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場中比賽的第一局已經結束了,幸村保住了自己的發球局。不過他臉上沒有喜色,不二臉上也沒有悲色。接着就要交換場地,兩人在中網附近錯身而過。
“幹得不錯,周助。”
“還是被你發現了嗎?”
在身形重合的一瞬間,兩人低聲說了一句——這過程中甚至都是目不斜視——然後就各自走向新的場地。旁邊有靠近賽場的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但是完全一頭霧水。
不錯什麼?又被發現什麼?
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意思,但是聽起來好像是幸村看出來了不二用出來的戰術?
衆人紛紛在心裡猜測。這話傳到青學那邊的時候,各個人面沉如水;而傳到了立海大那裡時,無疑就是喜悅了。他們今天對青學的比賽簡直創下了歷史記錄——最差的——當然覺得幸村胸有成竹是個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
其中,柳沉吟着,沒有說話。他並不是對幸村沒信心,但他認爲現在就下斷定有點太早。因爲就和不能對幸村以貌取人一樣,對不二也是不能的。不二從來就不是一個輕易示弱的人,哪裡可能在第一局的結束就那麼坦率地承認幸村發現了他的計謀?至少他覺得不大可能。
不得不說,幸村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他站在那裡,雙腳分開,兩隻手握着球拍,上半身微微前傾。很少有人能讓他擺出這種全方位防備的認真態度,而毫無疑問地,不二就是那個人。因爲他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跡部”對真田和手冢的單打、以及“跡部”佐伯對他和“不二”的排球。他覺得,以他對不二的瞭解,不二不僅是個從不輕易言敗的人,同時也是個不會輕易將自己的內心擺在臉上的人。
想到剛纔比賽中眼前一晃而過的虛影,幸村突然察覺到有點不確定。他本以爲那是對方故意晃出來的招數,也打回去了,但是總感覺有哪裡不對。這正是他之前和不二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他想要試探對方的態度。不過只根據不二的反應來看的話,他無法斷定是他自己眼花還是判斷錯誤。
作爲一個能用出滅五感的選手,幸村敢保證,其他人想在這方面瞞過他絕不容易。因爲他不僅會用,而且能保證自己在這個過程中絕對清醒;基於對招數的瞭解,別人若是也這麼用的話,他不可能發現不了。
但是他沒有發現不二在用這點,一點感覺都沒有,或者說是似是而非。但這種感覺太模糊了,模糊到像是他自己擔憂過多而產生的錯覺。
幸村對自己的實力是相當自信的,所以馬上就想到了另外一點可能。不是精神就是純粹的技術,而他的確不敢說他的技術在哪個方面都勝過不二——最明顯的一點,他一貫能隨意用出其他人的招數,但是讓他藉着風勢原樣複製不二的球,他就不能保證他做得到了。做那樣的事需要有預測風勢的本事,但這並不在他的能力範圍裡。
雖然已經下午了,但是陽光依舊很烈。注意到這點時,幸村微微眯了眯眼睛,又想了想剛纔那種網球周圍似乎有種光的景象。不二八成是利用了這種時刻所特有的氣流,再加上光線作用,纔有那種海市蜃樓一樣的視覺錯覺。這不在精神催眠的範圍裡,所以他確實地看見了,並且無法避免。
沒關係。就算是這樣,他也能打回去。如果不二以爲這樣就能讓他失敗的話,那算盤可就打錯了。幸村又眯了眯眼睛。但是不二似乎不受他滅五感的影響,尤其在他基礎實力也很強的時候,這可不怎麼好辦。而像真田和手冢一樣打到搶七局還各種比分緊咬、無法很快結束比賽什麼的,一貫不是他的風格。
還好他不僅讓真田雪藏了陰和雷,自己也雪藏了虛幻夢境。
這麼想着的幸村,在回擊不二發的球時,顯得更加凌厲而有氣勢。對於他的這點變化,旁邊的觀衆都注意到了,不由得暗道不愧是幸村,在被對手接住自己的球的時候,只會將自己的實力更爲淋漓地發揮。
“不好辦,幸村認真了。”乾一眼就看出來了。雖然幸村從來就不是個會放水的選手,但是真迸發出那種逼人的氣勢時還是真的更不好對付的。“我怎麼覺得和不二說的那句話有關係?”他疑惑道。
瞭解不二性格的人當然不止幸村。剛纔那句話一傳十十傳百,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而青學衆人都覺得這肯定不是真的——不二(前輩)比賽的時候從來就不會說這種喪氣話!肯定是爲了麻痹對手才這麼說的!但是……對手是幸村的話,他真的會相信嗎?
