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第三天一早,袁肅在程德全與南方各黨派人士的陪同之下,搭乘火車前往上海。時任上海警備總司令的鄭汝成同樣是早早做好了迎接準備,火車站外的情況比起在南京時還要更爲熱鬧,各國各報的記者將出站口圍的水泄不通。不遠處的街道上,甚至還有學生團體和官紳名士們“自發組成”的歡迎隊伍。
袁肅在程德全、鄭汝成等官僚的陪同下走出火車站,看到眼前歡呼沸騰的熱鬧景象時,他這才意識都此次中央政府的命令,在國內引起了多麼巨大的反應,最起碼在江浙一帶的反響是有目共睹的。
他在心裡暗暗的想着:看來,南北能夠握手言和,果然是國人所期望的結果,此次迎接雖是小事,然則政治上卻有重大意義。
在火車站外略作停留,簡單回答了幾個記者的提問,然後才由鄭汝成帶領直接前往到江南製造局。鄭汝成先將袁肅的手下一應安頓妥當,又在中午的時候在製造局府上大擺宴席,款待了袁肅以及受邀到場的南方各界名士,包括陳其美、張謇、于右任甚至黃興本人都到場了,只不過唯獨宋教仁還在淞江進行政黨宣傳演說,今日算是趕不回來。
袁肅第一次與黃興、陳其美這些人見面,他一如既往表現出謙遜有禮,沒有一絲一毫大總統侄子“皇親國戚”般的傲慢,跟這些革命元勳一一握手,噓寒問暖,同時還代爲轉達北京政府對此次南北竭誠合作的期望。
不得不說,現階段資產階級政黨果然是具有妥協性,又或者說中國的資產階級政治還需要假以時日才能真正趨於成熟。對於簡單幾句客套似的話,無論是張謇還是黃興都表現出了極其信任和感動的一面,對此次合作愈發充滿了希望。
宴會過後,袁肅單獨與國民黨代表進行了一次會晤,這次國民黨派來會晤的正是以于右任、黃興、陳其美、柳聘農、居正等國民黨主要成員爲代表,而會晤的內容自然是關於此次中央政府誠信迎接宋教仁北上就職的細節問題。
不過,表面上是談“迎接”的細節問題,實際上國民黨人還是在試探袁肅中央政府此番動作真正的目的所在,即便只是單純的談合作,那麼等宋教仁北上之後又會如何展開工作?
在動身南下之前,袁肅並沒有與中央政府的官員詳細談論過這些事,所以等到宋教仁北上之後,中央政府具體會怎麼安排,他一概不得而知。當然,之前與李彬談話多多少少是提到了一些內部消息,但這只是一個很籠統的介紹,他能知道叔父的心意,但叔父未必會從一而終的貫徹落實下去。
好在在火車上以及在南京停留的兩天時間裡,他將在上海與國民黨人見面時的情況都做了預料,也包括這些人對中央政府的猜測。結合與李彬談話所得知的內幕,他一半搪塞一半往好的方向許諾,反正在場所有人都應該清楚,自己僅僅是奉命前來迎接,不該知道的事情自然是不會知道。
會晤結束之後,袁肅又與鄭汝成、程德全等各級軍政官員開了一場會議,正式開始安排此次迎接工作的各項環節,包括要舉辦多少場新聞發佈會、記者招待會,與宋教仁的公開會談,以及此次北上的行程預定等等。
雖然他現在要小心應對手頭上的工作,但是之前中央政府發到灤州的電報裡面也提及到,此次迎接儘可能的高調,把宣傳氣勢打出去。所以在新聞發佈會、記者招待會以及其他各種公開的活動上,他都要儘可能做足充分的準備。
原本在晚上的時候,袁肅打算抽空去找林伯深,不過鄭汝成已經安排好了晚宴,還說晚些時候宋教仁也會到場參加。他只好打消了去找林伯深的念頭,不過卻專門吩咐杜預去做一番聯絡,先確定林伯深住在哪裡,之前的電報對方是否收到,順便再打一聲招呼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等等。
