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冬舉起帕子替阮清擦乾臉上的水,退到一旁。阮清聽了立即明白了王爺是在爲什麼費神,不免關切的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問:“蘇叔叔可是在考慮幾日後要出行的事情?”
蘇輒含糊的點了下頭,便不欲多說,只吩咐人傳膳。
阮清早膳一般吃不多,但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碗熱乎乎的羊奶,半冬十分盡職,早已吩咐廚房熱好了羊奶端上來,親自服侍着阮清喝下,這才又幫她盛了一小碗甜粥。
阮清喝着甜粥,陷入了一陣思考。
蘇輒也一直無話,有些無味的隨意吃了幾口飯菜。
兩人各懷心思的吃完早飯,蘇輒便聲稱有些事務要去處理,命人送阮清回宮。阮清也正想到了一些事情要趕回去,沒有多留,跟蘇輒告了辭便帶着人離開了。
阮清一走,蘇輒立馬就起身,重新換了一身不打眼的衣服,對候在門外的元寶道:“備馬,去南巷。”
元寶覺得自己許是昨晚沒睡好,耳朵出了問題。南巷是京中有名的花柳巷,可那花的卻不是嫵媚多姿的女人花,乃是婉轉匍匐的“後.庭.花”,有着各色小倌齊聚的樓坊。
昔日的流言噔時閃現在元寶的腦海中,將他砸了個五雷轟頂。
王爺一大早要去小倌館是何故?難道……
元寶想起剛剛出門的小郡王,再看看自家王爺青黑的眼底,明顯一副虛耗過度,欲.求不滿的模樣,心中大爲驚異,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爺,您就算真有那癖好,也好歹顧忌一下身份,挑挑人啊!人家可還是十幾歲的孩子,又是當朝最尊貴的郡王,縱使您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可這也……欺人太甚了!
不過看小郡王離開時並瞧不出什麼異樣,大概王爺還是憐惜了則個,手下留情了。所以王爺纔會欲.求不滿等不及要奔去小倌館繼續酣暢淋漓一番罷?
蘇輒並不知自己的小廝一番絕望的心裡路程,半個時辰之後,在南巷最大的一家樓坊的後門勒了馬。
王爺要端正的認識自己的某方面功能正常與否,自然不能讓他人從旁近觀,下了馬面不改色的對元寶道:“我進去調查一些公事,你在這裡候着,不要亂跑。”
元寶心中暗暗撇嘴,卻不敢斗膽揭穿王爺某些冠冕而又曲徑通幽的心思,忙恭敬的應了,牽了馬去。
蘇輒活到這麼大,連青樓的門邊都沒沾過,更別說踏入這樣的男人館。鑑於經驗上的欠缺,王爺並不知不管是青樓還是小倌館俱是沒有一大早營業的,所以當他走進這家看似建造奢靡,裝飾雅緻獨特的樓坊,卻沒見着幾位來往的客人時,心中頗爲不恥,也略感安慰。想着生意這麼慘淡,竟也有着這等裝潢的財力,想必這家的老闆十分會鑽營,應是個懂眼色的。
他今日行事需得隱秘,乃是爲了印證自己的男兒本色,絕不可泄露出去半點蹤跡。沒客人倒是首先去了他一個麻煩,免得一不小心撞見“熟人”,還要費心掩飾。
蘇輒從大堂的後門而入,冷冷清清的大堂裡只有一位看似剛剛睡醒正在算賬的老鴇。聽到聲音,老鴇還以爲是哪位客人早起要什麼服務,擡起頭正要開口笑臉詢問,卻見着來人是張陌生的臉孔。
但那張臉卻是比他們這裡的頭牌都要出衆十分,絕美而又自帶一股子清冷端肅的尊貴,雖穿着一身普通的衣飾,通身的氣質卻是豪門大戶纔有的派頭,那一雙絕色的鳳眼掠來時,隱隱有種無形的壓力,令人驚豔驚心的喘不上氣來。
在京中不乏有許多癖好特殊的貴人,但一大早就光顧的貴人卻是不多。這位一看就是貴人中的貴人,想來是欲.火難耐,等不及天黑,卻又怕被人認出,刻意的喬裝掩飾過。老鴇一眼堅定完畢,忙堆起笑臉親熱的迎了上去。
“這位公子一大早來此,可是有什麼緊急的需要?”
濃濃的脂粉味飄了過來,蘇輒有些厭惡的退了一步,不動聲色的握拳咳了一聲,道:“你們這裡可有年輕一點的男子?”
“有有有!”老鴇一張老臉笑成了一朵喇叭花,忙道:“我們這兒從十歲到三十五歲的都有,保證個個都知情知性,溫柔可人,不知公子是想要多大年齡,哪種類型的?”
“十歲的也有?”蘇輒驚大了眼睛,隨即想到了那個也只有十四歲的少年,不禁皺眉道:“這麼小也行?”
