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不了薄相思,但卻不願看着她就這樣下去,於是將她體內的毒儘可能多地過渡到自己身上,暫緩了薄相思毒發時的痛苦。
可是,他自己就不好受了……藥採籬此時體內的毒素,便是當初過渡過來的十倍。
“師兄,”薄相思難受地開口,“我們回去吧,讓上官景給解藥。”
藥採籬本來還在艱難地咳嗽,可一聽這話,立馬振作了精神,瞪着薄相思道:“然後乖乖聽他的話,做一個傀儡麼?!”
“其實……其實我們暫時這樣,等我研製出瞭解藥,我們就不用受人控制了啊……”
“師妹,”藥採籬強忍住心中不適,勉強艱難地直起身來,語重心長地勸道,“你不要逼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好不好……我就你這麼一個親人,要是我連你都保護不了,我哪還……”
藥採籬勸解的話沒能夠說完,因爲薄相思不動聲色點了兩下他脖頸上的穴位,他便沉沉地昏倒了過去。
藥採籬說得沒錯,她確實不喜歡做什麼內應。可是,那種發自心底的厭惡感忍忍就好了……但,藥採籬若是沒了,那便就真的沒了。藥採籬說,她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又何嘗不是她唯一的親人?
薄相思輕蹙着眉頭,垂下了眼睫,靜靜地藥採籬扛在肩上,在城隍廟中乞丐們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天公不作美,正當她剛剛跨出城隍廟上,轟隆一聲,綿長的雨便從天上打下來。薄相思停下腳步,眯了眯眼睛擡頭向上看,這,應該是今年的第一場春雨吧。
“春雨來了!春雨來了!”暖洋洋的樓閣裡,一個身穿玉色衣裳的姑娘隔着窗戶,眉梢帶喜地看着窗外綿綿長長的春雨。
這間暖閣裡,除了她還有一位容貌精緻,不染凡塵的男子。只不過男子並不如她那般有生氣勃勃,沉沉地躺在軟榻上,雙眼緊閉。彷彿他從來就是那個樣子,一直都沒有醒過一般。
頃刻之後,只見女子離開了窗櫺,一邊往外走一邊喊道:“處瑩,你去外面收集一竹筒春雨來,記着一定要乾淨。”
“是,”一個模樣乖巧的姑娘走過來,在領命時,還不忘向裡面望了望,“公子有了這春雨就能醒過來了麼?”
“說不準,”玉枕也朝裡望了望,輕聲嘆了口氣,道,“公子舟車勞頓,身子竟差到了這個地步,這樣就倒下了……如今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吧。”
因爲下雨的緣故,家家戶戶都早早關上了門,連客棧也不例外。原來熱鬧擁擠的長安城,因爲這場出乎意料的春雨,使得街上竟然只剩下了三個人。揹着藥採籬,艱難地行走的薄相思,還有騎在馬上向他們走來的上官權……
薄相思全身早已溼透,頭髮不少都貼在臉上。感覺到有馬蹄聲,她停了下來。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兩人在雨中站了許久,最終還是上官權率先打破了沉默:“相思……”本以爲有千言萬語,可到頭來說出口的,卻只有這一句話。
薄相思早已原諒了上官權,再加上鳳陽樓之事,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成爲墨湘思一事,雖是上官景一手策劃,但卻是上官權默許的。
“皇上不該隨便出宮,”薄相思淡淡轉開了眼,靜靜道,“皇上快回去吧,淋壞了可就不好了。”
“一起。”
上官權出乎意料地平靜,就連語氣也是一樣。放下了平日裡的冷漠與高傲。
“不,”薄相思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在去皇宮之前,我還必須要去一個地方……請皇上先回去吧。”
但上官權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不着痕跡地瞥了眼薄相思背上的藥採籬,輕聲道:“可是,你確定這樣到了你要到的那個地方去,藥採籬還有命麼?”
上官權的話音落下,薄相思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了顫。上官權說得很對,以藥採籬這個身體,即便到了景王府,恐怕早已經奄奄一息了。
但是,難道就因此而不去景王府拿解藥了麼?不!她怎麼做得到!哪怕只有一線的希望,她也不會放棄。
“那又怎樣,”薄相思咬了咬牙,似下定了決心,“別說他現在還留有一口氣,就是他現在死了,我也會帶他去!”
