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之日,赫炎蒼弘揚兵十萬,正式北上攻打落魂口,欲一舉突破關口,開拓中原。
而對面,剛剛擺脫了瘟疫的南征軍,也正渴望着一場聲勢浩大的勝利,幾乎是同一時間向西苗地界宣戰。
“上弦——放!”
一聲令下,雙藐峰兩側的十架投石機同時拉動,烏溜溜的炮彈,像雨點一般自雙藐峰上鋪天蓋地投下。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落魂口狹窄的空間內炸響。一時間硝煙掩日、火光沖天。蜂擁而來的西苗前鋒頓時受阻。雙峰之間的天棧橋上,三層排布的□□手,輪番裝彈上膛。綿密不停的火力,死死護住最後一道防線。
透析□□威力,西苗前軍早已強甲護身,幾番猛撲,卻是傷而難死,毫無懼意。
“西苗地界不知在等什麼!”蕭允守在落魂口之內的河牀上,遠遠看着一直鎮守對方中陣的赫炎蒼弘。
忽然間,落魂口下風速加劇,遍地沉默的骨灰與黃沙,開始飛揚。北方的天空,開始出現滾滾陰影。
“不妙,是入冬之雨。”甄穎舉目四顧“老蕭,馬上要下雨,□□要失靈了!”
蕭翰聞聲猛一回頭,頓時眉頭緊鎖,再傳將令:
“□□手退下,弓箭手就位!”
“哼……來得及嗎?”遠處的赫炎蒼弘一聲冷笑。大掌翻動,輕輕一指,身後待命已久的士兵推着架在車輪上的高大玄機衝鋒着投出。數十枚鐵製炸彈,迅雷不及掩耳的轟上了雙藐峰。沖天的炮火,瞬間衝擊正在更替的南征軍。然而雙藐峰上的十架投石機,爲適應山頂地形,皆固定在岩石之中,一時難以扭轉方向。
“衝啊!”火梟高呼一聲,身後的士兵吹響前進的號角,西苗精銳傾巢而出,洪水一般逆衝向落魂口。
“弓箭手就位!立即就位——瞄準河牀!”蕭翰站在濃濃的硝煙中怒吼着“放箭!”
穿空羽箭如散落的銀針,濃濃的硝煙中,卻瞄不準下方的敵人。西苗地界的士兵,漸漸衝過了峰頂炮火的射程,向落魂口涌來。
“騎兵營聽令,全體衝鋒!”眼見戰局生變,蕭允大喝一聲,帶着前鋒衝了出去。
兩軍交會的剎那間,腥紅的血如霧一般瀰漫在淒厲的廝殺聲中。面對火梟毫無畏懼的強勢,蕭允脹紅的眼底,只看見不共戴天的敵人;奮臂揮舞的寶劍,只剩下不停的殺戮。要堂堂正正地回去站在夏輕塵面前,就只有殺了他,殺了這些西苗的士兵,殺了赫炎蒼弘——殺!殺!殺!就算不惜血本、豁盡代價,他也要贏了這場戰爭。
“啊——”蕭允大喝一聲,長劍連揮猛刺,眨眼交手之間,已在火梟的血刺上砍出幾道缺口。
深諳自己與對手的力量差距,他以快打慢,劍上疾招不停,扼住火梟的還擊。左手探到腰間長鞭,乘機猛地一甩,一鞭纏住火梟前臂,借力一拉,欲一舉下了他的兵器。不料火梟竟冒着手腕被絞斷的危險,咆哮一聲,蠻力掙開鋼鞭,牢牢握緊手中血刺,臂上卻已鮮血淋淋。蕭允看準瞬間的空隙,一劍刺來,貫穿他的肩頭。
“呃——”火梟捂着肩膀大吼一聲,騰身猛撲,一把揪住蕭允的鞭子,將他拽下馬來,立馬便踩。蕭允眼看頭頂馬蹄踏下,順勢向旁一滾,劍身在地上一頂,扯住繮繩,翻身再上馬背。大腿卻在上馬的一瞬,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就在此時,震耳的雷鳴聲穿來,烏雲卷蓋日光,天地頓時一暗。秋季最後一場暴雨,聲勢浩大地卷地而來。豆大的雨點,砸起了地上的浮土與骨灰,浸溼了彈藥的點火槽。飛濺的血在雨水中沉成紅河,震耳欲聾的爆炸,在雨聲中漸漸歸於寂靜。一瞬間,人們的耳朵裡只聽見冷兵互敲與雨點打在頭盔上的脆響和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緊接的下一瞬間,一聲懾人膽寒的虎嘯劃破空氣。沉伏已久的赫炎蒼弘猛一騰身,衝鋒陷陣。方天畫戟過境之處,揚起漫天血肉橫飛。不容喘息、不容還擊,一舉拆開蕭允與火梟的交戰,反手一蕩將蕭允震退出去。
“啊……”
只見蕭允拼力接下一擊,胯--下戰馬卻是不堪重荷,後腿一屈,翻倒在地。蕭允就地一滾,躲開兜頭砍下的一招,再擡頭,就對上赫炎蒼弘嗜殺的雙眼。
“赫炎蒼弘,蕭允今日誓殺你雪恥!”
