看着迎面踩下的象足,驚呼絕命的瞬間,眼前忽然一花,身體頓時飄了起來。他驚訝地一回頭,赫然見到蔚藍天幕下,一排整齊的白牙。
“甄穎!”
“嘿嘿……”甄穎咧嘴一笑,拉着蕭翰猛退“我帶了好東西來看你了——”
隨着一聲拖長的怪笑,甄穎一手拉着蕭翰,一手從懷裡掏出一個黑黑的球,朝着赫炎蒼弘的方向砸了過去。只聽一聲轟然巨響,地面炸起沖天火光。雙藐峰頂的投石器同時拉動。無數鐵皮火藥雨點般拋下,封住西苗前進的道路。象羣受傷倒下,眼見意外生變,赫炎蒼弘揚手下令,立即退兵。
“嘿……總算是趕上了……”一入營帳,甄穎就用袖子揩起了自己臉上的灰塵,一擡頭,卻見蕭翰瞪着圓圓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嗯?你怎麼了?”
“你……你怎會來?”
“受人所託,順便來體恤你。”甄穎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前日裡發生何事,爲何我感覺……”
“感覺什麼”甄穎的臉突然近距離放大“你有感覺了?”
“你興奮什麼!”蕭翰惱怒的一把甩開他的手。
“嘻……我們之間確實心有靈犀,嘿嘿……”
“誰與你心有靈犀!”
“別這樣嘛……我們是同命之人,理應心有靈犀。”
“我就說!你怎麼不顧一切來救我,原來是怕自己死了!”
“別這樣嘛……”甄穎又想湊上去,耳邊聽得身後腳步聲。一回頭,是夏輕塵進了帳篷。
“甄大人,辛苦了。”夏輕塵走進前來,暗淡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神采。
“不知是否來得遲了,還得戰事耽擱。”
“不,來得正好。恰恰爲大家解了燃眉之急。這一炮,恐怕能讓西苗地界按兵多日了。”
“我剛纔就想問。甄穎你帶來的究竟是什麼,難不成又是你秘製的丹藥!”
“是火藥。”夏輕塵接着他的話說到“超越時代的□□,能夠掌握它,我們就掌握了比武力更加有效的威懾。就算西苗地界有再多的武士與大象,我們也不需再顧及。今日看甄大人的使用,想必已嫺熟掌握了。”
“還不完全,如你所說,目前製做的彈藥,依舊克服不了陰雨的天氣,但如今中州晴朗,天時應該不是致命原因。”
“嗯……”
“大人是否另有計劃?”蕭允在一旁問道。
“我想……我們這回有希望徹底擊退西苗地界”夏輕塵一把攤開地形圖,指着落魂口臨近的一側山脈“你們看這條黑線,這是在雲河與商路水道中間的一條山間溪道。五年前雲河改道之後,此處就乾涸成爲了峽道。道路平坦卻十分狹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這條峽道,卻能直接通至金沙灘後。我們的探子,已經數度由它往返證實。”
“如此要道,西苗豈會不知,豈會不守?”
“西苗地界已經嚴防這條峽道,但是其道路狹小,大軍無法行進。因此西苗地界與我們一樣,知其實,而不得其用。”
“大人有何打算?”
“誘敵深入。”
“哦?”
“假如赫炎蒼弘得知我們將通過這條峽道,運送今日威力巨大的火藥從他們後方包抄,炸開峽□□路,那麼他就算明明懷疑其中有圈套,也還是會忍不住加派出強兵前往攔阻。而我們就在峽道上方,佈置火藥,引誘他們交戰進入。然後引爆火藥,斬斷退路,斷其羽翼。就在他們分神的同時,我們再大舉進攻落魂口下的主戰場。先用火藥控制住攻勢,再上刀斧手,必能大獲全勝。”
“總覺得這個什麼‘火藥’是投機取巧的奇門機關,勝之不武……”蕭翰嘀咕了一聲。
“蕭將軍,事到如今,能贏纔是最重要的”夏輕塵暗笑,就是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才能省去勸人接受新事物的時間“我所擔心的是,赫炎蒼弘是否會真的中計,今日初見火藥的威力,他究竟有多少認知。一旦他看破這個計劃,那我們派去誘敵的人,恐怕會在峽道的另一端,被埋伏屠殺了。我認爲我們需要一個足以動搖他的理由。比如說——”
“大人,不……”察覺他想說的話,蕭允正要阻止,夏輕塵卻不顧反對地說了出來:
“比如我。如果由我帶人走過峽道,探入西苗地界,他應該回來。”
“爲何?”