這是他們之前的想法,而看到幸村的反應時,一羣人都意識到,果然是那個最大的可能發生了——幸村完全沒信。這對青學來說不是個好消息,菊丸和桃城瞬間就急了:“那要怎麼辦?”
話是這麼問,但是沒人知道要怎樣纔有用。換做是別人,乾還能分析出一些可能來;但是對於不二和幸村,他也只能對着齊刷刷盯着他的人攤了攤手,表示他也不知道。但是以他的猜想,不二會這麼說,八成也是故意的。而如果是故意的話,那他也應該預料到了幸村最可能的反應。
這是爲什麼?說一句註定不會被對方相信的話?
手冢的眉心微微蹙起來,形成了幾條細線。和在場所有人一樣,他也在努力試圖理解這場比賽,但是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琢磨到不二和幸村兩人之中任意一人的真正思維。不得不說,能理解幸村的打法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一個突然開始賣關子、而且是很隱蔽的不二……
手冢必須承認,這真的十分考驗腦細胞。他現在只能確定一點,不二已經爲今天的比賽做好了準備,設計了一個隱藏很深的東西,他們之前都沒見過的東西。幸村也許正是察覺到這一點,才變得更加嚴陣以待。
再來說一下另一頭。
橘也一樣擰着眉,他也覺得幸村是發現了什麼才變得更認真的,但是他還沒有看出來是怎麼一回事。果然,這兩人的實力都已經到了旁人無法理解的地步了麼?
千歲的表情更不好。他領會到了才氣煥發之極限,從那以後,推斷正在進行的比賽的球路對他來說並不是特別高難的事情。只不過,這次對象換了,他就發現自己的極限失靈了——他根本不知道不二和幸村能對一個最普通的平球用出多少種打法,所以後面的情況自然更不能覺察。
這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就是,就算是才氣煥發之極限,也是有極限的——它並不能預測到水平比他自己高出許多的選手的球路。說句實話,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會發生,但是沒想到在關東大賽的時候就發生了。
但就算是這樣,千歲的眼睛依舊沒離開網球,哪怕一瞬間。他現在是無法預料不二和幸村的真正想法,但是他可以看到他們打的球。若是將它們分析得透了,以後就有更大的可能能推測出來了。
換做是平時,白石大概還會問千歲兩句,現在直接就把嘴脣抿得緊緊的,右手無意識地抓緊了左手臂。那上面纏着繃帶,可以察覺到下面毫無彈性的冰涼堅硬觸感。光是看着不二和幸村的比賽,他就無法抑制地代入,代入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角色。但是他發現,他不是不二,恐怕不能無視幸村滅五感的作用。而他也不是幸村,能看出不二到底在球上動了什麼手腳。
那,如果他摘掉黃金護腕,有沒有可能與他們之中的任一個對戰呢?
在場邊上,這麼想的人絕不止他一個。準確地說,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彈。
一部分人完全被這種雙方都犀利無比的打法吸引住了——啊,竟然可以這麼打?還有那個角度,怎麼可能注意到?
想得更遠的另一部分人,就和白石一樣,臉色比場中正在比賽的兩個人變得還快。比如說真田,他的帽子很好地掩飾了他的表情變化;再比如說手冢,因爲抿得很用力,他的脣線看起來更削薄了。最後必須要提的當然是越前龍馬,他最終還是沒忍住,直接從場邊翻了下去,就站在龍崎教練的椅子旁邊看比賽。
但無論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都沒有越前南次郎看得更清楚。當然,這是他在網球方面超越了在場所有人的高度和基礎所決定的。在第一局結束之後,他又眯着眼睛看了兩局,然後最終確定了到底是一種什麼情況,眼睛不由得亮了。
好一招虛實交錯!好一招虛實顛倒!怎麼想出來這樣的招數,並且真的實現得不錯?
順被致學過的各種物理,你們死得光榮【蠟燭】【蠟燭】【蠟燭】……【快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