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噌的一下漲紅了臉,這一問便是被強行塞回記憶的匣子頓時被人用鑰匙打開,那一晚顛亂瘋狂的畫面頓時涌入腦海,堪比數月前沖毀了一方樂土的急暴雨,一下子就將色厲內荏的小兒衝了個七零八落。
不得不說這位雨神所言不虛,以前每次哄騙着她要行那等子羞恥之事時,都會各種抱怨說自己叫他憋了這許多年不得宣泄,照他自個兒粗粗算來那口中的許多年,沒個十幾二十幾,也有個三五七八年的光景。可不就是一朝得以開閘,便收勢不住要屯淹千里!
原本以爲只最開始痛那一下便算解脫了,卻是萬萬沒想到,那開始果真就只是開始,王爺嚐到了施雲布雨的樂趣,竟是生生連下了三場大雨,若不是她昏死的還算及時,估計第二天皇宮就會傳出鎏英殿遭遇沒頂之災的噩耗。可也害的她整整兩天沒能下牀走上幾步。
阮清直覺這話不能接,一不小心接錯了話,良田指不定又得遭殃。便是警覺的繃緊身子不動聲色的後撤一步,誓死也不開口。
她不說話,蘇輒卻不肯輕易放過,步步緊逼的說道:“說到這裡,本王倒是不得不好好問一問殿下,本王究竟何時水性楊花,朝三暮四,欺男霸女,拆散人家庭了?”
這個,貌似可以回答。
阮清退無可退,腿抵在榻沿上,在心內略一整理,籌措着言辭道:“王爺分明已有婚約之人,卻還去招惹有夫之婦,難道不是水性楊花?阿阮自認有罪,也甘願一力承擔,王爺卻依舊不依不饒,拿家人朋友屢次要挾,如此又怎算君子行爲?自古成王敗寇,阿阮雖非真正的男兒,卻也懂得這個道理,如今到了這個地步,阿阮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王爺到底想要如何,且給個痛快吧!”
“有夫之婦?”蘇輒只聽自己想聽的,長眉微挑,“本王倒是招惹了哪個有夫之婦?”
阮清見他有心吃幹抹淨不認賬,心裡更氣的要命,脫口道:“還能哪個!自然是王爺前幾日在此處公然幽約的老相好,慕容婉!”
蘇輒難得被吼得愣住,好半晌才明白過來,阮清何出此言。心裡竟然有那麼一絲欣喜,仔細回味,那日送走慕容婉後,這小兒緊接着就回來了,表面雖看着無異,可話裡話外總像是在影射着什麼,那時他沒想出究竟,現在纔算是有了些了悟。
這小兒莫不是醋了?
蘇輒鬧明白緣由,一肚子火倒是立刻下去了大半截,頓時戲謔心起,背起手倨傲的俯視着搖身一變閨中怨婦的小兒,“殿下無心本王,本王也沒什麼好說的,然本王乃是個正常的男人,卻是要本王一味拿熱臉貼冷屁股,還高喊三貞九烈的給自己立牌坊不成?既如此,殿下如今又是以何等身份來質問本王?”
阮清沒想到他上一刻還抵死不認,轉眼就面不改色的自曝了家門,還一副他會這般全是她一手造成的苦主模樣,怎能不叫她氣的心肺都要炸了。數日來的愁苦和委屈頓時便被悉數勾了出來,一下子衝到了眼眶裡,打着轉兒滾了下來。
蘇輒原本是想看這小兒被戳穿小女兒心思,乖乖俯首認罪,哪知說着說着,竟是一聲不吭的哭了起來。也不知那大眼瞪得魚丸一般,眨都不眨,卻是怎麼能哭的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似得,一砸一個坑。砸的他強做冷硬的表情都繃不住了,連忙心疼不已的伸出手去擦拭帶淚兒的眼角。
滿口鋼牙的猛虎頓時化身軟綿綿的羔羊,連聲哄着,“明明我纔是受了冤屈的那個,你卻怎的惡人先告狀哭了起來……我是氣急了口不擇言,又不是真的那個意思。那個慕容婉確實心思不純,可我豈是那麼不挑食的,撿着什麼樣的都下口?那日見她不過是因着她半夜想要爬你的牀被我逮個正着,我擔心她會對你不利,這才提了來審問一二,又怎麼會碰她半根手指頭……我早就跟你說過,在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任是誰也佔不去半分,你卻總是莫名其妙吃這些個閒醋作甚?憑白惹得自己心裡不舒坦。莫要再哭了,再哭下去,這鎏英殿便是當真要遭受沒頂之災了……”
可惜這番話算是白說了,全沒有安撫到淚意決堤的小兒半分,水勢反倒越發洶涌起來,大有哭也哭了,倒不如一次將心內的憋屈哭個淋漓暢快的陣勢,只一把揮開眼前的手,淚眼圓瞪道:“王爺又何必來惺惺作態!我自是沒有資格過問王爺的家宅私事,王爺也不用費心解釋什麼。只是王爺已然算計周全大勢在握,又何需再擔心我能翻出什麼風浪來,將我禁足在此,連親人安危與否都不得一見?”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蘇輒終於省味過來這小兒到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當下心中一冷。雖然他這麼做是有那麼幾分約束小兒的意思,好讓她投鼠忌器適當收一收野了的心,卻也沒打算真的一輩子不讓她與親人相見。自是要等到一切安排妥當,時機合適之時纔好。
他好心替她做打算,萬一她不領情,在這當頭再受那垂死老皇帝三言兩語挑唆,生出什麼幺蛾子,那他豈不是哭都沒了地方?