說罷,薄相思不管上官權會是什麼反應,重新提步行走在大雨中。上官權幽幽地看着她一步一個腳印,眼神頗有些複雜。當薄相思終於走到上官權身邊,即將擦肩而過的那一刻上官權卻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我有三顆包治百病的藥丸,給你們吧……”
薄相思有些不可置信,愣愣地擡頭看着他,似乎在等他開口說“這是一個玩笑”,但是並沒有。相反,上官權還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倒出兩顆黑色的藥丸,塞了一顆到藥採籬嘴裡,另一顆放到了薄相思手上。
但薄相思,到現在都還沒反應過來……
身爲醫者,她太清楚那種藥的分量了。就連她,也無法自信地說能煉製出包治百病的藥丸來。上官權能夠得到,想必是花了很大功夫,而且珍藏了多年的吧……一共才三顆,竟然就這樣送出去兩顆?
薄相思以爲,上官權只給自己留了一顆。但她不知道的是,還有一顆,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送給了另外一個人。
淅淅瀝瀝的春雨打在手上,薄相思既沒覺得冷,也沒覺得疼,相反,還覺得滾燙滾燙的,手中的這粒看似平淡無奇的藥丸,太過沉重。
薄相思慢慢擡手將藥丸送進嘴中,但是,還沒來得及多咀嚼兩下,突然兩眼一黑,整個人直直倒了下去。在眼睛完全閉上時,她似乎看到了那個一向處變不驚的帝王,臉上有了一絲慌亂。
曾經有人說過,世界上三大奇妙之處,一是鳳國的皇宮,二是靈國的水仙庵,三是銀月門閥的暖閣。
話說這暖閣,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季節,無論外面是什麼個境況,這暖閣裡永遠都如春天般暖和。其實保持這種暖和並不難,但卻只有銀月門閥做到了,只因,這其中消耗的巨資,連皇室都有點擔待不起。
玉枕託着下巴,坐在窗邊,雙眼無神地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想心裡的那個人。
最近總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不知道,藥採籬是不是出事了……可惜公子如今病着,自己必須時時照顧着,無法走開,否則早就飛去看望藥採籬了。
正想得出神時,卻聽到一道空靈的聲音入耳:“玉枕姐,莫大夫想出了一種新的補藥,咱們去藥材庫裡取藥,然後給公子熬一熬吧?”
“好。”玉枕回聲應道。走之前,還踱步到月菲白牀邊,替他掖了掖被角,將大門小心翼翼地關好後,方纔離開。
可是,她才走了沒多久,就有一個頭帶紅流蘇的姑娘躡手躡腳地來到房間前面,左右望了望,確定沒有人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慢慢向裡面走去。
進了暖閣,她既沒貪圖這裡麪價值不菲的香鼎,也沒有打那些可遇不可求的古董的算盤,而是徑直向軟榻走去。
她身穿一襲豔紅紗裙,腰肢纖細,眼睛一眨一閉間都有別致的風情,也算是個風姿綽約的美人了。
纖纖玉指自水袖中卷出,慢慢撫上那張美好得不似凡物的臉。女子眼波流轉間,竟蘊含着濃濃的深情。
軟綿綿的手指一路滑下,當碰到精緻分明的鎖骨時,突然頓下,慢慢向純白色的長衫中間移,當碰到盤扣時,手指靈巧一動,便解開了。
不多時,月菲白身上的衣物已被褪盡,沒有一絲多餘贅肉的身體讓女子既有些激動,又有些害怕。
她叫紅櫻,纔來到銀月門閥不久。而恰巧就在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天,便是月菲白風塵僕僕趕回來的那一天。她聽着那個驚爲天人的主子沉着冷靜地將一件又一件的事吩咐下去,心中早已經不能平復。
只那麼一眼,紅櫻就知道自己已經心屬月菲白了,心愛的人在自己眼前,怎能不激動?同時,也是害怕的……她後來專門向周圍的人打聽月菲白的事,知道他是那樣強的一個人後,如今去輕薄他,讓她怎能不害怕……
可是最後,情感還是戰勝了理智。紅櫻一咬銀牙,解開自己的衣裳,躺了上去。
但是,當她的手才碰到月菲白的身體,還不待有下一步動作時,昏迷了十多天的月菲白突然睜開了眼!
察覺到有異樣的流蘇向月菲白看去,正好看到那雙狹長的眼睛睜開。她嚇得怪叫一聲,立馬瑟縮到牀角去。
月菲白被這聲音吸引了去,視線投向紅櫻。隨即,只見他慢慢直起身子,眼神有些怔忡,但卻並不影響他緩緩靠近紅櫻的動作。
精緻得挑不出一點瑕疵的臉慢慢靠近,紅櫻的臉不禁紅了紅,雙手食指緊張得絞在了一起。
月菲白的眼睛很漂亮,似不染纖塵的仙物,但此刻這雙眼裡卻沒有往日的淡定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