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裡的布團終於被取了下來,蘇輒甩開手腳上的繩索,儘量保持翩翩風儀的從地上站起來,高大的身形一下子就將低矮的姿態扳回一成,磨着牙面不改色道:“本王初來乍到,一時走錯了房間。”
璇璣將信將疑的眨了下眼,狀似不經意的推了下臉上的面具,笑眯眯道:“原來如此,倒是手下的人有眼無珠,令王爺委屈受苦了。”便是轉頭厲聲對眼瞎的護衛喝道:“還不趕緊給王爺賠罪!惹惱了王爺,小心王爺不悅摘了你們的腦袋!”
“不敢。”蘇輒突然出聲,鳳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幾步開外的璇璣,冷笑道:“璇璣公子御下有方,個頂個的都是眼明心細的人才,本王欣賞還來不及,怎會輕易怪罪。還是免了罷。”
王爺都這麼說了,璇璣自然不會再強求,只命護衛們退下,微笑着請王爺落座。王爺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呆,剛要開口拒絕,小寶從後面跑了出來,小手搖晃着孃親的袖子,邀功似得咧着奶牙笑道:“孃親孃親,孩兒沒有騙您吧?那迷香可是紀夫子給的好東西呢,任是武功再厲害,也是一聞即倒。對不對王爺?”
蘇輒嘴角狠狠一抽,果然是早有預謀!
紀狗兒,你給本王等着!
蘇輒瞬間陰狠的表情盡數落入璇璣的眼中,不由的暢快,佯裝喝斥的瞪了小寶一眼,“胡鬧!既是好東西,怎可隨意點在孃親的房中,可是要謀殺不成!還不快去睡覺!”
“可是……”小寶若有所思的仰起小臉,天真的道:“孩兒若是走了,豈不是隻剩下王爺和孃親二人?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爹爹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璇璣覺得自己生了個好兒子,真是貼心的很,便是踩着臺階一路直下,“童言無忌,小兒不懂事,王爺千萬別放在心上。既然是誤會,那在下就不耽擱王爺休息了。王爺請——”
蘇輒原本正要擡起的腳忽然又落了回去,微微蹙着眉道:“應是綁了太久,本王的手腳俱有些痠麻,倒是要休息一會兒。閣下若是不介意可否讓丫鬟進來,沏杯茶喝?喝完本王立刻便走。”說着已經自顧自的一屁股拍在了椅子上,一副喝不上茶我就一直坐這兒的決心。
璇璣狐疑的打量着蘇輒的表情,一時也沒看出究竟,只得喚了門外的丫鬟進來奉茶。
折騰了大半夜,小寶再興奮也有些睏倦了,捂着嘴巴打個了哈欠便靠着璇璣昏昏欲睡的點起了小腦瓜。璇璣看了眼正忙着沏茶的丫鬟,招呼了站在旁邊的另一名丫鬟,先將小寶送回去歇息。
蘇輒似乎真的只是爲了喝茶,神色淡淡的看着丫鬟在手邊認真擺弄着茶水,也不說話。蘇輒不說話,璇璣自也找不到話說。房間裡一時靜極,只可聞茶水清脆的淅瀝聲,莫名的,璇璣有種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錯覺,只望着這杯茶快些喝完,將人攆出去。
繁複的沖泡工序終於完成,丫鬟將茶分好,恭敬的奉到王爺手邊,璇璣自取了一杯,慢慢飲着,心裡卻在琢磨,王爺的目的究竟何在。按說王爺已經揭了“璇璣公子”的面具,臉也丟了,心中的猜疑也消了,仍賴在這兒不走,莫不是關於白天商定的鐵器打造之事要生反悔?
一杯茶蘇輒喝了近半柱香的功夫,茶都涼了也沒見底兒,正當璇璣有些不耐煩要開口,蘇輒突然出聲,“你先退下,本王有話要與你們主子說。”
丫鬟下意識的朝璇璣望去,璇璣怔了一下,心道終於要切入正題了麼?可是他又想增添什麼條件?
璇璣點了下頭,“既然如此你就去門外守着吧,有事我會叫你。”
這話明顯是在告訴蘇輒休要趁着沒人,打什麼鬼主意。蘇輒卻似並不在意,待丫鬟出了門,將門帶上之後,方擡起眼兒,直直的盯着璇璣面具下的一雙眼睛,“閣下怎麼不問本王究竟何事?”
璇璣笑了一聲,“王爺若是想說鐵器的事宜,在下自當洗耳恭聽,只是白天的時候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規矩擺在那裡,生意就是講求一個你情我願,王爺若是信不過在下,在下也不勉強,王爺只管另尋合作伙伴便是。”
蘇輒轉着手中的茶杯,鳳眼微吊,卻是文不對題的笑着道:“本王剛纔不小心走錯了房間,如果本王沒有記錯,昏倒之前本王失手打落了閣下的面具,有幸目睹了閣下的真容。閣下卻怎的又重新將面具戴上了?難道是怕本王看多了會喜歡上閣下不成?”
璇璣下意識要擡手摸向臉上的面具,擡眼卻見蘇輒不知何時已經起身走到自己跟前,彎下身擋在了自己面前。高大的身影頓時遮去了大半的光線,有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我、我習慣了隨時都戴着面具……”璇璣頗感不適的往後縮了縮身子,避開蘇輒直視的目光,難得有些慌亂的磕巴道:“時辰不早了,關於鐵器一事,明日我會再擬一份詳細的文書遞與王爺相看。若是沒有其他事,王爺還請早些回去歇息吧。”
“你很怕本王?”蘇輒又逼近些許。
璇璣這時再察覺不出不對,便真是蠢了,當下就要起身讓開,急聲道:“王爺還請自重!”
