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一向嫉妒月瑤美貌的人,此時便趁機出來,樂此不疲地造謠說,月瑤啊,準是跟那個她看上的男人跑了!她就是捨不得那男人出錢,所以連夜跟野男人跑了,連聘禮都不要!
“你們想想啊,那聘禮賺得最多的是誰?肯定是天香樓的媽媽啊!月瑤那小蹄子,肯定是捨不得那男人的錢,所以跑了唄。”街坊們說得有板有眼,聽的人津津有味。
天香樓失了紅牌姑娘,又被人如此詬病,其他的青樓藉此機會,紛紛卯足了勁打壓。不過三日時間,美名遠揚的天香樓便被隔壁的香海樓收購了。
月瑤聽到這些消息時,尚還在給月菲白倒茶。她的心頭微微一顫,連帶着手也不穩,茶水竟灑了許多在桌上。
玉娥對月瑤很是看不慣,一邊向月菲白彙報着賬本,一邊嘲諷地看了眼月瑤,冷嘲熱諷地說道:“自己做了什麼決定,就該明白那個決定所要付出的代價!”
月瑤溫順地低着頭,垂着眼,咬着下脣,絲毫沒有了那晚的媚氣逼人。她本就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那晚如此,也不過是爲了勾起月菲白的興趣罷了。可是這幾日的相處,她終於明白,她月瑤,在這個男人的身邊,真的算不了什麼。
哪怕只是一個管家,玉娥。玉娥的美貌比起她,也是不相上下。而月菲白,從來只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哪怕她刻意引誘,撒嬌哭泣,他也只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不過是給自己出醜罷了。
可即便如此,月瑤也沒有後悔。她一心一意地跟在月菲白身邊,只因爲那晚的一見鍾情。
月菲白聽得見玉娥犀利的話語,可他並沒有什麼表示,只是抿了一口茶,眼睛依舊盯在賬本上,捻起紙頁翻了一下,淡淡道:“繼續說。”
很顯然,這句話是對玉娥說的。
玉娥端正了一下坐姿,將眼神從月瑤身上收回來,準備繼續彙報賬務。
可就在這時,一陣急促帶火的腳步聲突然傳來。來人在奔跑!玉娥纖細的柳葉眉一豎,俏臉上甚是不滿。她手下的人,何時來了個這麼不懂規矩的?
月菲白的也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倒是月瑤,因爲不會武功,所以什麼都沒聽見,神色如常。
玉娥生氣地插着腰站起來,準備等那個不懂規矩的人一進門,就暴打一頓。月瑤很是不明狀況,一臉疑惑地看着玉娥。
可是,玉娥冷冷掃了她一眼,月瑤就嚇得連忙低下頭,再也不敢將眼神到處亂瞟。月菲白坐在位子上,神色懨懨地翻着賬本,沒心思去揣測來人是誰。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玉娥的神色便越加嚴肅,而月瑤,也實在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大着膽子偷偷摸摸地擡起頭來。
“看老孃不打死你!”隨着玉娥一聲嬌喝,同時她便柳眉倒豎,擼起袖子狠狠地朝來人打去!
來人沒有防備,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拳,捂着頭一聲痛呼。這時,正準備再下手的玉娥聽着聲音挺熟悉,疑惑地停下了手。
月瑤睜大了眼睛,只見那捂頭痛呼的女子濃眉大眼,生得很是乖巧可愛,只是……那痛苦扭曲的表情,看了實在叫人心疼。
玉娥看清了她的模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連忙幫她揉了揉腦袋,笑呵呵說道:“我還以爲是哪個下人呢,誰知道是你啊……再說了,你不是被公子關起來了麼,誰能想到你居然會來找公子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玉枕。
她沒好氣地推開了玉娥,狠狠瞪了一眼。隨後,卻又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樂顛顛地跑到月菲白麪前,笑眯眯地說道:“公子公子,你知道麼,我在來的路上看見薄姑娘了呢!而且她來的方向正好是咱們這裡,我猜啊,她過不了一會兒就到了。”
“薄姑娘?”玉娥好奇地插進嘴來,“誰啊?”
玉枕神秘地衝她眨了眨眼,完全忘記了剛纔一拳之仇,很是八卦地拉着玉娥,說道:“薄姑娘啊,就是咱們公子的夢中情人!”