“因爲我知道他想親手殺我。”夏輕塵看着地圖,背過身去“休戰兩日,後天入夜,照最後的計劃進行。”
戰局意外生變,突來的不明殺傷武器,讓赫炎蒼弘百思不得其解。他帶着被鐵片崩傷的手臂回到營地之內,就一直陷入沉重的思索之中。
“測算出來了嗎?是什麼?”火梟在驚鴻仙子的帳內,看着滿臉汗水的她從祭壇中退出。
“那火的神明掌握的殺戮之物,是人間之外的妖力所帶來,對信奉黑暗的西苗族人來說,是很難克服的災難。”驚鴻仙子眩暈地倒在椅子上“我只能看到這麼多了,剩下的氣力,我要留着對付我們最大的敵人。”
“你何時能解決他?”
“兩天後……月亮最彎最暗的夜晚,是娑婆之神力量最強的時候。那時我會召喚沉睡的憤怒,斬斷妖狐的脊樑。在這之前,我需要鮮活的腦髓補充體力,以保證到時有足夠的血與足夠的怨念。”
“人頭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別失手。”火梟踱步除了帳篷,嘴裡低低地嘀咕着“火之神的殺戮武器,難道連他也無法匹敵嗎?”(╭(╯^╰)╮火梟你真好笑啦,難道要人家阿得用馬刀砍炸藥麼~~~)
兩天後的黃昏,甄穎滿臉汗水地領着搬運的士兵,扛着沉重的炸藥包,神不知鬼不覺地爬上了隱秘峽道的上方的峰頂。依山沿峰開出壁溝,將千斤鐵罐承裝的炸藥埋入山壁,直至新月初升。
“誒……好天氣哦……”擡頭看了看深藍的天幕,甄穎一邊朝山下飄去,一邊延放着炸藥捻“走走走,我們該走了,不然等一下變肉餅……”
而在另一方的西苗營地之內,驚鴻仙子赤足染色,身繪圖騰,曼妙的身姿在薄薄的黑紗之下,緩緩起舞,用鮮血在地上畫出繁複規律的花紋。
“沉睡千古的憤怒,在亡靈的呼喚中覺醒。痛恨百代的怨氣,化作復仇的雷霆。殺了他,殺了西苗永遠的敵人!”
驚鴻仙子刀挑四肢筋脈,放出全身鮮血,雙手灌上面前金冠玉雀。鮮血染紅雪白的羽毛,金冠玉雀發出淒厲的叫聲,驚鴻仙子一把掀去頂棚,將它拋向天空,雙腿盤坐入法陣,唱響古老的咒語。
晴朗無風的夜空,忽然間烏雲密佈,月華失色。
“嗯?天色驟變,莫非是有雷雨?”一路沿山路向下,察覺頭頂異狀,甄穎擡頭看了看天“來人,快回去,將火藥撤下。”
而此時的峽道之內,夏輕塵和蕭允,帶着身邊身手最強的護衛,騎着馬,無言無語地走過初次踏足的峽道山谷。河牀乾涸後留下的鵝卵石,在馬蹄下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起伏有致的路面,顯示着曾經平緩的溪流。
如果沒有五年前的地震,如果沒有五年前的意外,他們是不是會改寫過去,成爲彼此相守相愛的對象?
過去了。夏輕塵握緊手中的繮繩。機會只有一次,一旦過去了,就永遠無法回來。
“果然是你!今天就讓你來無回!”
正前方一聲憤怒的大喝,驟時火把通明,赫炎蒼弘親自披掛上陣,佇立在狹窄的峽道之中。夏輕塵猛然一愣,赫然看見他身後火梟與西苗主力上將。
“你!”
“意外嗎?以爲只有你會誘敵深入?告訴你,落魂口下的營地只是空殼。今日的主戰場,就是從這裡夜襲駐軍營地。”赫炎蒼弘手持畫戟向前一指:
“躺下吧!讓我踏過你的屍體!”
變變變,意外之變。計計計,將計就計。
原以爲一切盡在掌握,不料敵人竟然先一步夜襲。
算計別人,自己也被算計,夏輕塵真要喪命赫炎手下了嗎?
峽道上空的炸藥,是否能如預期般引爆。
催動咒術的驚鴻仙子,到底能不能得手。
欲知後事詳情,請繼續等待聖卿的下一章——有愛的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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