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李克用來說,比各路大軍的圍攻更讓他頭疼的是朝廷的一道聖旨,這道聖旨的內容剛好命中李克用的要害,讓他疼得直不起腰來。
李曄下旨,褫奪李克用的郡王稱號,收回之前賜給對方的李姓,另外還罷免了李克用包括河東節度使在內的一切官職。
現在的李克用又變回了朱邪克用,沒了朝廷合法性的加持,他成爲一介白身,還是個流浪到內地的少數民族。
我們之前提到過李姓對李克用的重要性,如果沒了朝廷的認可,李克用將失去合法性的外衣,在中原根本無法立足。
可以說朝廷的這一道聖旨,要比十萬大軍更有殺傷力。
現在的李克用陷入了政治與軍事的雙重危機。
而朝廷的主力征討大軍現在已經開拔了。
張浚通過主持征討李克用,勢力大漲,成功壓制住楊復恭的力量,昭宗皇帝在安喜樓爲張浚踐行,低聲囑咐道:“江山社稷,在此一搏,朕在此靜候愛卿凱旋歸來。”
張浚意氣風發,說道:“臣先爲陛下蕩平外面的藩賊,歸來後再剷除朝中奸人,還陛下一個乾乾淨淨的大唐!”
此話一出,皇帝身邊的楊復恭寒毛直豎,脊背發涼。
形勢比人強,不服不行啊。楊復恭感覺壓力山大,他想要改善一下與張浚的關係,於是帶人在城外爲對方送行。
楊復恭捧杯向張浚敬酒,說道:“祝張相早日凱旋歸來!”
面對着楊復恭的笑臉,張浚卻擺起了譜,他笑眯眯地看着楊復恭端着酒杯的手舉過頭頂,硬是不去接,等到對方胳膊發酸的時候才說道:“真是不好意思,皇上剛纔賜了酒,本相量淺,已經喝醉了,實在喝不下你的酒了。”
楊復恭壓住心中怒火,冷笑道:“張相現在手握禁軍,獨當一面,難道就不領會復恭的面子了嗎!”
張浚大笑:“討平了叛賊之後,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面子!”
說完促馬前行,帶領大軍向北進發,留下被煙塵籠罩的楊復恭等人在風中凌亂。
朝廷這邊大軍開拔,李克用那裡有人造反。
造反的人是馮霸和安居受,他們爲什麼要造反呢,原因有兩個。
一個原因在李克用身上,他佔領了潞州以後,將其作爲兵員和軍需物資的供應地,一味索取,卻不給好處,潞州的大兵們不幹了,將領馮霸帶人造反。
另一個原因出在李克用的弟弟李克恭身上,這個人是李克用任命的潞州節度使。起初李克用讓自己的二弟李克修主政潞州,克修爲政寬簡,愛恤百姓,很受地方愛戴。等到李克恭來了,橫徵暴斂,肆意妄爲,大失民心。
老百姓的眼光是雪亮的,他們就想啊,同樣是長官,這一任怎麼和前任相差這麼大呢,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既然李克恭這麼不是個東西,那我們就反了吧!
有了羣衆基礎,造反就很容易成功了,城內的牙將安居受帶人殺了李克恭,佔據了潞州,他召集馮霸回城,並向朱溫求援。
令安居受始料不及的是,馮霸情願在外面風餐露宿,竟然拒絕返回潞州。馮霸有自己的考慮,他現在很焦慮,也很擔心,一方面擔心李克恭詐死,賺自己回城後開展甕中捉鱉的遊戲;另一方面擔心安居受不安好心,等自己回城後翻臉不認人,吞併自己的部衆。
既然馮霸不回來,朱溫也沒有回信,安居受心裡沒底了,他十分擔心自己盼星星,盼月亮,會先把李克用的大軍給盼來,所以他選擇了棄城逃跑,可惜的是他出城沒跑多遠就被“野人”給殺了。
我一直在想《新五代史》中記載的“野人”是何方神聖,這裡的野人當然不是原始人,就我看來有可能是土匪山賊,也可能是一些亂兵或世外高人,甚至是老百姓,裡面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翻譯成一句話就是:我也不知道是誰殺的,那就直接把兇手的名號丟給野人吧,這總不會錯!
安居受死了之後,馮霸不再擔心了,他屁顛屁顛地回到了潞州,開始整頓兵馬,準備迎敵。
馮霸一回來,朱溫的人也來了。
朱溫聽說潞州造反,高興得不得了,這真是一有瞌睡就有人送枕頭,趕快去接手城池吧!但當時朱溫的主力軍團還沒有回來,爲了應急,他派了“山東一條葛”葛從周帶了一千人進入潞州城,協助馮霸進行防守。
既然內憂外患到了如此地步,李克用樂意也好,不樂意也罷,都要採取行動。
李克用從來不玩兒虛的,他的行動很乾脆,既然有人要打仗,那就好好地陪着對方打,打到他們哭爹喊娘不想打爲止!
