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說到底,老夫也不願意跟這小子有任何瓜葛,如今得了按察使的頭銜,顧好自個兒這一塊就足矣。反正這通永鎮原本就沒有包含灤州,按察使的治所放在哪裡都一樣。到時候我就去一封電報給袁肅,給他一個番號,愛怎麼折騰隨他自己去。”一念及此,他帶着幾分無奈口吻的說道。
記仇可以記,但報仇總得看仇人是誰!自己一把年紀了,沒必要跟年輕人計較。
“我的大人,瞧您這話說的,灤州、昌黎、唐海、樂亭四地,獨灤州有火車站,電報裡都寫明瞭三天之後官文儀仗會送到灤州,這意思就是讓大人您把治所按在灤州去。您倒好,現在知道了袁肅不是一個善茬,索性不去理會他了。在公而言,這豈不是辜負了大總統的一番信任?在私而言,灤州如此油肥之地,大人竟舍而不取?”於繼芳加重語氣說道。
“那你說說,老夫該如何是好?這袁肅不是省油的燈,動有動不得,不動有壓不住,何必還要自取麻煩?大總統只吩咐老夫看住這小子,無非有什麼動靜向上面彙報就是。”王懷慶不耐煩的說道。
“正因爲如此,所以卑職才特意趕來見大人。”
“莫不是陽武你有主意?”王懷慶眯着眼睛問道。
“若在下沒主意,又豈敢來見大人您呢?雖然大人動不了袁肅,但常言道虎斷其爪不如狗,龍失其鱗不如蛇。動不了袁肅大可動其麾下,只要沒兵沒槍,諒他也不敢亂來。”於繼芳煞有其事的說道。
“你且細細說來。”王懷慶頓時覺得於繼芳的話頗有道理,重新打起精神來,認真的向於繼芳請教道。
“當務之急,王大人應該立刻點起兵馬趕往灤州,趁着袁肅還未有任何準備之前,先將灤州掌控在手裡。之後再以整頓通永鎮軍務爲由,刻意將袁肅麾下兩個營的兵力調出灤州,分拆編入巡防營各部。至此袁肅在灤州已無任何兵力,王大人大可隨意委派一個閒職,置其於左右監控之下。如此,此事可定。”於繼芳不疾不徐的說出了自己的計謀。
“雖說袁肅尚無任何準備,可我等這樣帶兵前去,倘若袁肅起兵來拒,又該如何是好?要知道這小子是有恃無恐,他敢對我開槍,我卻不敢對他下手呀。”王懷慶擔憂的說道。
“大人不必有過多擔心,卑職料定袁肅絕不敢亂來,之前他擅自策動新軍脫離二十鎮,這件事已經讓大總統動怒過了。這次王大人是奉命前去接管灤州,他若還敢真刀真槍的來拒,那豈不是引火燒身、自討苦吃?袁肅不反抗就罷了,一旦反抗那是正中下懷,不僅大總統會治他的罪,王大人您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強行收編了他的手下。”於繼芳輕笑着說道,顯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此言甚是,甚是啊。好,老夫這就去集合隊伍。”王懷慶立刻說道。
“早該如此了。”於繼芳附和着說道。
陳文年回到灤州是四月四日中午,當他將張鎮芳的話轉告給袁肅,又取出省府批擬的一應官牘文書之後,袁肅心頭總算是舒了一口氣,這件事十之八九算是熬過來了。
當天,袁肅在標部大院召開一次會議,決定着手開始佈置治安團在灤州的相關公務,其中首要之事就是要把治安團的名號儘快打出去,好讓灤州上下都知道治安團的合法身份。會議一直開到傍晚,林林總總計劃好了所有事項,包括治安團正式編制、軍服旗幟的更改、大大小小的細則總則等等。同時也確定第二天在灤州政府召開新聞發佈會,對外公開消息。
然而才睡了一個晚上的安穩覺,次日一早從保定發來的另外一封電報再次讓治安團陷入緊張的氣氛之中。這封電報自然是直隸總督府發過來的,而內容就是轉達北京方面最新的命令,從即日開始灤州治安團的番號歸轄於通永按察使麾下,新任通永按察使王懷慶將於四月八日到灤州接管軍務。
在這封電報裡,張鎮芳也提到了袁世凱的用意,對此他沒有任何異議,只是叮囑袁肅今後好好跟着王懷慶學習歷練,打理好灤州防務工作,切莫再惹袁大總統生氣。
顯而易見,張鎮芳根本不清楚王懷慶是什麼人物,僅僅覺得北京方面這樣的安排,已經算得上是息事寧人,理所當然就這麼決定下來。
可是袁肅在看完電報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件事還沒有完,很快必然還會鬧出另外一場波瀾。他知道這將會是決定自己命運轉折的事件,如若處理的不好,只怕今後再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之前袁世凱好歹只是勒令他返回北京,這說明袁世凱還認自己這個侄子,再不濟去北京還能另有出路。可現在不同了,再要是惹惱了袁世凱,他這個大總統侄子的身份肯定保不住,別說在北京謀一份閒差,十之八九得在大牢裡過下半輩子了。
有那麼一刻他情不自禁的發出感慨,自己只不過想混一個地方掌權者,不至於受人擺佈而已,犯得着這麼困難嗎?大革命之後軍閥遍地皆是,中央政府不去處理這些懷有異心的人,何必要拿自己過不去!
不過等情緒冷靜下來之後,他漸漸恍然過來,一切都在於自己揹負的身份——袁世凱的侄子。可以說他之所以能在短短四個月的時間裡,從一名名不見經傳的見習軍官,一躍成爲灤州軍政要人,正是仰賴了揹負的這個身份。而世上絕沒有什麼一帆風順的好事,有順利的時候,自然也會有困難的時候。
想清楚了這一點,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一些改變了!
將電報信手擱在了桌案上之後,袁肅讓杜預去後勤處領一匹軍馬過來,隨後獨自一人騎着馬離開了標部大院。
沒過多久,陳文年、趙山河從通訊處聽說了這個消息,二人意識到情況不對,匆匆忙忙跑到營樓去找袁肅,一打聽才知道袁肅獨自一人騎馬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哪裡。二人着急不已,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時候,袁肅居然一句話都不交代便不見人影了。
到中午過後的時候,標部大院門口來了一人一騎,說是有要緊事要見袁肅。一番通報之後,原來來者真是高順。
陳文年親自來到門口接見了高順,雖然他對高順並不熟悉,彼此也沒有什麼交往,不過這段時間也聽說了此人在督練公所任職,而且還是灤州本地小有名氣的進步青年。在這個時候說有要緊事,那肯定不會是小事。
見面之後,高順很客氣的向陳文年行了一個拱手禮,問道:“袁大人可有在?恰纔我先去了南郊找袁大人,不料袁大人並不在督練公所。實在是有要緊事,還請陳大人代爲通達。”
陳文年嘆了一口氣,鬱悶的說道:“何止你要找袁大人,我們也都要去找他。誰料一大早他獨自出去了,臨走時什麼都沒有交代,着實讓人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