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睿聽說肅王來了,讓人請他進來的間隙,放好書架上的書,坐在書案前,思忖肅王過來的目的,他和肅王一直沒什麼交集,或者說,他和薛家王朝的王爺貴人們都沒什麼交集。
一個是常年駐守北疆,人頭不熟悉,另一個當初經薛重光的提名,昭慶帝讓他掌了錦衣衛,錦衣衛的名頭一直都不怎麼好,那些人想巴結他也不敢走的太近,生怕一個不小心,隱私被他發現了。
肅王……肅王妃……肅王妃是芳兒的手帕交,閨中密友……
他安排在端王府的人來報說近日端王府有飛鴿傳書送達。
飛鴿傳書這種東西並不曾大規模運用在朝堂上,一個是訓練難度很大,二來也不如驛站送信來的保險,但江湖中人倒是很喜歡這樣的方式。
薛重光曾經是名滿天下的大師,如今又身居高位,本應該與這類東西斷絕接觸的,看來這次,他爲了找人,把所有能使用的手段都使上了。
他嘆了一口氣,正思忖間,肅王進了書房,站在門口,薛明睿站起身,道,“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肅王是怎麼也不相信面前這個眉眼堅毅,全身散發出鐵血戰場才磨礪出來的渾厚氣息的男子,竟然做出擄走人妻子的事情。
肅王在聽肅王妃說到糕點,以及那個騎術特別好的侍衛,不知道爲什麼就想到了英王。
當即,他去了端王府見薛重光。
他相信,端王妃一定在金陵城。
薛重光聽到他得到的這些,確實,他曾經聽過芳華說大部分店第一鍋糕都和後面出籠的味道不一樣。
當時,他還問過芳華爲何會知道這些,明明她對吃的這些好似不太在意。
芳華卻笑而不語,怎麼也不肯告訴他,當時,他只是一笑而過,只覺得這是再尋常不過的小事,芳兒的故弄玄虛罷了。
他差點熱淚盈眶,找過千山萬水,原來,那個人兒就在自己周圍,如果在英王府,那再好不過了,闖他也要闖進去把人帶出來。
“謝謝你深夜來告訴我這個,我感激你。”薛重光開口道。
肅王挑挑眉,道,“不用謝,我說了我不會害你的,不僅僅是因爲阿蓮和王妃交好,而是因爲你這個人。”
薛重光朝他伸手,笑道,“好,那就什麼也不用說了。”
肅王也伸出手,兩人手合在一處,啪的一聲,擊掌。
“你若是晚歸,你的王妃不生氣的話,就再幫我一個忙吧。”薛重光收回手到。
肅王看看手,這一掌下去,好像虧了,怎麼就有任務上門了。
不過,他認真的看着薛重光,道,“你說。”
肅王收回思緒,想到薛重光說的,只要他拖出英王一會就可以了,於是他撓了撓頭,道,“路過英王府,纔想起,我從來沒到王府來看過,所以,就冒昧上門了,不介意吧。”
薛明睿看着他那尷尬的撓頭動作,抽了抽嘴角,道,“你以爲我傻嗎?相信你這個理由?路過?怎麼路過?你的王府和我的王府根本就不在同一個方向……”
肅王尷尬的道,“說個笑話而已,其實,是我想問問你一些隱私的事情,希望你能幫我解答一下……”
薛明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隱私?那你問吧,能回答的,我肯定回答。”
他倒要看看肅王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薛重光在肅王走後,快速的換了身夜行衣,帶上破軍,以及一隊暗衛各自分好工,這樣的夜裡,金陵城早就開始宵禁,他騎在馬上,拿着皇上給他的那塊各處可通行的令牌,悄無聲息的到了英王府外。