爲此李克用派出了自己的頭號戰將——李存孝。
將不過李
李存孝是個什麼人呢,這樣說吧,他在五代十國中的地位相當於三國中的呂布,楚漢戰爭中的項羽,在打仗方面那是厲害得不要不要的。
江湖上一直流傳着這樣一句話:“將不過李,王不過霸”。這裡的“王”指的是楚霸王項羽,而裡面的“將”指的就是李存孝,這都是戰場上神一般的存在。
李存孝是李克用的養子,在衆養子之中排行十三,因此被稱爲十三太保,有一本書的名字就叫《十三太保》,專門描寫李存孝的,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李存孝到底有多厲害呢,史書上是這樣記載的:“存孝猨臂善射,身被重鎧,櫜弓坐槊,手舞鐵楇,出入陣中,以兩騎自從,戰酣易騎,上下如飛”。
就是說李存孝手臂很長,擅長射箭,不僅射藝無雙,戰技還十分了得,擅長使用鐵楇和槊。
這兩樣兵器有講究,鐵楇是鈍兵器,適合羣戰;槊是長兵器,適合單挑。而且槊這個兵器很不簡單,它的製作工藝十分考究,製作週期也很漫長(需要幾年時間),在隋唐時期是正規軍騎兵部隊配備的兵器,所以說能夠使槊的人,都經歷過正規的訓練,有自己的傳承,不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們能夠比擬的。
而對李存孝來說,比射藝和戰技更突出的是他的體力和耐力。別人上戰場都是一人一騎,而李存孝不一樣,他是一人三騎,另外兩匹馬是做什麼用的呢?答案是備用的。
因爲李存孝耐力太強了,上了戰場跟打了興奮劑似的,根本不知疲倦爲何物,可坐下的馬匹受不了啊,等到坐騎體力不支的時候,李存孝就換馬再戰,上下如飛。
這真的是不服不行啊,馬匹本來就是以耐力見長的,而李存孝的耐力竟然比馬還強,這樣的對手誰能戰勝呢。
李存孝,上天以之賜克用也!
接下來,在李存孝前進的道路上,有三個人在攔路。
第一個人是李讜,他現在被朱溫派出來圍攻澤州,澤州是晉陽南邊的門戶,不容有失。現在守澤州的將領是李罕之,他之前由於沒有鬥過張全義和朱溫,所以投靠了李克用,被任命爲澤州刺史。
李罕之也是個能打仗的,但現在整個形勢對晉陽來說很不利,軍中瀰漫着悲觀的氣氛,李罕之有些動搖了。李讜抓住這個機會,對澤州守軍展開了心理戰,他對李罕之大喊:
“將軍您依靠晉陽的李克用來保全性命,但現在李克用自身難保!朝廷已經大軍壓境,晉陽指日可破,沙陀兵將無處容身,奉勸你還是早日投降的好!”
這時候李存孝趕到了,他帶來了五千沙陀騎兵,恰好看到李讜在那裡賣嘴,大怒,當即點起五百騎兵圍着汴州軍的營寨猛跑,邊跑邊喊:
“你口中‘無處容身’的沙陀兵到了,正等着你們汴州人的肉下酒呢,趕快派肥者出戰!”
李讜一看,人家叫戰都叫到大門口來了,再不出戰也說不過去啊,那就派人去會會對方吧。
他對手下將領鄧季筠說:“小鄧啊,外邊的沙陀兵少得很,肯定不經打,我把這個立功的機會交給你了,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鄧季筠說:“您就等着瞧好吧,下面看我的表演!”
鄧季筠的表演很成功,他剛一出營門,還沒說幾句敞亮話呢,對面李存孝已經飛馳而至,一槊將其打落馬下,生擒了過去。
李讜傻眼了,汴州兵都傻眼了,見過狠的,沒見過李存孝這麼狠的,鄧季筠也是員猛將啊,怎麼一招都沒有撐過去就被擒了呢?這後面的仗可怎麼打呀。
李存孝的意思是你們不用打了,直接跑就行了,長槊往前一指,五千沙陀騎兵勢如奔雷,衝汴州兵飛馳而去。李讜大敗虧輸,望風而逃,李存孝一直追擊到馬牢關纔回來,沿途殺傷無數。
解決掉了李讜,接下來該拿潞州城內的葛從周練練手了。在解決掉葛從周之前,李存孝“摟草打兔子”,順道擒獲了一個人,這個人是朝廷新任命的昭義節度使——孫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