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猶豫再三,上前輕輕拉開孟如歸被角。
孟如歸沒有反應,他側臥在牀上懷中摟着蘇一,兩個人睡得香甜。
阿端小聲道:“上啊親,上啊,不上怎麼能行?勇敢些。”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施清鼓起勇氣掀開孟如歸被子,把自己往裡面塞了塞,一下沒有成功,他又努力了一下。
終於將自己塞了進去,他緩緩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
轉身時對上一雙眼眸,裡面有微微閃閃的星光。
“你在這裡做什麼?”孟如歸微微將蘇一往旁邊挪了挪,盯着施清在等他解釋。
施清想了想說出了一個最蹩腳的謊話:“今天天太黑,我睡不着。”
“哪天的天不黑?”
施清沉默。
孟如歸道:“算了,你今晚就在這裡吧,只是記得晚上不要亂動。”
施清:“恩。”
阿端趴在施清身上做了個可以的手勢,而後趴在施清身上睡覺。
睡到半夜,施清身體猛地騰空,他後腦勺一痛,等他睜眼時方纔發現自己滾落在地,他爬起身,將滾落的阿端重新撿回來。
阿端睡的死沉,這樣摔都沒有摔醒。
施清爬起來,他看到孟如歸雙眼緊閉,眉頭皺起,被子在身上皺成一團。施清這才發現,孟如歸從裡衣到外衣都穿得整整齊齊,最後一個釦子扣到脖頸處,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他不知道是夢見什麼,右手緊緊抓住自己衣領。
施清看了一會,於心不忍,他上前一把抱住孟如歸,將孟如歸緊緊抱在懷裡,孟如歸興許是在夢中找到了歸宿,那皺起的眉頭終於漸漸舒展開來。
施清又動手脫掉孟如歸外衣,好這樣讓孟如歸能夠睡得舒服一些。這樣下來,孟如歸總算是沒有再緊緊皺着眉頭,他腦袋一歪再度睡去。
……
孟如歸到濟世堂時,顧玄蔘正在搓藥丸子,他半睜着眼睛,孟如歸眼睜睜看着他下襬的破洞好像是更大了一些。
“我昨夜又被壓住了。”孟如歸眼下略有些青色:“可還有安神露?”
顧玄蔘聽見他說話,方纔擡起眼皮來:“有,我給你準備了一百多瓶,足夠你喝到五十歲。”
孟如歸拿了安神露,坐在那邊欲言又止。
顧玄蔘撐着腦袋:“我的小師弟,你是怎麼了?怎麼糾結成這樣?說出來給師兄聽聽。”
“人從高處掉下來會不會摔壞腦袋?會不會因爲這個原因導致性情大變?”
“你小徒弟那是來了癸水。”
孟如歸無奈敲了敲桌子:“師兄,施清不是女子。”
“哈哈哈,你知道了……不是,我是指他脾氣有些反覆無常對吧。”顧玄蔘道:“那你跟我說說他都是怎麼了?”
孟如歸道:“這孩子本來很是聽話,但是最近總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偶爾還會做一些故意惹我生氣的事情,我在想……”
“啊,十七歲的男孩子嗎,博關注博關注,你多關心關心他就好。”
“你我十幾歲時,不也常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嗎?”
“但是他這樣,就無法正常完成課業,我現在帶他上課都成問題。”
顧玄蔘略微正色道:“這本身就不對,西黃弟子素來都是要做一年外門弟子的,他一進來什麼都不會,就直接跟了你。而且你那兩個徒兒都是資質絕佳的,他跟不上聽不懂自然也就不愛聽了。”
“這幾個月他雖是刻苦修行,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你不如讓他出去跟外門弟子修煉一年,築好根基再來。”
孟如歸看着外邊泛黃的秋葉:“新一批外門弟子也快來了吧。”
新一批外門弟子確實快要來了。
西黃之山下排着一條長隊,隊伍很長,見頭不見尾。隊伍盡頭有幾位長者測試前來入學孩子體內靈力,能夠留下者寥寥無幾。
孟如歸湊到趙清明身邊,趙清明正在登記入學弟子名單以及籍貫,孟如歸期期艾艾半天方纔說出口:“師兄。”
趙清明側頭道:“何事?”
“今年預計招多少外門弟子。”
旁邊一留着山羊鬍,一笑之間無盡猥瑣的男子道“七十個,預計留四十五,這麼一說到時候分給咱們十個人個人還不知道每人能剩下幾個。
趙清明有意無意道:“如歸收徒嚴格,只怕是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我這邊嘛,雜活,有些靈力就能做的來,剩下的都給師兄們。”
孟如歸沉默,又想起施清。他道:“我想塞施清進外門弟子裡面,他未有根基,只怕是跟不上高嶂和晚煙,因此想讓他來築一下根基。”
“行啊。”趙清明大筆一揮,在裡面添上了施清的名字,跟孟如歸道:“九月十五上課,你記得讓他早點下來,哎?我記得他住的闊葉梧好像離這裡挺遠的吧。”
“是。”
“弟子舍還要安排嗎?”
“不必了,多謝師兄。”
“不必謝我。”
……
這幾日孟如歸併未管施清,更沒有與之前那樣緊緊盯着他的課業不放,反而是對他關心有加,說話都比之前溫和了不少。
施清只當是孟如歸忙碌,但是等蘇一被接走之後,孟如歸還是沒有來找他,這就徹徹底底有些不對勁了。
他拿棍棒挑開一個螞蟻窩,從裡面挑出白色的螞蟻卵遞給阿端。
阿端張嘴就要往嘴巴里面塞,被施清制止。
“施清!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呢?”羅晚煙急匆匆跑上來,一把將在地上玩螞蟻的施清拽起 :“還玩還玩呢?你都要去跟着外門弟子入學了,你怎麼還玩呢?”