眼下是夜裡,縱使有園燈,薛重光目力再好,也不如白天好行事,但他必須要走這一遭。
要的就是這個出其不意。
還好王府的格局都是差不多,英王府至今只有薛明睿一個主子,後院連個侍妾都沒有,薛重光想着如果薛明睿要把芳兒安頓在王府,應該會在後院。
他一潛入王府,幾個輕縱,就繞開水榭潛入了二門,直奔後院而去。
沿途偶有細小的聲音傳來,但是很快有消息了,是破軍帶着暗衛在暗中斷後。
一路進去,院子裡都只有最基礎的照明,有些甚至只在門口掛着燈籠,裡面黑暗一片,一直到了正院,才讓薛重光看到了希望。
正院裡燈火通明,守衛森嚴,間隔很短就有侍衛矗立在那裡。
更讓人意外的是,每個途徑的丫環皆都走路帶風,行動輕巧敏捷,絕非尋常宅院裡的丫環。
這個陣仗和當初他預知大皇子要叛亂,把女暗衛們都調回護衛芳華時的情形。
這樣的陣仗,也讓薛重光更加的好奇,想要進去看看,裡面是不是關着芳兒。
薛重光不敢輕舉妄動,他可以硬闖英王府,那硬闖前也要確認好芳兒的位置,還有,必須保護好芳兒的聲名,不然讓她受到傷害。
他退會到園子,藏在一個黑暗,偏靜的地方,纔剛藏好身,就見到剛剛正院裡看過的兩個丫環走了過。
丫環走路輕快,渾身都是一種自傲的氣息,兩人一邊走,還一邊說着什麼。
薛重光悄悄的聽她們說着家常,然後見她們慢慢走遠。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道男聲,“馨兒。”
兩個丫環同時轉頭,然後有一個丫環回頭,“誰叫我。”回答過後,那個沒有回答的丫環忽然倒地,剩餘另外一個丫環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有人握着一串佛珠,向她走過來,然後捏着她的下巴道,“我只要問兩個問題,就放你走,但如果你回答的不好,別怪我不客氣。”
丫環大驚失色,張嘴就要大叫,喉嚨就被人給掐住了,她立刻噤聲,整個人老實起來。
黑暗中的破軍閃身出來,夾起那個丫環到了一處好翻牆出去的牆下,“你們是什麼人?”丫環鎮定下來,目光灼熱的看着薛重光。
“你們主子最近是不是抓了一位女子進府?”
那位丫環嚥了口口水,道,“沒有,我們王爺潔身自好,後院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怎麼會抓女子進府,他不是那樣的人。”
丫環聲音壓的低低的,雙眼警惕的看着那串紅珊瑚的佛珠串。
“真的沒有?那爲什麼正院燈火這麼亮,守衛還如此的森嚴?”薛重光頓了一下,又道。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一個丫環,二等的丫頭,只能在正院外面活動,近不了王爺的身,自然是沒有女子在裡面的。不信,我帶你去看。”
“敢撒謊,就殺了你。”
那個丫環連不跌的點頭,道,“奴婢真的沒有撒謊,裡面真的沒什麼女子,只要王爺在府裡,這樣的排場肯定是少不了的。“
薛重光放眼望去,丫環的眼睛裡除了驚恐再沒有別的情緒。
不放在正院,那放在哪裡?整個後院,他已經都查看了一遍,最後纔到這個正院。
難道是他想多了?
這不可能!
