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金陵城已經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火爐。
經過一天暴曬的花花草草俱都是無精打采的耷拉着,還有一些嫩葉被烤的捲了起來。
皇宮,長樂宮偏殿,氣氛凝滯,一聲聲悶悶的哭泣聲響起。
哭的是陳皇后,牀榻上,原本白胖的小太子,此刻消瘦的皮包骨,時不時的咳嗽一聲,陳皇后悲傷的握着小太子的手,忽然,她擡頭看向昭慶帝,
“帝王又如何,真龍天子又如何?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你說你這個皇帝當了有什麼用?讓你不要立太子,不要立太子,現在好了,我的皇兒……”
陳皇后身上的慈和,爽朗,英氣,因爲太子的病通通都消失不見了,如今的她,只是一個憂心兒子病情,憂心驚慌的母親。
她哀哀的哭泣着,如果大聲的哭出來,或許還會舒服點,她卻是低低的哭着,壓抑着。
陳皇后身邊的芳姑聞言,連忙扶住她,阻止她繼續口無遮攔的說下去,她跪在地上朝皇上請罪,“請皇上恕罪,娘娘這是悲痛的失去了神智,娘娘實在是憂心太子爺的身體……”
昭慶帝揮揮手,
“朕知道,不需要解釋,朕也覺得這個皇帝做的沒有什麼滋味,困在這個高牆內,什麼都做不了,你納妾多了,大臣要進諫,你不納妾,大臣要進諫,你不處理朝政,大臣要進諫,你處理朝政,勤勉,大臣說你奪了他們的權利。
高處不勝寒,那把龍椅,就是一條孤獨路,朕沒有兄弟,否則,這皇位誰願意,誰坐去。”
“陛下,端王到了……端王到了……”外面有匆忙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就是王公公欣喜的稟報聲。
昭慶帝聽到薛重光到了,跳了起來,“快……快宣……”
不一會,薛重光匆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薛明睿。
“皇叔,你可算是來了,快,看看太子到底是怎麼了。”昭慶帝此刻完全沒有了帝王的尊嚴,他拉着薛重光的手,急迫的道。
他瞥見薛重光風塵僕僕的,面色疲憊,於是道,“皇叔,你的傷如何了,實在是小太子病的嚴重,否則絕不會讓你這樣日夜兼程的趕回來的。”
薛重光笑道,“無妨,傷不礙事,我先去看看太子的病情,一會再敘。”
他走到牀榻前,手搭在太子只剩骨頭的小手上,細細的把起脈來。
過了好一會,薛重光放下了手,面色有些凝重,他問了很多的問題,發病最初有什麼狀態,咳嗽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等等。
問完之後,他回頭看了眼昭慶帝,昭慶帝不禁上前一步,心不禁往下沉了沉,陳皇后急切的問薛重光,“皇叔,皇兒的病如何?他到底怎麼了?”
昭慶帝吩咐王公公,“讓殿內的人都下去吧。”
“陛下,小太子這是染上了癆病。脈象看來,患上時間並不久。”薛重光在人都下去後,緩緩道。
陳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叔,你沒診錯嗎?皇兒怎麼會染上癆病?他一直都好好的……”
她跌坐在地上,“怎麼會是癆病?太醫天天都來診脈,他們都沒說是癆病啊。”
昭慶帝聞言,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薛重光,希望能聽到說這不是真的。
“皇上,娘娘,太子確是得了癆病,只是這病來的有一些蹊蹺,原本只是偶感風寒的咳嗽,這樣的咳嗽並不會轉爲癆病,太醫們的診斷也沒有錯,這病剛染上沒幾天,還沒有完全發作出來。”
昭慶帝聽了,敏銳的道,“皇叔的意思是,太子這個病是人爲的?”