老鴇一看他就是生手,說不定還是初次光臨這樣的地方,不瞭解行情。若有深意的拋了個眉眼,笑道:“公子真是風趣,來咱們這種地方的誰不是稀罕一個鮮嫩,自然是年紀越小越有趣味。”
蘇輒厭惡的皺了下眉頭,很想轉身就走,可想想都已經來了,自然不能白來一趟,便強自忍耐着,道:“不必那麼小,年輕一點的就可以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好看一些的。”
老鴇會意,忙引了蘇輒先上客房,喝茶稍候,便去尋了剛巧昨日休息現在還沒起牀的頭牌前去服侍貴人。
這位頭牌棠兒剛好是個十六歲的少年,生的花容月貌,姿態孌好,恰如一朵含春綻放的海棠,清麗而又婉約。被老鴇從牀上拽起來,棠兒還有些不耐煩,抱怨着:“怎麼一大早就要接客?覺都不讓人睡好,這客人該是有多飢.渴無度……”
老鴇笑嗔了少年一眼,“這位可是不多見的貴客,長得那可是跟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通身氣派不可言喻,我打眼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你可要好好伺候,打起精神來!”
棠兒睡得惺忪的眼兒懶懶的垂着,有些鄙夷的撇了下嘴,索性只是隨意的梳洗了一番,換了一身素雅的寬鬆長袍,長髮披散只在身後鬆鬆的綁了一條青色絲絛,倒也別有一番美人懶起的風味,便隨着老鴇推開了貴人的門。
貴人正背對門口坐在長長的珠簾後面閒閒飲茶,不時四下打量着裝飾豔俗花哨的房間,聽到開門聲也沒有立即回頭。
棠兒輕輕的將門帶上,慢移蓮步,撥開珠簾,朝着喝茶的貴人走去。
不過一盞茶,貴人便丟下一袋子銀錢,一臉輕鬆滿足的大步出了樓坊。
元寶這頭剛剛將馬拴好,想着打量自家王爺的架勢,估計沒個三五時辰不能酣暢盡興,正準備去附近的茶館坐一坐,也好替自家王爺掩掩耳目,沒成想連件衣服都脫不乾淨的功夫,王爺就神清氣爽的走了出來。
元寶痛心疾首的連連嘆了好幾口氣,又忙去解了馬,跟隨王爺打道回府。
王爺自是不知元寶小廝的憂慮,如同卸下了壓在心頭多年的包袱一般,笑的春風得意,策馬揚鞭。
他原本還打算再跑一趟青樓,對比驗證的,但此番結果出來,頓時一掃多日的陰霾,也沒必要再摧殘自己多跑一趟了。
他回憶着剛纔那個自稱棠兒的少年婉孌靠近,只不過手指剛剛觸到自己的袖子,自己就差點將剛喝下去的那幾杯茶一口吐在那張花容月貌上,心滿意足的發現自己果然是沒問題的。
想他蘇輒清正嚴謹半生,怎會有那種令人羞恥的毛病,應是近日瑣事繁多,心緒有些不穩,方纔會在面對年幼的侄兒時出現不該有的錯覺。
蘇輒解決了多日來頭疼的問題,回府之後便一心撲到了北地出行的計劃裡,重新忙碌了起來。
而阮清回宮卻是爲了準備趕赴逐期而至的左相大人的壽宴。因着皇上的壽宴出了些意外,導致未能完美落幕,按理在這個節骨眼上人人自危,審時度勢的取消了各類宴會,安坐家中以表臣子對聖上的忠心不二。
但承帝向來龍恩浩蕩體恤下臣,加之對刺客一事高高擡起卻又輕輕放下,並未顯出半絲被破壞了心情的跡象,緊緊提拎着心的臣子們方緩緩鬆了口氣。卻又過了幾日,皇上突然下旨給定王賜婚,暗示衆位人臣要好生給定王準備大婚的賀禮,這婚前沒事也多往定王府走動走動,與定王多多交流傳遞一下婚宴的心得,免得拖到這把子年紀方迎娶新人的定王眉毛鬍子一把抓,唐突了柳閣老的千金,令本就不捨的柳閣老心生怨懟。
衆官員都是宦海沉浮的老手,對於聖上的心思揣摩不說十之八九,也有個五六分。當然,定王府的門檻建的甚高,一般人還真是輕易邁不進去,但外面的人進不去,可以將裡面的人拉出來,這樣想來,大傢伙便有了重新開張宴會的正當名目,王丞相的壽宴也是必須要辦的,還是一定要邀請定王參加的。
近日定王心情甚好,接到請帖也沒有隨手一丟置之不理,倒是想着某個小兒最愛湊熱鬧,聽說也收到了帖子,那麼肯定是會去的。既然心障已除,倒是該在去北地之前,好生的與那小兒重溫一下叔侄師徒之情,免得人走茶涼,倒是隻給那心思甚重的小兒心中留下些不甚美妙的回憶,從此記恨疏遠了他。
這般打算着,蘇輒便命人備了厚禮,換了衣服出門去赴宴。因着忠義夫人委託,去時還順便帶上了要出門透氣的侄女和與侄女形影不離的表小姐季香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