不說那第一籠的糕,就說他在薛明睿身上聞到了他特製的千里香,還有郴州那棟人去樓空的宅子,清希的標誌。
忽然,一道金光閃來,那個丫環趁着薛重光思考的時候,趁機抓住佛珠串,逃開了薛重光的轄制,拔下頭山的簪子刺過來,同時,一旦得到了自由,她立刻放開嗓子大聲的喊,“快來人啊……”
一聲悶哼,薛重光的佛珠串又纏繞到了她的脖子上,然後癱軟在地,已經沒了呼吸。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涌來很多的人,破軍低聲道了聲“糟糕。”然後靠近薛重光身邊,道,“爺,英王來了。”
薛重光聞言,身子騰起,穩穩的停在樹枝上,藉着繁茂的樹葉遮擋着自己的身影,底下來了一排十幾個帶刀侍衛,後頭是薛明睿,見到地上死了的丫環。
薛明睿吩咐道,“拖下去,好生安葬。”
然後,他轉了個身,雙手負在背後,道,“皇叔,既然來了,就出來見一見吧。”
薛明睿凝視着樹下的他,身子正要動,就聽到遠處匆匆跑來一個侍衛,道,“王爺,宮裡皇上身邊的大太監王公公來了,正在前院等着您……”
薛明睿聞言,輕笑道,“今日是怎麼了,本王的王府如此的熱鬧。一個個都來湊熱鬧,有趣。”說完,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遠處燈火通明的正院,道,“把人撤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說完,擡腳朝前院走去。
薛重光就是趁這個空檔,從樹枝上飄然遠去,前後不過一個呼吸間的功夫,薛明睿轉身,站在那裡看着夜色中已經沒有了頂點蹤跡的薛重光,立了片刻,纔有轉身,去了前院。
薛重光回到端王府,摘下臉上的黑布巾,坐在書房裡,整個王府,都摸遍了,經過剛剛的查探,他已經確定人並不在英王府正院。
那在哪裡?
薛重光坐了一會,抽出一張紙,慢慢的磨着墨,最後紙上列了許多糕點鋪子,小吃店。
如果第一籠糕是芳兒發出的信息,那麼必然還會有其他的信息可以發現,只要找到正確的,那麼,他也可以傳遞消息進去……
這是這幾個月以來,薛重光最輕鬆的時刻,就算經歷了剛剛英王府空手而歸的挫敗,可他不再是那樣茫然無措,而是有了目標,讓他隱約有了希望。
心,又開始跳動,只要有希望,多久都不怕。
*
芳華靠在大迎枕上,清希坐在她腳邊,幫她按着浮腫的腳踝,上次懷着薛小呆的時候,薛重光到了後期,根本就沒怎麼睡,只要他有點不適,就會醒來,然後是幫她翻身,陪着她去淨房,腳不適,就會一直給她按着,直到她再次入睡。
南方的冬天較之北方多了一絲潮溼陰冷,對於芳華這個在金陵城長大的人來說,是習以爲常了,清希關上窗戶,室內瞬間變的暖融融的。
“清希,你窗戶多留點縫隙,屋子裡放了炭盆,不多留點,氣都透不過來。”芳華吩咐道。
清希是怕芳華會凍着,如今王妃懷着身子,可不能生病,以前在王府,只要王妃有一點打噴嚏,王爺都會緊張的不行,一天要問三四遍,到底怎麼樣……
清希看着靠在榻上,臃腫的芳華,上次懷世子的時候,王爺在邊上,感覺特別的踏實,雖然最後出了嚴府小姐把王妃絆倒,早產的事情,可那時候王爺可一直陪在產房裡。
她越想越心酸,也不知道郴州的那些標誌是被英王給抹去了,有沒有被自己人看到?
如果沒看到那些標記,王妃失蹤的時候,沒有身孕,可如今肚子這麼大了,將來,王爺會不會懷疑王妃?唉,沒圓房還好說,這樣,可怎麼說清楚。
×
夜已深,望月樓的後廚還沒有歇火,掌櫃看着破軍遞過來的糕點模子,嚥了口口水,他是被面前一身黑衣,長相俊美的男人給驚呆了。
他賣了一輩子的糕,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一身黑衣,頭髮高高綰起,只用一根木簪插着,渾身上下,再沒半點飾物,黑亮的丹鳳眼滿是冷意,掌櫃還還想往別處細看去,被冷冷的眼風一掃,給嚇的打了個寒噤。
掌櫃的頭暈目眩的看着破軍,接過他手裡的模具,磕磕巴巴的道,“接下來幾日,第一籠的糕小的定會讓師傅拿着這個模子做的。”
破軍冷聲道,“你現在讓他做一鍋出來我看看。”
然後細細的吩咐掌櫃的,模子要用開水燙四五遍方可以壓模,又有一些小細節,一一說給掌櫃的聽。
說完,遞了一大錠銀子給掌櫃的,掌櫃的想要推遲,但被破軍周身陰冷的氣息冰的連忙接過,然後去了後廚,讓糕點師傅做一個鍋糕出來先。
他邊走邊搖頭,怎麼一個男人長的這樣漂亮,還是個男人嗎?
