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最後的貴族

封建社會遵循的是精英統治,政治規矩是由公卿士大夫階層來遵守的,待到底層人物一躍而上成爲統治階層的時候,他們就不會按照以前的規矩來行事了。

跟這些人打仗(尤其是朱溫),那將是一件很磨人的事。

提到貴族戰爭我們首先要想到宋襄公。

這位老兄是春秋五霸之一,然而這並不是他名留青史的主要原因。他的出名,是因爲一場戰役。

這場戰役就是宋、楚之間的泓水之戰。

在這場戰役中,宋襄公放棄對楚軍半渡而擊的機會,非要等到對方列陣完畢了再堂堂正正地開打,然後被對方殺得大敗,從霸主的位置上跌落下來。

宋襄公因爲這一次精彩表演,一直成爲後世戰爭教學中的反面教材,後人笑他迂腐,笑他死板,更笑他不懂兵。

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的嗎。

對於歷史人物,一定要在當時的歷史環境背景下來進行評價。

春秋時期的歷史環境是什麼樣子的呢。

概括成一句話,那就是貴族戰爭。

貴族戰爭有個特點:“不爲阻隘”,“不鼓不成列”。

意思是說不在地形險要的地方阻擊敵人,不在敵軍沒有列成陣勢之前發動攻擊。

這樣說來,宋襄公在戰場上的做法就有章可循了。他是按照當時的戰爭規矩來打仗的,這樣打仗,即便是輸了,那也服氣,臉上也有光。

整個春秋時期,大家都是這樣打仗的,也都是守規矩的,所以你不能說他錯。

那當時有不守規矩的人嗎,也有,但很少,簡直是鳳毛麟角。

《左傳》中記載的戰爭有幾百場,其中只有四場是沒有按規矩來打的,比例估計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這時候大家就要想了,戰爭是兇器,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不是應該兵不厭詐,奉行詭道嗎,那時候怎麼可以存在這麼不可理喻的臭規矩。

不得不說,當時類似的臭規矩還有很多。

比如說貴族要正衣冠,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儀表。

孔子的弟子子路在受人圍攻的時候帽帶斷了,帽子開始往下掉,爲了把帽子固定好,他放棄抵抗,一心一意地去系帽帶,最後就被敵人給殺死了,大有一種頭可斷,血可流,帽子不能丟的氣節。

春秋時期戰爭還是貴族的專利,當時的軍隊主要是車兵,打起仗來也是車兵對衝,而車兵全部由貴族子弟組成。

那時候由平民和奴隸組成的步卒是不參與戰爭的,他們的主要作用是負責後勤,用來運輸輜重和餵養戰馬。

所以當時經常以擁有戰車的多少來衡量一個國家的軍事實力,像是千乘之國、萬乘之國就是這麼來的,意思是說這個國家可以投入千輛戰車或者萬輛戰車作戰。

而車戰的規矩尤其多。

首先你打仗可以,不能誤了農時,即便是到了不得不打的時候,也要等到莊稼收完了再打。

其次,打仗之前要去祭拜祖先,跟他們說一聲我要去打仗了,問祖先同不同意。

祖先的意見是通過占卜來反映的,占卜的結果是吉,那說明祖先同意,就去打;結果是兇,那就是祖先不同意,這仗就打不成。

第三,你打仗就打仗,不能燒殺搶掠,不能毀壞莊稼,不能破壞對方的廟堂聖地,也不能搶劫牲畜和糧食、器械。而且打仗要大搖大擺地去,不能搞偷襲,要選擇空曠的野外作戰,不能傷害無辜百姓。

第四,開戰之前要先單挑,規範說法叫做“致師”。單挑的時候不能殺人,往往只能活捉,爲的就是打擊對方士氣。

第五,車戰的時候不能拿戰車正面衝撞,因爲這樣殺傷力太大了。雙方要把戰車交錯開,錯身而過的時候車上的戰士相互攻殺。

這個攻殺也有規定,每個戰士要守在車上固定的位置上,不能越位,每個位置手持的武器也是有規定的,有的是長兵器,有的是短兵器,這也不能錯。

所以一個對衝下來,你往往只能使出一招,想亂砍亂殺,沒門!