“就憑你?無勇無謀,也妄想做我的對手。”赫炎蒼弘彷彿戲弄着獵物一般,步步逼進而上。畫戟每一次敲下,皆是震人心魄的強橫與霸道“知道嗎?在我的眼中,你,甚至你的父親,永遠不足以稱爲對手。能讓我看上眼的敵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夏輕塵。”
“不准你侮辱他的名字!啊——”蕭允怒號一聲,體內猛生一股蠻力。他不顧虎口撕裂的疼痛,劍招連番反擊,托起戰馬,翻身猛踢,上馬再戰。
“他的名字是我的,他的人也是我的——”赫炎蒼弘動搖着對手的意志,畫戟再指,後方大軍源源不絕地涌上,瘋狂屠殺失了後路的騎兵營。
蕭翰眼見自己的士兵接連倒在雨中,腥紅雨水,只映出戰越勇的赫炎蒼弘。自己,卻是難挽狂瀾,不斷迸射鮮血的虎口,也因爲連番重擊,漸漸失去知覺。
“撐不住了嗎?那你也不用再苦苦支撐了!”眼見關口就在前方,赫炎蒼弘掌運內力,極招上手。烈炎之氣再現,熾熱掌氣蒸騰四周雨水。暗霾的大地頓時映出赤紅的火色,方天畫戟旋聚集風雲,掩天之勢,一舉掃開前方阻礙。蕭允氣力不敵,當場重傷震飛。
“允兒啊——”
只聽落魂口上一聲沉痛的呼喝,蕭翰神色凝重地一揮將令,排布在天棧橋上的弓箭手迅速撤回峰頂。
“嗯?”赫炎蒼弘沉吟一聲。
“赫炎蒼弘,今日你休想越過落魂口!放閘!”命令下達的一瞬,蕭翰猛地一把將甄穎推到一側峰頂,自己由峰壁懸崖上縱身躍下。
“蕭!”
只見雙藐峰兩側的士兵扳動巨大的鐵釦,沉沉輪動之聲震動高懸在空中的天棧橋。突然間,浮橋猛地一抖,深入巖壁兩側的鐵鏈被驟然鬆開。整座生鐵打造的天棧橋,如同閘壩一般,轟然從天而將。而蕭翰雙手緊握□□拄巖壁,飛速墜下。臨近地面之時,用力一踏下方墜落的橋身,自己借力而起,一把抄住兒子下落的身體。只看一陣地動山搖的劇震,天棧橋沉沉地壓滅衆人砸入地面,橫架在乾涸的雲水河牀之上。飛濺的沙石與血肉中,蕭翰手持□□,站在被橋體隔斷的南側河牀上,擋住西苗大軍的前路。
“赫炎蒼弘,想不到吧。十年前你毀了此地的攔河柵,十年後卻是前功盡棄。夏輕塵早就料到會有今天,這座橋,就是專爲了攔你而造!”蕭翰扶起蕭允,父子兩人一心落定,梨花之槍配合獨門劍法,登時氣衝牛斗、寒意逼人,決然無懼的兩條身影,誓擋面前最強的敵人“赫炎蒼弘,老子今天就讓你看看蕭家真正的本事——”
“好……”剎那的震驚,焚盡心中最後一滴柔情。此時此刻,赫炎蒼弘才幡然醒來,原來自己一切的苦、一切的痛、一切的犧牲,換來的永遠只是猜疑。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得到的是虛幻,真實的仍舊是最初的原點。最初與現在,他們的愛情,都是這世上最虛僞的笑話!
“很好——就讓你們死在此地,等他來收屍吧!”
