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的一天,陸軍部終於傳來命令,要求駐紮在東直隸一帶的第二十鎮即日開拔出關,返回舊有駐紮地。一應開拔用度,都由陸軍部直接下撥到二十鎮總鎮處,限期十五天完成所有轉移,並在命令後面強調叮囑“不得有誤”。
這一天總算還是到來了,中午時通訊處將唐山總鎮發來的電報送到標部營樓後,消息很快便在整個標部大院裡傳遞開來。駐紮在標部大院的大部分是第三營士兵,大部分士兵對這個消息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在那兒都是當兵,回到關外反而還更加熟悉一些。只不過一些軍官或者聽說過什麼風聲的士兵,立刻意識到七十九標即將發生一些大事。
袁肅剛剛從督練公所返回標部大院,人還沒來得及下馬,就看見陳文年帶着幾名標部軍官匆匆忙忙趕了過來。來到近前後,陳文年簡單快速的把陸軍部的命令說了一遍。
跟着陳文年的這幾名軍官,都是之前參加灤州起義被拘禁在標部的下級軍官,這段時間因爲在標部幫忙,久而久之便與陳文年走的很近,如今已經可以算是陳文年的心腹親信。
聽完陳文年的話,袁肅略作沉思,隨即翻身落馬。他將繮繩交給杜預,自己則先跟着陳文年來到參謀處西營房。
屏退西營房的閒雜人等,只留下陳文年以及幾名心腹軍官,順帶的還把營房的大門關上。
陳文年沉着氣向袁肅問道:“命令終歸還是下來了,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走?”
爲了籌備這件事,前前後後已經有一、兩個月之久,袁肅當然早已想好了對策。他下意識的壓低聲音,不慌不忙的說道:“灤州這邊我已經都應付好了,不管是官府還是士紳,都不會出什麼岔子。現在關鍵還是咱們七十九標自身的問題,大家必然要下定決心做這件事才行,若稍有動搖便會前功盡棄。”
陳文年鄭重其事的說道:“梓鏡你放心,標部這裡斷然不會有問題,只是下面三個營那邊就說不準了。”
袁肅說道:“趙復甄那邊絕無問題,二營的話也不會有太大的困難,目前來看就只剩下三營。說實話,我是不打算留下三營,一來三營都是張建功的手下,跟我們是走不到一塊兒的,二來咱們七十九標有一個營跟着大部隊出關,多少能對上面有一個交代,犯不着說是整標人馬都在鬧事。”
陳文年點頭表示贊同,他說道:“沒錯,一營和二營留下來足矣,索性讓三營頂着咱們七十九標的番號回去,到時候總鎮那邊最多重新招募一批新兵來填缺就是。”
雖然說一營、二營已經佔去七十九標一大半人員,再加上陳文年、袁肅等一衆軍官,七十九標基本上算是被解散了。但張建功好歹還有代理標統的身份,第三營也有數百人槍,對外依然可以保留七十九標的名義。
到時候袁肅這邊最多算是“七十九標一部分士兵”獨立,但七十九標本身卻沒有獨立,這不僅讓總鎮面子上好過一些,同時還能最大化的降低這次行動產生的負面影響。
“我是這樣打算的,明天我們去找張建功商量開拔出關的事,他若問我們到底是走是留,我們就答他自然是聽從上峰的命令。然後安排撤離灤州的行程計劃時,藉口城外一營、二營需要一些時日收拾打點,讓第三營先走一步。等張建功帶第三營離開後,我便直接電告總鎮,表示灤州政府與士紳再三挽留,我等只能繼續留駐灤州周全此地治安。”袁肅好整以暇的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此法甚好,少了張建功在這裡礙手礙腳,我們辦起事來要方便許多。不過,凡是隻怕萬一,萬一張建功這廝執意要我們三個營一起上路,到時候該如何是好?”陳文年問道。
“這件事我也考慮過,畢竟現在標部大院這邊已經是謠言滿天飛,我們讓張建功帶第三營先走,張建功未必不會察覺出來什麼。不過無妨,若張建功不肯就範,那我們就讓一營和二營一直拖着,拖到總鎮和其他部隊全部離開直隸之後,到時候咱們撕破臉逼張建功走。”袁肅鎮靜的說道。
等總鎮和二十鎮其他部隊先後離開直隸後,張建功區區一個營的兵力,在灤州又毫無根基,一旦袁肅對其撕破臉來,對方根本不能也不敢拿袁肅怎麼樣。而總鎮和二十鎮其他部隊早已到關外,最多是以電文催告灤州這邊。
屆時袁肅只要四四六六把事情說清楚,以潘矩楹才接任二十鎮統制沒多久的情況,再加上對方與協統範囯璋之間的矛盾,其斷然不會想在這個時候多得罪其他人,尤其還是自己這樣有背景的人。這件事最終很有可能不了了之。