薛重光輕輕點了點頭。
昭慶帝聽了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渾身的氣息緊繃,他喚來殿內當值的所有人,從奶孃到下面的灑掃宮女,一字排開,站在那裡。
“皇叔,人都在這裡,麻煩你看看,是誰患了病。”
薛重光並沒有起身,他斷定殿內侍候的人本身不會患這個病,畢竟侍候太子的人,身體不能有恙,有一點不妥當,就會被趕出去,而且也沒有哪個人害人會隨身攜帶害人之物,除非是自己的命不打算要了,雖然只要發現,最後還是會丟命。
“陛下,這些人都不會是患者,也不會隨身帶着。那傳染的東西,肯定是在這個大殿內的。”
昭慶帝雖然是帝王,但他運氣好,除了當初因爲高宗晚年的失算,給他找了安陽王這個麻煩以後,他的人生可謂是順風順水,沒有經歷過多的骯髒事。
所以他能在納妃這件事情上保持本心,堅決只要皇后一人。
“皇上,這世界上最險惡的莫過於人心,有些人爲了權,勢,利,尋些染了天花之人用過的東西,讓孩子抓碰,孩子就莫名的染上天花,到孩子死了,親近的人還只當是自己的孩子不走運,這樣的事情,有些能查出來,有些查不出來,太子從出生就一直在這間屋子呆着,爲什麼前面幾個月都好好的,忽然就生病了?”
“那物肯定在這個房內,如果能找到最好,如果不能找到,把太子先搬到別的殿內居住就可。”
“太子年紀小,身子弱,染上這病很迅速的,所以,只要在這幾天新進來的物件裡翻找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臣再多說了吧……”
薛重光把該說的都說了,尋找的範圍也縮小了,其實要查真的不難,太子不是尋常人可近身的,侍候的人就是那麼多個,而且太子用的很多東西都會經過一道道關卡進來。
就算自己沒有趕來,過幾天太醫也能發現病因,只不過那個時候能不能救就不知道了。
昭慶帝奇異的平靜了下來,慢慢的從那些侍候的宮人,太監們身上掃過,最後掃到奶孃的身上,他笑道,
“皇叔,知道了病症了,麻煩你開方子,好了,就回府歇息吧。皇嬸沒有跟你一起回來,要不,你就住在宮裡得了,有事也好找你。”
薛重光道,“謝皇上恩典,臣還是回王府去住吧,當初去交州前留了人在王府看守的。”
昭慶帝要查出邪物的源頭,所以薛重光開好方子,然後看着人把太子搬到了陳皇后的寢室內,方纔出宮回府。
一出宮門,他冷聲道,“派人密切留意英王一舉一動,查清楚這段時日,他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一一派人去追蹤,上次讓你們跟着他跟丟了,這次希望你們不要再搞砸了。”
他在城門口,就隱約聞到了熟悉的香味,是他做的千里香,當時只是玩笑般的給了芳華一點,沒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場。
薛明睿的身上還留着香,那麼必然是這幾天內見過接觸過芳兒,否則,香不可能還停留在他身體上。
現在有了確切的消息,只要派人十二個時辰盯緊薛明睿,他總能把芳兒找回來。
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尤其是對方故佈疑陣的的指引下,
他甚至已經想把目光投向別處。
不管芳兒遇到了什麼,他都要找她回來,他所有的美好都與她有關,如果沒有她,他不知道他的未來還會有什麼美好的東西。
他沒有騎馬,也沒有坐馬車,走在大街上,到處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天熱的原因,街上並沒有多少人,偶爾有婦人拉着偷跑出來玩耍的孩子訓斥,孩子做着鬼臉。
但是她現在在何處呢?她不在的日子,心中焦躁難平,他怕她再不回來,他會變成一個很可怕的人,那樣她會害怕。
×
芳華在薛明睿走後,心放鬆了不少,不用提心吊膽的擔心他半夜闖入,這日,清希在她身邊服侍的時候,總是坐立不安的,不時用手揉揉小腹,芳華以爲她病了,
“清希,你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讓人去前面通知總管過來,讓他給你請個大夫吧,你可不能生病。”
清希臉紅紅道,“王妃,奴婢沒什麼不舒服,只是小日子裡,肚子有點脹痛……”
芳華原本手中拿着針線的手忽然放了下來,臉色古怪的擡頭看向清希,“清希,我的小日子是什麼時候?”