入學?
施清手裡的小棍棒掉在地上:“入學?怎麼入學呢?現在不就是在入學?”
羅晚煙脾氣急,見三兩句跟施清解釋不清,她便招出配劍,自己先上去,而後一隻手提着施清領子:“走,我帶你去看看。”
那把劍劍身細薄,劍柄纖長,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劍,劍身上刻着兩個字——黃瓜。
只需聽名字,便知道這是羅晚煙使用的劍。
“師姐,你放開我,我都要被卡死了。”
“你把我接到劍上去啊,接到劍上去啊。”
西黃之山下圍着好多人,羅晚煙見無法擠進去,便騰空將施清扔下去,讓施清自己去看。
施清落地,激起一片塵土,他擡眼一看,上面開頭第一個端端正正寫的正是自己名字。
“這,這,這?”
施清爬起來揉了揉眼睛:“這?真的是我?”
他慌亂回頭:“是不是師尊不要我了?這是不是師尊不要我了?”
阿端撲棱着兩個小肉翅膀急匆匆往外趕,只是速度太慢,遠遠望着倒像只小蜜蜂。
羅晚煙收起黃瓜劍:“那可不是,都怪你最近總是找事。這下開心了吧,被逐出師門成爲外門弟子。”
施清有些着急。這不對啊,當時在原書中施清犯下滔天大錯,孟如歸都沒有將他逐出師門,怎麼到這裡就成了這個樣子。
“你又胡說嚇唬他。”高嶂外出辦事回來,剛好聽見羅晚煙在胡說八道:“師尊哪裡就能把他逐出師門了?施清本身就應該在外門待一年。”
“你與我不都是在外門呆過一年?”
“從根基學起才能早日修成靈核,師尊這是爲了施清考慮。”
阿端噗通一聲扎倒在施清身上,施清猛地一個搖晃。
高嶂伸出手來攙了攙他,羅晚煙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最近師尊總罰你,你一直沒有好好吃飯的原因?”
施清笑了笑,找出一個無比牽強的理由:“這倒不是,今天風有點大,颳得我有些站不住腳。”
一個五歲小兒從他們身旁跑過,腳下生風,沒有半分搖晃。
這該死又牽強的理由。
羅晚煙將劍背在身後,衝着高嶂詢問:“二牛今天可在攤子上嗎?”
高嶂略微遲疑,最終還是說:“在,不過我看他好像挺忙的。”
羅晚煙聽完那句在已經是沒了人影,高嶂看着羅晚煙背影,重重嘆息一聲之後跟了上去。
施清見狀,生怕他們二人扔下自己,到時候自己還要徒步爬上這山,便也跟着去了。
阿端趴在施清背上,睜大眼睛看着周遭一切。
施清道:“到底怎麼回事?我記得原書之中並沒有這麼一段的。”
阿端搖搖晃晃摟着施清脖子:“親,你忘記了,這是一整個世界,你所經歷的事情都會因爲你的舉動而改變的。而且九釣在裡面挖坑太多,一不小心你就會觸發其中一個。”
施清還想再問,卻被阿端打斷,阿端指着一個小糖畫眼睛亮閃閃的:“啊!親,這個好看,我想要這個。”
施清:“……”
“那個,真是不好意思,我沒錢。”
“我兜裡面一個銅板都沒有。”
施清一路向前,終於見到了羅晚煙口中的絕世美男。這一瞬間他有些明白孟如歸爲何要收羅晚煙爲弟子,因爲——他這個師姐好像有些審美異常啊。
二牛整個人身體精壯十分,皮膚黝黑,長得粗粗笨笨,厚脣細眼,往那邊一站,活像是一個門神。
羅晚煙戳了戳施清:“怎麼樣?是不是帥的驚天動地,美的慘絕人寰?是不是比修真界第一美男蘇澈都要好上十分?”
比蘇澈?
高嶂又嘆了口氣,羅晚煙上去擰了他一把:“我知道,這是你們欣賞不來的好看,你個醜八怪。”
醜八怪?
高嶂生得雖然不是決定好看,但也是個身材修長,面如冠玉的男子,怎麼就會比那二牛要醜。
高嶂看着熱情上前搭訕的羅晚煙,對着施清聳聳肩膀:“看到了嗎?這就是師尊爲何收晚煙爲徒的原因,起初我還以爲她是裝出來的,目的就是爲了引起師尊注意。可是後來發現並非如此,她生來就這樣。”
“後來有幾個女弟子效仿她,想要拜入師尊門下。無一例外都被師尊扔出門去了。”
施清看着仍舊在跟二牛搭訕的羅晚煙,十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師兄,我能不能借你點錢?”
“多少?”高嶂從兜裡面掏出一些碎銀子銅板:“這些夠不夠?”
施清從裡面掏出幾個銅板:“夠了夠了,我就想買幾個糖畫吃。”
高嶂道:“既然如此,還是我跟你一起去吧,她一時半會也說不完,說不準一會還要吃碗麪。”
“不過我看她沒錢怎麼吃。”
阿端在施清肩頭指揮:“這個,這個,還要那個。”
施清小聲道:“還有呢?”
阿端道:“沒有了,這三個就夠了。”
高嶂付錢之後,施清拿着三個糖畫,轉頭看見了蘇寒韻。
蘇寒韻手裡提着一個小木桶,正站在那裡聽人彈琵琶。
彈琵琶的是一個紅衣美人,皮膚白皙,眉眼之間隱隱有一股子英氣。蘇寒韻在那邊聽着,似乎是入了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