他想要拒絕都拒絕不戶口啊,望月樓可從來沒有用過福壽祿以外的模子做過糕。
破軍揹着手站在櫃檯前,過了好一會,掌櫃的用白瓷碟端了兩塊糕出來,“這位爺,這是用您給的模具做的糕,您過目?”
破軍轉身,仔細的看着碟子中,糕面上的花樣,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聲音比方纔柔和了不少,道,“這幾日就做成這樣,事成之後必然有重謝。”
掌櫃的簡直不敢直視面前男子的那張臉,他垂着頭,道,“一定一定,舉手之勞,不值當重謝。”
破軍掃了眼掌櫃的,聲音復又變的陰冷,“今日這事,若漏出半點風聲,別怪我把你這望月樓給踩平了。”
掌櫃的又是一個寒噤,果然美貌是毒啊,這樣貌美的人說出來的話,聽不出半點威脅,可卻讓你覺得你不照做就會成爲事實。
他忙不迭的點頭,點頭哈腰的把破軍送了出去,等到走遠了,他抹了抹冷汗,他還是守着家裡的老婆子過日子吧,再不敢一眼外面年輕粉嫩的小娘子了,都是毒啊。
破軍從望月樓出來,警惕的看了下四周,朝端王府而去。
小年夜裡,芳華在的院子裡張燈結綵,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年的氣息撲面而來。
芳華站在廊下,今年的冬天,金陵城格外的冷,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段時日,薛明睿一直都來,溫柔而小心翼翼的對她。
會與她說一些外面發生的事情,例如,薛重光越來越受重用,韓王如何的與前朝餘孽勾結,又有阮詩琪秋日裡已經與承恩公府的三少爺成親,又有薛小呆和‘端王妃’又回來金陵,只是‘端王妃’好像病了,什麼人也不見,只見過一次靖邊侯夫人田氏,連手帕交肅王妃上門都拒而不見……
聽到這些,芳華心裡酸酸的,重光,沒有放棄她,她能明白他放出‘端王妃’生病的消息是爲了什麼。
“王妃,您要望月樓的第一籠已經到了,您快嚐嚐吧。”清希提着食盒從外面走進來。
芳華緩緩的進了屋子,西稍間清希發食盒放在小桌上,小心的拿出裡面的糕點放在桌子上,之後就立在那裡半響……
芳華見她僵立在那裡,道,“怎麼了?”
清希頭僵硬的轉了過來,然後流出了眼淚,她用手抹抹眼淚,又破涕爲笑,看了看四周,扶着芳華坐了下來,藉機在她耳邊輕聲的說,
“王妃……那個糕……那個糕上面有我們暗衛營的標誌。”
她扶着芳華坐好後,然後把那個糕遞給芳華,沒再說話。
芳華接過那碟糕,左右轉動了一下,拈起一塊糕點,咬了起來,咬着咬着,眼淚就洶涌而出。
清希也吸了吸鼻子,卻沒忘記去絞帕子給芳華擦臉。
這段時日,王妃換着花樣的吃第一籠糕,總算,有了消息傳進來了……
“王妃,我們要不要遞個信出去?”清希聲音裡滿是激動與興奮。
芳華搖頭,這裡能怎麼遞,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她前期還會試探着到各處走走,薛明睿有時候連着十幾天都過來看她,但他又沒有住在前院,那麼必定裡離這裡很近的地方,當初她就想把薛明睿到底從哪裡來的找出來,但試探了幾次,發現院子裡的守備很森嚴。