清希也頓了一下,忽然臉變的扭曲起來,嘴巴張的大大的,結結巴巴的道,
“王妃……你的小日子……好像很久沒來了。”
這幾個月事故連連,先是薛重光受傷,後來就是她被劫持,壓根就沒注意到小日子來沒來,如果不是今日清希正好不舒服,她想她還要過段時間才能發現。
畢竟懷薛小呆的時候,她的反應特別大,可這次,卻是悄無聲息的,她猜想如果真的是懷上了,應該是在船上的那段時日。
薛重光並不想她這麼早的再生,只是在船上那段時日,有時候兩人偷偷摸摸的,感覺特別的刺激,情急之下,根本就來不及做別的……
“王妃,要不讓總管請個大夫來把脈,確定一下吧。”清希道。
芳華輕柔的撫摸着腹部,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總管就帶着大夫趕了過來,那大夫號脈過後,滿面笑意的拱手賀喜,“恭喜這位夫人,是喜脈,已經月餘,懷相尚好,脈搏有力……”
芳華原本就有猜測,現在不過是得到了證實。
總管聽得一怔,莫名的感覺涌了上來,什麼滋味都有,唯獨沒有喜,王妃竟然有喜了……他久久的沒有言語。
清希聽了,問道,“大夫,需要開點安胎藥什麼的嗎?”
大夫擺擺手,“是藥三分毒,夫人懷相尚好,只要注意點,不要多思多慮,心情闊朗就可以了。”
總管百般滋味的送走了那個大夫,然後急急忙忙的寫了信,讓人快馬加鞭的送到了金陵給薛明睿。
×
薛明睿收到的信的時候,正在書房接待到來拜訪的韓王。
韓王接過英王府丫環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汗,又端過托盤上的涼茶一飲而盡,道,“還是你會享受啊。”
書房四角擺着冰盆,此刻正冒着絲絲的冷氣,整個書房沁涼,和外面的炎熱形成鮮明的對比。
“太子的病情如何了?”韓王問薛明睿。
“端王回京,已經得到控制,過不了多久,就會好起來。”薛明睿閒適的靠在椅背上,涼涼道。
韓王着急,“你怎麼還能如此的淡定?太子好起來了,我們做的不是有沒用了嗎?想不到啊,這端王的醫術這麼好,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薛明睿輕聲笑了笑,就這樣什麼不懂的人,還敢跌跌撞撞的往那陰謀詭計裡撲,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不是我們,是你,我可是什麼都沒有做。”薛明睿擇的乾乾淨淨的。
韓王急了,“怎麼就我一個人呢?”
薛明睿站起來閒閒道,“當然是你一個人啊,哦,不對,還有前朝那些人,沒想到大皇子自己逼宮失敗了,倒是給你送了個好丫環。”
他說的好丫環就是雪非,她爲前朝那些人攻陷了韓王。
韓王咬牙道,“我們是盟友,你不能這樣對我吧。”
這時,薛明睿的侍從,小黑奉上了一封用蠟封住的信。
他示意韓王稍微等一等,等他看完信後,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原本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芳兒懷孕了……她竟然懷孕了……她又懷了薛重光的孩子……
韓王還想說什麼,卻見薛明睿周圍的氣場,沉的像六月的風暴即將來臨,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尷尬的笑道,“是什麼信讓你這樣的生氣?”
薛明瑞扯了扯嘴角,“沒什麼。”說完,他把信摺疊好,壓在了案頭的一本書下面。
韓王不以爲意,道,“希望你能夠信守承諾,幫助我坐上那個位置,到時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薛明睿道,“自然,我們是盟友不是嗎?只要你事成後不要忘記給我你手裡的那份東西,還有我只想和喜歡的人好好過日子,希望能夠你能夠成全我。”
韓王眉眼帶笑,“自然!”