事實上,如果張建功腦子轉的靈活一點,任由袁肅帶着一營、二營搞獨立,非但能送一個順水人情,還可以一次性把七十九標反對自己的人全部甩掉。等回到關外後,七十九標肯定會重新整頓,到那個時候全標上上下下都是他張建功一個人說的算。可以說,這絕對不是一個虧本的買賣,關鍵還是要看張建功是什麼心態。
陳文年聽完袁肅的話,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認爲這確實是一個周全的辦法。
這件事商議已定,接着衆人又討論了一下一營、二營宣佈獨立之後的事宜,包括該打出什麼旗號,部隊上下又該如何重新編制,指揮層的構架是什麼樣,等等。當然,這些都只是簡單的說了三兩句話而已,雖然大家都很期盼能趁着這個機會飛黃騰達,可終歸事情還沒有辦成,步子還得一步一步的邁。
次日一早,七十九標標部收到了一個消息,之前因爲灤州起義而被調駐在灤州城北的八十一標的一個營,已經打點完畢先一步出發趕往遵化與四十協會合去了。這個消息對袁肅來說是好消息,他巴不得二十鎮的人馬都趕緊撤出關外,這樣對自己的影響就會消弱許多。
此次二十鎮撤回關外並不是沒有行程計劃,雖然經過幾個月的折騰,有士兵逃跑也有軍官被捕,但到底是五、六千人的大部隊,自然不可能毫無規劃的一盤散沙上路。然而因爲總鎮與四十協之間矛盾重重,總鎮只能指揮三十九協的本部人馬,四十協這邊則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態度。
因此,原本陸軍部規劃的行程安排毫無作用,二十鎮總鎮只能臨時起草行軍方案。
潘矩楹決定先讓總鎮司令處乘坐火車先行出發,到關外後張羅各部駐營和接應工作。至於下面各標人馬,則全部向鄰近有火車站的城鎮彙集,由各標標統會商達成火車的次序,再上報總鎮這邊領取相應的路費。
關於總鎮行程安排的電報,就在接到八十一標出發的消息不久後,便傳到了七十九標通訊室。通訊室李主任是站在陳文年這邊的,他第一時間就把抄好的電文送到了參謀處西營房,並且還故意壓住電報,打算在下午時才送到標統押房。
袁肅這天早上沒有去督練公所,眼下正是計劃的關鍵環節,他當然要留在標部大院,確保不會出現任何閃失。此時他正與陳文年在參謀處營房商議待會兒見張建功時的說辭,通訊室的電報送到後,二人快速的過目了一遍,隨即他們的神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凝重。
“總鎮先退出關外是好事,不過命令各部人馬集合到鄰近有火車站的城鎮,這可是可大可小的事情。”陳文年最先開口說道,說完之後,他伸出一隻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一副沉思的狀態。
“這確實有些麻煩,遵化是沒有火車站的,萬一四十協的幾標人馬都跑到我們灤州來,對我們的計劃可是影響甚大。”袁肅帶着幾分憂慮說道。
“可是,大人,城內八十一標的那個營,剛剛不是已經返回遵化去了嗎?若他們要來咱們灤州,八十一標這個營就不應該走纔是。”一旁的杜預忍不住插嘴說道。
“電報是今天早上才發來的,八十一標那個營昨天下午就在打點行李了,顯然他們暫時沒收到這份電報。就怕四十協的人得知消息後,會趕到咱們灤州來搭乘火車,出關的路可不近,總不能指望四十協會徒步上路。”袁肅說道。
“不過,此事未必就會像我們想象的那樣,畢竟範協統與總鎮頗有隔閡,平日裡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鬥氣,如今總鎮下來的命令,範協統那邊有可能不會遵從。好歹是面子問題嘛,任誰都會有這樣的想法。”陳文年算是安慰的說道。
“陳大人所言極是,眼下我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就按照原計劃行事,先把張建功送走再說。”袁肅果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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