到了後期,她身子不便的時候,也就沒有再各處查看了,暫時回不去的話,那就養好身體,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不用遞了,也遞不出去,既然王爺已經尋到這糕,早晚會尋到這裡的,只是來不了那麼快,現在總比前幾個月一點希望沒有的好,我們,好好的過這個年吧。也不知道小呆怎麼樣了。”
芳華嘆息了聲。
薛小呆此刻正如樹賴般的掛在薛重光的脖子上,自從六月裡,芳華失蹤後,薛重光丟下他一個人回來金陵,薛小呆就陷在無限的怨念中。
之後八月的時候,薛重光讓貪狼從交州護送小呆回金陵,見面後,薛小呆撲到薛重光懷裡,摟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了,無論薛重光走到哪裡,都不撒手,無論誰勸都沒有用,生怕薛重光再次丟下他,他也想探聽一些關於孃的消息。
薛重光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薛小呆融合着他與芳華的血脈,彷彿小呆這樣,似乎能填補他內心空洞的一小點位置。
於是,那之後,薛小呆十二個時辰跟着薛重光,父子倆同吃同睡,連洗澡也在一個浴盆裡,更不要說上朝的時候了,薛小呆也掛在薛重光的脖子上,第一次把滿朝的文武大臣驚的下巴都掉了,見昭慶帝那淡然的模樣,那些有微詞的大臣把彈劾的話都給吞了回去。
薛重光素來是個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的性子,第一次帶薛小呆出門的時候,那些人紛紛側目,也讓他微微窘迫了一下。
但是當他上朝後,對小呆說,“上朝的時候一切都給我憋着,不許哭,不許說話,老實呆着。”
而薛小呆好似能聽得懂一樣,老老實實的摟着他的脖子,只是眼神好奇的在四處看着。
淡定,冷漠,面色肅殺的男子,穿着一身親王服,胸前掛着一個白白胖胖,眉目清秀,好似他爹縮小版一樣,只不過是更加的萌。
當薛小呆第一次嘣出‘娘’這個字的時候,薛重光舉着薛小呆,在他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娘很快就回來。”
“找……娘……”薛小呆奶聲奶氣的道。
薛重光的心就如同泡了一夜的醋,酸痠軟軟的。
×
薛明睿批着黑色的斗篷,推開房門,在房門口抖了抖斗篷,搓了搓手,緩和了一下,才進到屋裡去。
如果貿然進去,會把寒氣帶進去,這樣會讓芳華沾染到。
這樣的動靜自然是讓驚動了坐在牀上看書的芳華,她擡眸,見是他,目光動了動,又低頭去看書。
薛明睿走了過去,薛家特有的桃花眼裡帶着笑意,道,“今日身體如何?小傢伙有沒有折騰你?”
許是芳華的心情很好,竟然笑了笑,擡頭道,“還好,這兩日不見你,還以爲你不來了。”
薛明睿見她笑了,還主動關心自己,笑的越發歡快,笑聲中帶着低沉的磁性,“嗯,這幾日有點忙,快過年了。”說完,嘆了口氣,“可惜,今年的大年三十不能陪着你一起過了。”
芳華心下微動,避開他灼灼視線。
她捧着肚子要站起來,薛明睿連忙伸手攙扶她下了地,道,“我不能來,你是不是鬆了一口氣?”