可人還沒等擡起屁股,就被用力按了回去,“阿阮,你叫本王找的好苦。”
璇璣渾身僵住,不過轉瞬便笑了起來,擡眼看着蘇輒近在咫尺的俊臉,聲平調穩道:“王爺在說什麼?在下不懂。”說完,璇璣就要大聲喊人。
“來——唔……”面具下的脣突然被堵了個嚴實,璇璣驀地瞪大了眼。
王爺是瘋魔了不成,竟然看都不看就直接親了上來,難道就不怕親錯了人?
王爺很快就給了她解答,曖昧輕挑的用舌尖一卷脣下鮮潤的脣瓣“果然是你,本王記得你的味道。”話落,手指在她臉側飛快的一挑,那銀白的面具划着弧兒的飛了出去。露出一張通紅的小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憋得。
“……無恥!”璇璣一把推開蘇輒,還想張手給他來上響亮的一巴掌,可想到這一巴掌打下去估計是自己的手被厚厚的臉皮震疼,又強自忍住了。只大口喘着氣,一雙大眼發狠的瞪住詭笑的蘇輒。
“看來這幾年你沒別的長進,就只學會了演戲的功夫,竟然敢在本王面前刷弄起大刀。”蘇輒任由璇璣炸了毛似得跳到一邊,捻着下巴邪邪的笑着,可那雙鳳眼裡卻是感受不到一絲笑意,盡是翻滾的怒意和陰冷。
日思夜想了一千多個日夜的人現在就站在眼前。似乎高了一些,也胖了一些,戴着面具還真的很難一眼辨認出來,可他熟悉她身上的味道和那一股子天生秀雅從容的氣度。那張曾經尖瘦的小臉,如今也圓潤了許多,精緻的五官隨着歲月增長更柔和了許多,也更多了令人無法側目的豔媚,只是這麼靜靜的看着都覺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尤其剛剛那短暫的一抱,蘇輒發現原本抱在懷裡小小的一團變得纖長柔軟了很多,掌心所觸竟是瞬間燃起了灼熱的大火。
深吸了好幾口氣,蘇輒纔將體內的火艱難的壓了回去,目光瞥見璇璣緊緊握在袖中的粉嫩的拳頭,微微一閃,“怎麼?不捨得對本王動手?”
璇璣只恨剛纔一念之差,怎麼沒真的一巴掌扇過去,不知現在再扇還來不來得及?
蘇輒也沒打算給她機會,一把拽起她的手,稍一用力就將她整個人提到身前,另一隻手環住另一隻手緊緊扣在她腰間,胸前的堅硬和柔軟貼合的紋絲不漏。
“阿阮,本王是不是該誇你一句長本事了?大婚之日竟然敢丟下本王私逃,一跑就是四年,讓本王遍尋不得,獨守空房了一千七百零五個日夜,你倒是逍遙快活的很,連兒子都自己生了。你是要逼瘋本王嗎!”
“你、你放手!”璇璣使出吃奶的勁兒撲騰,卻是無濟於事,正要用腳去踹,蘇輒突然一個轉身,將她擠到牆上,筆直有力的雙腿瞬間壓住了她的腿,將她平整的鋪在了牆面上。
“放手?本王好不容易纔找到你,你覺得本王會輕易放手?”蘇輒不懷好意的壓低下巴,滾熱的氣息有意無意的蹭着她的耳後脖頸處,幾乎是一瞬間,晶瑩剔透的耳垂就紅成了血珠。
“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璇璣渾身繃緊,極力偏頭躲避着那張可惡的嘴。
“你叫吧,正好,本王也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男人是誰。”
“你!”這麼一說,璇璣還真不敢叫了,可這麼被鋪在牆上上下其手也委實叫人難以消受,便是急急道:“有話好好說,你先放開我,我、我被你壓得喘不過氣兒了……”
“休想!”蘇輒哼了一聲,乾脆將整個身子的重量都掛在了她身上,下巴抵在她的頸側,深深的嗅了一口,聲音低啞道:“本王知道,你心中爲桂嬤嬤鳴不平,一直記恨着本王,加之本王先前醉酒傷了你……可是都四年了,你怎麼還沒消氣,竟是狠心留下本王一人……你可知本王有多想你?日也想夜也想,想的都快發瘋了……阿阮,不要再生本王的氣了好不好,本王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了……自從你走了之後本王都有後遺症了,一杯酒就能醉的不省人事,便是想幹壞事也幹不了……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本王……我真的錯了……”
什麼冰涼的東西低落在頸間,璇璣微微一震,努力偏頭看去,蘇輒卻一動不動的埋着臉,只一聲聲呢喃低喚,“阿阮……阿阮……”
“王爺……不會是哭了吧?”璇璣小心翼翼的問。
蘇輒半晌兒沒出聲,璇璣忍不住又問:“喂,你不會真的哭了吧?”
“我若是哭了,你就原諒我嗎?”蘇輒終於悶悶的問了一句。
璇璣愣了一下,放棄了掙扎,只面無表情的淡淡道:“王爺在來之前,可有打聽清楚民婦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