赫炎蒼弘昂喝一聲,氣衝雲霄,熊熊憤火化爲席捲天地的殺意,撲向蕭翰而去。西苗大軍如洪水猛獸,捨命冒着從天而降的箭雨,攀上阻攔前路的鐵橋殘骸,誓死突破這唯一的屏障。
夕陽城與落日山莊連日被大雪封閉,夏輕塵一行就這樣突然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繫。自那日莫名地失去意識之後,他的神智就開始恍惚,最初是心不在焉,到後來,就幾乎進入了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狀態。隨行的醫官束手無策,而他也好似墜入了虛幻之間,終日有如百鬼纏身、夢魘不斷。
這天夜裡,那種令人作嘔的感覺又再度纏上身來。夏輕塵躺在榻上,身體好像被無數隻手牢牢按住。尖利的爪牙,從四面八方伸來,撕扯啃咬着他的身體,像是要將他從皮囊裡剝離出來一樣。
“啊……啊……”夏輕塵痛苦的臉扭曲着,破碎的□□被掐在喉嚨深處喊不出來,他滿是冷汗的臉上,寫滿了恐懼與迷亂。
忽然間,清越透空的笛聲傳來,彷彿驅走了壓身的魔障,讓快要窒息的夏輕塵漸漸透過氣來。他緩緩睜開模糊的雙眼,漸漸清明地看着眼前的事物。冥冥中感覺那笛聲似是救贖一般,支起身子逃離了房間。一出門,就迎面與王昆撞了個滿懷。
“怎麼了?”王昆伸手扶住他。那種靈魂出竅般的感覺又再度出現,夏輕塵嘶叫一聲推開他,跌坐在門檻上。
“別過來……”夏輕塵按着脹痛的太陽穴說道。
“爲什麼?我需要你”王昆一步步靠近他。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我一碰你,就渾身無力……”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可我碰到你,就好像能想□□兒什麼……”王昆抓住他向後縮去的肩膀“你身上,有我渴望的東西……”
“唔——”
一陣冰涼的感覺從口中鑽入肺腑。夏輕塵彷彿被凍住了一般,戰慄地感受着體內的溫暖,一點一滴地被他吸食。
“唔……”視線再一次模糊,他沉重的眼皮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
就在他快要墜入昏迷的那一刻,耳旁突然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好哇,我才離開幾天,你就另結新歡了!”
“啊……”夏輕塵被猛地鬆開,虛弱地望着對面。一隻毛潤豐滿的白狐狸呵着熱氣趴在雪地上,綠眼睛充滿敵意地看着面前的王昆,後者同樣不悅地看着它。
“他是誰?”狐狸走上近來嗅了嗅“哼,你好大的膽,敢動我的食糧。吃了你——”
一聲大叫,狐狸張開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朝王昆咬了過去。夏輕塵被連帶着一撞,向後跌了一交,爬起來只見狐狸咬了一嘴碎布片,而王昆已經不知去向。
“呸呸呸……”狐狸吐着嘴裡的碎屑,回過頭來看着夏輕塵“真是的,一不留心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你……”
“我回來了——”狐狸眯着眼走上來,討好地蹲在他腿邊用毛皮蹭着他“別人那裡住着不舒服,還是你好~~我都回來了,你再養我一段時間吧,嗯……”
“剛纔的……他走了?”
“哼,不過是一個七兩重的遊魂,給不了你什麼好處,又怎麼潔淨高貴的我相提並論呢。”狐狸伸出粉紅的長舌頭舔着他的手,然後擡起前爪撲了過來“我說,你還是把身體給我吧。你那裡面是我住過最舒服的地方……乖乖像從前一樣接納我吧,啊——”
狐狸貪婪地一笑,擡起前爪撲了上去。夏輕塵避之不及,眼看着它的身影在視線中迅速放大。大叫一聲,身體猛地一震。猛地睜開眼,身體又回到了榻上,依舊是睡下時的情景。
他猛地坐了起來,摸了摸發慌的心頭,忽然感覺自己的體力又恢復了往常,心慌氣喘的情形也沒有睡前那樣強烈。
“啊……”剛纔的一切……是噩夢嗎?
夏輕塵摸了一把滿是虛汗的臉,擡眼看向窗外。外面的光線已經漸漸明亮,很快就天亮了。他心有餘悸地披衣起身,喚來隨從伺候。就在他洗漱的當口,侍衛隊長捧着一隻信鴿走了進來。
“這是……是阮洵的消息。他已經進入西苗地界了……”夏輕塵看着半死不活的信鴿“這是哪一天的消息?”
“屬下也不清楚,這隻信鴿被嚴霜所傷,今日侍衛道山莊下面巡視才意外發現它擱淺在雪中。”
“不妙,一定耽擱多日了。傳我的手令,命中州廂軍速速派人前去接應,萬萬不能讓阮洵身陷西苗。”
“是。屬下遵命。”
命令下達之後,夏輕塵便急於趕赴中州。此時,封山多日的積雪,也莫名地開始鬆弛,終於在正午之後,隨行的神策軍清理了道路。夏輕塵終於擺脫了那莫名的虛弱,離開了落日山莊。
最近諸事纏身。家裡媽媽病了,聖卿又忙着賺錢拼湊去蘇州跟讀者見面的機票和其他開銷,接了很多幫人寫論文和保健圖書的活計在家忙,所以更得慢了。一切都是爲了能親眼見到自己作品的拍攝實況,讓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聖卿接下來會盡量加快腳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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