芳華滯了一下,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這幾個月,薛明睿對她是真的好,如果換成任何一個女子,大概都會沉溺在他的溫柔裡,喜歡上他,甚至愛上他。
可是,她不是那些人,她心裡已經有了重光。
薛明睿感受到了她身體的僵硬,緩緩的笑了,“你對我,心裡有沒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問完,他又自言自語道,“沒有,對吧。我以爲,把你搶過來,哪怕你會恨我,但我不在乎,只要我喜歡你就夠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總會努力的讓你喜歡上我的。”
“我和他之間,總有一場戰鬥,總要做一個瞭解,我和他,只能活一個。今年的大年夜,就是最後見真章的時候。”說到這裡,薛明睿的眼神暗了下來,“你肯定希望他活着的,對吧。”說到最後,只留下無限的黯然。
芳華抿着脣,沒有說話。
“我多麼的希望,你肚子裡的是我的孩子,一個和你一樣的孩子,可我從一開始就不能碰你,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成功,成功了,固然是好,可如果不成功,那會是薛重光心裡的一根刺,還愛着你的時候,還好,一旦你失去了他的愛戀,那就是一根毒刺,會讓你們倆都化膿流血……”
芳華心口一跳,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薛明睿忽然放開她的手,後退了幾步,道,“你好好的在這裡,如果一個月後,我沒有出現,自然會有人來送你回去,穩婆,大夫,產房都已經準備好,你別擔心。”
“你要做什麼?”芳華顫聲道。
薛明睿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最後看了她一眼,挑開簾子,大跨步而去。
芳華看着薛明睿的身影消失在簾子後面,只剩下簾子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
×
大年三十那天,薛明睿果然沒有過來陪她一起用飯,一直到快元宵節的時候,薛明睿一點消息也無,她找來府裡的總管,但無論她如何的逼問,總管閉着嘴不吐露一個關於薛明睿去向的字。
薛明睿話裡的拒絕讓他心驚肉跳,她想告訴薛重光,可她見不到他。
這四面高牆裡,一點外面的消息都收不到,外面到底如何了?不斷翻新的糕點還在朝裡送,可人,卻一直都沒有見到。
是不是重光發生了什麼意外?
芳華在屋子裡轉着圈,清希並沒有聽到那日薛明睿與芳華的談話,從屋外進來,見芳華焦躁不安的在那裡轉圈,道,“王妃,發生什麼事情了?”
芳華不停的轉着,那種無能爲力的挫敗感,幾乎要把芳華給逼瘋了。
她感受到身下一熱,肚子一陣陣的開始發疼,好像有人在用力的絞,用力的擰着她的肚子。
“清……希……我好像……要生了。”芳華喃喃說道。
清希立刻尖叫起來,“人,人呢?王妃要生了……”
芳華躺在產牀上,艱難吩咐清希,“你告訴總管,讓他去把薛明睿找來,否則,我不生了。”
不管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她就用自己去堵吧,如果薛明睿真的在乎她,是不是會過來?有萬之一的可能,她都要試一下。
清希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去找總管。
因爲芳華要生了,整個院子都動了起來,穩婆,大夫都嚴陣待命,丫環們也是燒熱水的燒熱水,熬蔘湯的熬蔘湯,整個院子人的性命都系在芳華的身上。
薛明睿離開前曾說過,芳華生,他們生。
總管早就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清希上前,道,“王妃要見你家主子。”
總管抹了抹汗,“我家主子現如今不在啊。”
“那我不管,你想辦法找,王妃說了,如果見不到你家主子,她就不生了。”清希直愣愣的道。
正月的天氣,還是冷冷的,可是總管卻汗流浹背,汗流滿面,他爲難的看着清希,咬了咬牙,道,“你等着,我去找,但是請王妃一定要好好的生下孩子,否則全院的人就都沒命了。”
產房裡的芳華忍着疼痛,聽從穩婆的吩咐,留着力氣到最後一下才用。
疼痛越來越厲害,這樣的感覺很熟悉,上次生小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疼,芳華緊緊的捏着棉被。
痛到極致的恍惚間,她感覺到有一雙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緊緊的回握過去,她迷濛間睜開眼睛,好像看到了薛重光站在身邊,他沒有說話,只是含着笑,溫柔的看着她。
重光來了,她突然就安心了,她閉上眼。
這一夜,註定是不平凡的夜,載入史冊的夜,那一夜有人隕落,有人新生,有人失落,有人欣喜。
這一夜,金陵城長幹裡離英王府一里外的一座宅院裡,燈火通明,廚房裡一直燒着熱水,丫環婆子匆匆忙忙的不斷穿行,所有人的心都繃的緊緊的。
本來第二胎不會如此的難生,但芳華第一胎的時候難產,後來身子還沒有條理好,又有了第二胎,就連精神,都沒有鬆懈過,到了凌晨,孩子都沒有出來。
薛明睿見到總管的時候,正穿着鎧甲,準備出發,可是聽到芳華難產,他的心如同被千刀萬刀齊齊割過一般,他們到底是沒有緣分是嗎?