玉娥聽到這話,卻沒有玉枕那麼開心,表情反而有一瞬間的凝滯。薄姑娘……莫非就是那天她在閣樓上,看到的公子牽着的那個女子?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月菲白,後者身體僵硬,絲毫沒有要見夢中情人時該有的喜悅。
聯想到月菲白這幾日的反常,玉娥終於察覺到什麼不對勁,連忙關切地上前:“公子,您要是不想見的話,玉娥扶您回房好了。”
月菲白機械地點了點頭,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玉枕尚還沒有發現月菲白的反常,不滿地推了一把玉娥,嘟囔道:“我知道你喜歡公子,可你也不能攛掇公子不去追求幸福吧?你這人咋這麼惡毒呢!”
玉娥瞪了她一眼,可看見月菲白這個情況,也不想跟她扯,扶起月菲白就要往裡走。可是玉枕偏偏攔住了玉娥的路,無奈之下,玉娥只好叫了一直看不慣的月瑤來幫忙。
月瑤一直被玉娥冷眼對待,這會兒得到吩咐,感動得熱淚盈眶,哪敢怠慢?可是,她一個芊芊弱女子,怎麼可能是從小被清風老人收養的玉枕的對手,沒多久,玉枕便甩開了月瑤,怒氣衝衝地朝玉娥追去。
正在這兩方糾纏時,誰也沒注意到,一個青色的身影走了進來。
“月菲白!”薄相思高興地跑過來。
月菲白空洞的雙眼這一下終於有了神采,他看着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卻忍不住想要跑開。他真的害怕,薄相思今天是來說出那些絕情的話的。可他的心卻又捨不得走,在訴說着思念的痛苦。
玉娥,玉枕,月瑤這三個糾纏在一起的女人,見到薄相思的到來,紛紛停下了手,站在原地。說得更確切些,她們是看見了薄相思身後的上官權,所以停下了手。
玉娥恍然大悟,難怪這什麼薄姑娘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到公子,原來是有皇上在幫忙。玉枕眉眼一跳,不善地盯着上官權。而月瑤無所事事,好奇而又憂傷地看着薄相思,這個玉枕口中的,公子的夢中情人。
上官權站在門口,沒有要進來的意思,更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冷冷盯着面色蒼白的月菲白,心裡泛過一絲冷意。他倒要看看,薄相思會和月菲白說些什麼,她真的可以,不介意月菲白的身份麼?
“哎呀,月菲白,你這是怎麼了,”薄相思走近了,才發現月菲白竟如大病初癒的模樣似的,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心疼。臉上的笑容立馬收斂,眼神裡滿是關懷,“你怎麼了?是不是附又發作了?”
說罷,她竟不由分說地拉起月菲白的手,皺眉認真地把脈起來。而月菲白,竟然任由薄相思擺弄。
玉娥看到這一幕,感覺很是刺眼,心如死灰地垂下了眼瞼。
“沒有異常啊……”薄相思奇怪地喃喃自語,又將疑惑的眼光投向了月菲白,推了推他,“你到底怎麼了?”
月菲白這時終於有了動靜,他移動眼神,看向薄相思,蒼白的脣瓣輕微顫抖,說出了一句震驚四座的話:“對不起。”
就連冷然的上官權,聽到這話時,心裡也微微震撼。那件事月菲白並沒有參與,他沒有必要道歉。月菲白雖然性子淡然,但實際上比上官權還要驕傲,他不該說道歉。
“對不起什麼?”薄相思感到有些好笑。這個強大的男人,心裡怎麼就那樣擰巴?
“月菲白,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放開你。更何況,那件事你又沒有參與,我爲什麼要怪你?我這個還是能分辨是非的!在我心裡,你,是月菲白,是我薄相思的朋友,而不是殺了我全家的人,你明不明白?”薄相思認真地看着月菲白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月菲白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神情居然不可抑制地略微有些激動:“你……不怪我?”
薄相思笑着搖頭。
“真的不怪我?”月菲白不大相信,又神情激動地重複問了一遍。這次,薄相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好氣地推了一把月菲白:“你要是那麼想我怪你,那我就怪你好了。”
月菲白寫下終於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表情也不再那麼木訥,眼神也沒有那麼空洞,終於像個正常人了。他感動得很想抱住薄相思,但上官權就在那邊,他還是將心裡的衝動忍了下去。
“對了,相思……那你找我,什麼事?”
薄相思一拍腦袋,這纔想起正事來,笑着說道:“我要回長安了,是來跟你道別的。”
月菲白眉心一跳,下意識地想到了上官權,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你們……”他遲疑着,還是問了出來。
“嗯,”薄相思鄭重地點頭,笑語晏晏地說,“我們和好了……你知道麼,在我剛來的時候,一心想着,等薄家的事情結束了,就回到桃花谷去,和那些花花草草過一輩子。可是,現在我想回長安,想和他過一輩子。”
她用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說着她要和另一個人過一輩子……一輩子……
那我呢?月菲白深藏了那份傷心,久久凝視着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