兩人說了一會,韓王告辭離開,目視着韓王的背影,薛明睿笑容慢慢消失,他知道韓王得勢後必然會對付他。
他手中有錦衣衛,北疆有軍隊,也就是昭慶帝能夠容的下他這樣的,換成任何其他一位皇帝,都要擔心他權勢過大。
他感激昭慶帝,所以他幫着薛重光一起把大皇子連根拔起,但這不代表他會停下他的腳步。
他在書房裡盤算了好一會,之後揚聲道,“來人……”
進來的是搖着羽扇的軍師方文輝,只見他一邊搖着扇子,一邊道,“王爺,剛纔郴州那邊來信,如何?”
薛明睿苦澀的道,“她懷孕了。”
方文輝拍手,“那不是好事?王爺有後了。”
“不是本王的。”
方文輝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明睿,“是端王的,那王爺你呢?”見薛明睿尷尬的轉過頭去,道,“王爺,你把人擄來,難道就是看看?”
薛明睿動了下嘴脣,吶吶道,“我不想她恨我。”
方文輝不禁感慨,情之一字害人不淺,一向穩重的王爺也在這上面栽了,把人擄來了,再想那人會不會恨他,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王爺,您能否告訴屬下,您到底喜歡端王妃哪裡?”方文輝擺出一副想要長談的姿態。
薛明睿搖頭,眼神沒有焦距的道,“我也不知道喜歡她哪裡,只是看到她會心生歡喜,心裡寧靜,她不是最美的,可我能在心頭描繪出她的樣子。她不是最好的,卻剛剛好稱我的心。”
他看着窗外,眼裡閃過一絲迷茫,問,“軍師,你說,我的選擇是對的嗎?”
方文輝不解的看着他。
“看到她日漸消瘦,沒有了生氣,再也不是我以前看到的那個端莊溫和,帶着靈動的女子,心裡就想,我的選擇是對的嗎?”
方文輝聞言,恍然大悟,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爺,竟然也是這樣患得患失,他不由的懷念起在北疆那種天高皇帝遠的生活。
他能夠理解英王此刻的忐忑,他雖然是姨娘生的,但是英王府就他一個男丁,一出生就註定擁有太多,很多東西都是別人主動送上來的,很多東西都不在乎。
但同時他也揹負着很多東西,這樣的他,忽然有天,喜歡上一個女子,又發現迫於道德理法,不能娶爲妻子。
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強行擄走,等於拆散別人的家庭。
偏生,他從小也是學着道德理法,儒家詩書長大的。這樣一邊正,一邊反拉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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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後,芳華就對自己的身體謹慎多了。
她不再蜷縮在榻上,而是經常下地走動,清晨與傍晚涼爽的時候,到外面走走,轉轉。
她很想回去,她怕自己回去晚了,金陵城瞬息鉅變,重光,她的重光。
薛明睿打的主意很好,把她放在這裡,如果薛重光一直找不到她,幾年之後,恐怕人人都當她已經死了,他打的主意也是這個吧。
重光如果知道自己懷孕了,是否會很開心?小呆知道快要有弟弟妹妹了,會不會很開心?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小呆了。
她的鼻子一酸,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流下來,她不知道她離開父子倆多久了,如果,她回去晚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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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希從外面進來,就見到芳華正端着粥碗哭的稀里嘩啦的。
“王妃,您現在可不能哭,肚子裡可懷着小少爺呢。”清希擰了乾淨的帕子過來給芳華擦乾眼淚。
芳華擦乾眼淚,強迫自己喝了一碗粥,一個饅頭,她得爲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着想。
她藉着清希收碗的空隙,悄聲問清希,“你那個標誌怎麼沒用?”