他盯着深邃的夜空,茫然出神,不行,他這個時候不能離開她,她的性子那樣的硬,肯定會說不生就不生的。
他重重的轉身,吩咐總管帶路,看也沒看在書房外等着的方文輝,以及衆多將領。
方文輝愕然的看着薛明睿,王爺,這難道是要放棄嗎?這是等了多少年的最好時機啊。
“王爺……”沒等方文輝說什麼,薛明睿已經進了秘道。
方文輝的摺扇已經忘記了搖晃,手停在那裡,然後深深的嘆了口氣,最後對那些將領道,“王爺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大家再等待王爺的吩咐。”
他揹着手,佝僂着身子出了書房的院子,留下後面的將領面面相覷。
×
端王府裡,薛重光抱着薛小呆,問破軍,“都佈置好了?”
破軍點點頭。
薛重光嘴角一揚,對薛小呆道,“明日我們就可以把你娘接回來了,你高興不高興?”
薛小呆咧開嘴笑了起來,拍了拍手,“高……興。”
薛重光揉了揉薛小呆的腦袋,父子倆上了牀,然後不約而同的拿過芳華蓋過的被褥,雖然已經不可能有芳華的氣息在上面,但爺倆就是執拗的只蓋那一牀被褥。
薛明睿闖入產房,穩婆滿頭大汗道,“王爺,產房不吉利……”
“你接生就是,不用管本王……”薛明睿緊緊的抿着脣,蹲在芳華的面前。
芳華疼的恍惚,緊緊的抓着那雙寬厚的手掌,她目光渙散,穿過窗櫺,外面的月光明如白日,她想起那年元宵節,薛重光帶她去看花燈,他們一起吃鵪鶉餶飿,她靠着他,他寬厚的大手緊緊的牽着她。
眼淚不斷的在從她眼角流出來,她喘不過氣來,她牢牢的記着穩婆的吩咐,不要大叫,留着力氣生孩子,她感覺到有雙手握住自己,她偏過頭去,看到是薛明睿的臉,哦,原來是她的幻覺,重光並沒有來……她斷斷續續的說,
“薛明睿,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送回他身邊去……”
“能嗎?”
薛明睿眼睛赤紅,握着她的手,嘴脣親吻着她的手,嘴脣冰涼,眼眶溼潤,“你怎麼會死?我不會讓你死的……”
芳華慘淡一笑,那抹笑是那樣的虛,好像隨時都要羽化而去,看的薛明睿的心發緊,他終於妥協,道,“你活着,我就送你回去,你若死了,此生只能是我薛明睿的鬼了。”
“說話算話?”
“自然。”他回到。
芳華緊緊的抓着不知道是手還是被褥,她好像又看到了重光坐在牀沿,溫柔的看着她,爲她加油,鼓勵。
有重光在,就是安心,什麼也不用擔憂,她咬咬牙,感受到一波疼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然後感覺下面一鬆,有東西滑了出去……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她迷濛間聽到穩婆激動的聲音,然後,就是孩子清脆的啼哭聲,她心一鬆,卻聽到穩婆大叫,“快……王妃肚子裡還有一個……”
產房裡忽然亂了起來,沒人說過王妃懷的是雙胎啊……一時間,端蔘湯的端蔘湯,又讓大夫進來施針,讓芳華不要昏迷過去,這萬一昏迷過去,可是要壞事的,更亂的是外面,總管在外面稟報道,“主子,外面很多人闖了進來……”
倦舞 說:
充分的感受到了你們的熱情,我家的刀片用不完了,所以,我拿去賣了,賣的錢給你們發紅包了。
同時,再頂一次鍋蓋,今日他們夫妻只在虛無裡見了一面,這一段,本來還有很多可以寫的,但是,我怕再不讓他們見面,你們真的會殺了我,所以掐了好多劇情。不過,還是沒能見上,明天一定見,大寶,明天。
有紅包哈,100份,賣刀片的錢,大家且搶且珍惜啊。今天9000字,大肥章,彌補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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