最搞笑的是你如果在戰場上遇到了對方國君,還不能直接去打,必須從戰車上跳下來脫帽(頭盔)致禮,行完了禮再上車打仗。

戰場上碰到了老弱病殘,你還不能殺他,如果戰爭結束了,你俘虜了對方受傷的士兵,也不能殺,還要帶回去好好給他治病,治好了把人家放回去。

第六,戰爭的輸贏也有特殊規定。

有的在單挑結束後就認輸了,這樣戰爭就結束了,短平快。

有的是戰車衝鋒之後,一方的陣型亂了,那不好意思,你輸了,這仗也不能再打下去了。

而且打仗的時候追擊對方逃跑的士兵也有規定,如果對方跑出了一百步的距離,你就不能追了,因爲人家已經脫離戰場了。所以說“五十步笑百步”是有科學道理的,人家跑了五十步的士兵還在戰場上,而跑了一百步的那個已經逃出戰場去了,五十步當然可以笑百步。

所以說當時的貴族戰爭比較平和,根本不會死太多人。

這也情有可原,因爲死的人都是貴族,而貴族的數量是有限的,更重要的是貴族要有貴族的體面,要有貴族的做派。

而且當時各國諸侯都普遍認爲周天子是天下共主,大家都是老姬家的人,一家人有什麼矛盾切磋切磋差不多得了,何必搞得鼻青臉腫呢,那樣划不來,也不好看。

如果深入探究當時的戰爭模式,你就會發現這是跟當時的生產力發展水平相適應的。

當時的我國農業社會還不發達,人口少,土體開墾不足(井田制),這時候你如果再狠狠地打仗,死很多人,土地誰來種,經濟社會怎麼發展?

所以說這是春秋時期的現狀。

歷史發展到戰國就不一樣了。

那時候社會經濟得到了很大發展,人口暴增。既然各國人口都增加了,那就要更多的土地來養活更多的人,養活了更多的人之後再去搶劫更多的土地,這是一個戰爭的暴力循環。

這時候戰爭也不是貴族的專利了,國與國之間的矛盾也不是切磋一下做個讓步就能夠解決的,大家都想着搞兼併,擴充地盤,所以戰爭開始面目猙獰起來。

這時候的戰爭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以殺傷對方有生力量爲目的。因爲殺得敵人越多,對方實力消耗就越大,之後兼併對方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到了戰國末期,秦國大將白起僅僅通過攻打韓國、趙國、魏國的一連串戰役就消滅了對方有生力量近百萬,特別是秦趙長平之戰,坑殺趙卒40萬!(當然,都是虛數)

之後的戰爭模式我們就都瞭解了,兵不厭詐、奇襲、詐降、屠城等等新花樣層出不窮,充分展示了人類作爲高等物種的無窮智慧。

但是話又說回來,貴族戰爭的基因還是或多或少地被人傳承下來了,像是戰爭之前單挑的運用、不準殺降的規定、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約定等等,這些都是有出處的。

於是,又要談到貴族。

貴族是什麼呢,有所堅持,有所操守,有所不爲,是爲貴族。

李克用是高傲的,有些事情他不屑於去做,他堅守着自己的義氣、信義、真情、忠貞。

而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兵。

戰爭中他的軍隊是最喜歡單挑的,義兒軍之間也是以信義相聯繫,李存勖後來每次征戰之前,都要到家廟中向李克用祭祀(以一少牢告廟),這些都是貴族戰爭基因的傳承。

同樣的貴族基因也體現在戰爭風格上。

李克用打仗講究以實力取勝,直來直去,很少旁門左道,他最喜歡的作戰方式就是帶領騎兵衝鋒。

因爲高傲,所以很少低聲下氣地去聯繫自己的盟友,他認爲自己是正義的,也能夠罩得住場子,所以像魏博、趙國(鎮州)、定州這些小弟們跟着自己混是很正常的,根本不用多說話。

這與他的主要對手朱溫形成強烈反差。朱溫打仗招式很雜,而且還都是陰招,讓人防不勝防,時溥、朱宣、朱瑾就是讓他耍花招耗死的。

李克用與朱溫對打很吃虧。這就相當於兩個選手打擂,一方直來直去,講究正面進攻,而另一方卻老想着撩陰腿、戳眼睛,你說這仗還怎麼打。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朱溫善於借勢,懂得利用政治手段,善於在朝廷中扶植自己的代言人,然後借朝廷的勢來打壓對手。

他曾在李克用實力最爲強橫的時候挑動多路諸侯去圍攻晉陽,成功阻礙了河東勢力的發展,爲汴州的發展爭取了時間。

他爲了保命,可以認自己的敵人做舅舅(王重榮)。

他爲了擴充地盤,可以立即翻臉對付自己的盟友(朱宣、朱瑾)。

他爲了籠絡魏博的力量來抵擋李克用,可以做小伏低,在羅弘信使者到達汴州的時候,當着使者的面向魏博的方向下拜,並說“六兄於予,倍年以長,固非諸鄰之比。”

意思是說羅弘信年紀比我大,是我的兄長,我們不只是鄰居,還是兄弟。這樣一來,徹底俘獲了羅弘信的心,死心塌地爲他抵擋李克用的進攻。

如此種種,李克用在最終的較量中處在下風也在情理之中了。

李克用是貴族,不只是說他的出身,貴族的氣息體現在他的爲人處世和人生堅持上,這樣的堅持,甚或是迂,是國人最缺乏的。

李克用,五代時期唯一的貴族,也是最後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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