清希苦着臉回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在另外幾處都做了,總能被人發現吧。”
芳華放下心裡,如今這樣,逃是沒法逃了,只能慢慢的籌謀。
只是,還沒等她好好的籌謀,薛明睿來了。
他到的時候,芳華正在拿着剪子剪小衣上的線頭,閒着沒有事情,她就讓總管拿來很多的布,慢慢的幫肚子裡的小傢伙做些出生時要穿的衣服。
薛明睿看着桌子上那幾套已經成型的小衣裳,不禁妒忌起來。
“你希望是個男孩還是女孩?”薛明睿輕聲問道。
芳華低首不語,繼續手中縫補的活。
薛明睿笑容不變,他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冷漠,只要人在自己身邊,哪怕這樣安安靜靜的坐着,他的心都是滿滿的。
兩人就這麼坐着,一個看,一個低頭做衣裳,到了晚間,薛明睿才離開,他很想陪她一起用膳,但他也知道,看到他,她的胃口會不好,她是孕婦,眼下身子最重要。
來日方長!
“王妃,也不知道上次留在英王身上的香有沒有被王爺發現,他這樣大咧咧的過來,如果王爺發現了那香,是不是偷偷的會跟過來?”
芳華沉默的搖頭,她也不能確定。
“王妃不是說那混蛋王爺多來幾次也是有好處的?說不定咱們王爺發現了那香,跟在後頭就能救回王妃了。”清希忽然說起來,眼睛裡閃過亮光。
芳華也有這樣的期盼,但現在薛重光發現沒發現未可知,她摸摸簪子,裡面的藥粉還能用一次,希望這次能夠成功。
果然,芳華這邊剛用完晚膳,薛明睿就來了,站在門口,笑看着芳華,好像剛從外歸家的男主人。
“我這次來,是帶你回金陵的。”薛明睿道。
芳華不可置信的盯着薛明睿,“你說真的?”
“真的,回金陵,但是,不是把你送回去,我不會放手的。”薛明睿宣告道。
芳華聽了身子一軟,薛明睿快步上前,接住了她軟下來的身體,“抱歉。”說完抱起她,朝外走去。
清希急急忙忙的跟在他的身後,見他把芳華放到已經準備好的馬車上,示意自己上前,“你做的標誌沒問題,不過,你安逸太久了,已經失去了一個暗衛所有的警惕性,不要再自作聰明瞭,要不是因爲芳兒,你這樣的丫環隨時都能換一個。”
清希僵在那裡半響,直到薛明睿不耐煩的道,“還不上車,等着誰來請你嗎?”
她才急急忙忙的爬上車去。
芳華在馬車上行了七,八日,才遠遠的看到金陵城巍峨的城門,她心裡感概萬千,原本以爲會隔幾年纔回到金陵,沒想到,才幾個月的功夫又回來了。
這幾日,薛明睿一直陪着她在馬車裡坐着,一副根本不怕她逃跑的樣子,其實不過是有內鬆外緊的守衛。
車簾是薄綃紗,裡面看外面看的很清楚,外面看裡面卻是模模糊糊。
快要到城門口的時候,她看到幾騎快馬飛奔出來,然後爲首的那人勒緊繮繩,和邊上的隨從說什麼。
她一眼就看到了爲首的那個人,是他,穿着玄色的衣裳,瘦了很多,臉頰凹陷,坐在馬上,孤拔而清俊,嘴脣不說話的時候抿的緊緊的,已經沒有了寶相莊嚴之感,只留下肅殺。
他的雙腳在馬腹輕拍,再次啓程,從她的馬車邊穿過。
芳華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了,很久沒有喊他的名字。她就在這裡啊。她激動的想要撩開紗簾,呼叫他的名字。
可是,他已經跑遠了,風中隱約還傳來聲音,“快點,不然就晚了。”
薛明睿從容的在她耳邊道,“他聽不到的。”
芳華掙扎着要下馬車,眼淚洶涌的流出來,薛明睿的手捂在她的嘴上,而清希,早就被薛明睿點中了穴道。
快速狂奔的薛重光,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拉緊繮繩,迫使馬兒停下來,然後調轉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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