可就是這般,她也未見得領會他的苦心,竟是拐着彎的試探他的底線,當真沒心沒肺的令人着惱!
若是換做以往,蘇輒定是半點情面也不講,一口回絕,叫這小兒絕了不安分的心思,乖乖聽從他的安排。可眼瞅着他不答應,小兒便止不住水勢,要將他一併淹死在這的決心,心裡越發不痛快的同時,也禁不住心疼這一向只會“潤雨細無聲”的小兒此刻哭的瓢潑一般,上氣不接下氣。
雖然這幾日小兒將養的不錯,臉蛋摸起來手感也柔潤了不少,可也經不住這麼大肆的損耗元氣。便是軟下心來,一手提拎起小兒懷中的小狐狸扔甩到一旁,將小兒摟進懷裡溫聲道:“莫再哭了,再哭下去,一會兒可是要頂着一對核桃讓太上皇和太后看見,當我怎麼欺負了你,再給我添個大逆不道的罪名不成?”
這話一出,果然十分見效。阮清猛地收住要推出去的手,仰起一雙溼漉紅腫的大眼,小心翼翼的啞着嗓兒問,“蘇叔叔不是又在哄我吧?”
廢話!不是爲了哄你,難道是在哄自己不成!不過蘇輒也明白她是在擔心什麼,低頭捏了一把肉鼓鼓的臉蛋,不甘不願的扯着嘴角笑道:“這些年你可是被我騙大的?自是與你說正經的,原本我也沒打算拘着你不讓你與親人相見,只是這幾日我□□不得,擔心你一個人在宮裡瞎轉悠再碰上個把不長眼的,生出什麼事兒來,這纔等忙完了親自過來陪你去見你想見的人。”說到這裡,便是想起了這幾日爲了見那些個不長眼的,這小兒可是沒少折騰,又冷下眉眼,哼道:“本王倒是差點忘了,殿下向來心大,能容天下亦能裝無數人,可是打算着見過親人之後再與本王來一出上吊的戲碼,一道去會會情郎姦夫?”
阮清被說的神情一窘,不過看蘇輒不似說假,便是一會兒就能見到太上皇和太后了,心中說不得大大的鬆了口氣,哪裡還敢再去點王爺的火芯子,立刻抹乾了眼淚,柔聲道:“蘇叔叔在胡說些什麼,我整日裡呆在這殿內,偷摸鑽進鑽入的也只蘇叔叔一人罷了,難不成蘇叔叔要將自己算作那姦夫?”說着擡眼去偷看姦夫的表情,果然就見姦夫俊臉隱隱有發黑之勢,連忙機智的轉移話題,“我與恪哥哥從小一塊長大,他待我如同親弟,我亦視他如同兄長,蘇叔叔那日帶着氣走了只將我關在這裡,我心裡着急皇舅父和皇舅母的安危,纔會想要尋恪哥哥幫忙,再說了,蘇叔叔不是知道恪哥哥與白雀……卻是憑白歪曲了我與恪哥哥之間的情義,讓白雀心生誤會不成?”
蘇輒心裡冷哼,狗屁的情義,只怕你將人視作兄長,人家未必將你看做幼弟。不過這話也就只能在心裡想想,卻是不可說出來給了這小兒平添了念想,便是要等白雀將李恪完全拿下才好。
蘇輒覺得有必要一次性清除感情道路上的障礙物,便繼續追問道:“那秦煜和凌風又怎麼說?”
阮清眨了下眼睛,難得乖巧的靠進蘇輒的懷裡,將臉貼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柔聲細氣道:“我本也沒幾個朋友,既是見不到恪哥哥,只好再去尋別人幫忙。凌風確實與我交好,可蘇叔叔難道不知明月其實也是女扮男裝,早在我離開北地不久後就與凌風訂下婚約之事?”
這事蘇輒還真不知道。其實阮清一早也是不知的,若非白雀眼毒,有一次兩人閒聊時,說起明月公子,白雀偷偷告訴她明月公子看起來有些古怪,在看到阮清也穿過幾次男裝之後才幡然醒悟那點子古怪究竟出自哪裡,阮清這才恍然,原來那明月公子也是個瞞天過海的高手。
這倒不是明月有心如此,而是明家代代單傳,到了明月這一代卻怎麼也生不出兒子來,明家家大業大不捨得就此便宜了別人,於是從小將明月當男孩培養,準備將來招個上門女婿,繼續延續香火家業。
明月倒是不似阮清糊塗,真將自己當做男兒,只是出門在外談生意還是以男兒之身比較方便,索性就順着家裡的意思一裝到底,才導致了現在嫁娶不得的窘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