一下午的時間袁肅都很忙碌,除了開會就是接見南方政治活動家,包括之前因爲與袁世凱慪氣而辭去國務總理賦閒在上海的唐紹儀。唐紹儀倒是有幾分傲氣,還是程德全心知肚明,所以特意派人再三邀請,才把這位元老級的人物請到江南製造局衙門來與袁肅一見。
袁肅打心底裡對唐紹儀的政治理念一點都不清楚,但考慮到唐紹儀是名望在外的重要政治人物,與對方相見自然而然可以增加此次迎接工作的隆重性。
只是與唐紹儀的談話彷佛在接受拷問,又或者是一場辯論。袁肅本來只是打算與唐紹儀寒暄一番,又客套的說了一些“叔父甚是掛念少川先生”之類的話,沒想到對方倒是興致上頭,擺出一副倚老賣老的姿態,先是質問袁世凱如何爲政,又是質問此次邀請宋教仁北上之後又是如何處置政體等等。
豈不說袁肅不是一個政治家,就算是他也不可能知道大總統叔父到底是什麼心思,自己是族內侄子,又不是親信心腹,更不是肚子裡的蛔蟲。
他看得出來,唐紹儀對叔父袁世凱是滿腹怨氣,也難怪,當初辛辛苦苦爲袁世凱接替大清王朝鞍前馬後的效力,又是逼宮又是逼革命黨,到最後卻一點實權都撈不到手裡。
他自然不能當着唐紹儀的面出言頂撞,相反還得裝出一副低聲下氣的樣子,儘量向唐紹儀說一些好話。至於唐紹儀的質問,他也是囫圇吞棗一般的敷衍搪塞,別說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照樣不能輕易透露。
唐紹儀在袁肅這裡得了便宜,也深知袁肅只是一個小輩,沒必要加以爲難。
晚上的宴會就在製造局大院的西禮堂,早幾天袁肅一行人還沒到時,鄭汝成就已經開始張羅宴會的準備活動了。整個製造局從牌坊到內院門都是一副張燈結綵之色,就連樹枝的枝幹上都用綢緞圍成裝飾樣。
傍晚時,各式各樣的馬車、轎車雲集在製造局大門口,今晚受邀到場的嘉賓全是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還包括幾個領事館的外國時節、租界董事局的高層官員等等。如此盛況幾乎要比前不久的傳統春節還要熱鬧。
袁肅心中有難以掩飾的高興,他真不知道爲什麼叔父會派自己前來迎接宋教仁,至於真實的原因現在猜不着也不重要。對於他來說,如果沒有這次委派,自己還只不過是一個直隸省內名不見經傳的小軍頭罷了。而正是因爲此次南下,藉助南北政局的大事,一下子讓他成爲國內國外的“著名人物”,讓許多人都知道自己是大總統的侄子,又是年紀輕輕卻手握軍權的軍界要人。
知名度的提高無疑是一件大好事,不僅利於他今後融入國家級的政治X事件當中,也能間接的把自己進一步推進北洋軍事集團內。
做爲此次晚會的主角,從一進場開始就要面對撲面而來的應酬。參加這次晚會的賓客們,一部分只是沽名釣譽,而另外一部分則是抱着打探北洋政府內幕的目的。很多人都圍在袁肅身邊,用早已精心準備好的問題來套話。
可事實上該說的已經都說了,不該說的自己也沒辦法說,袁肅一如既往的只是敷衍搪塞。
廢了好一些功夫,總算把那些意圖套話的賓客打發走了。袁肅這才得了閒暇,吃了一點東西,又喝了一點酒,順便還與程德全、鄭汝成等人跟進了迎接工作的安排情況。
只不過這天晚上的晚會,宋教仁依然沒有出現,到場參加晚會的于右任再三向袁肅道歉,表示宋教仁仍然在淞江,可能明日一早才能趕回來。對此袁肅沒有太多怨言,心平氣和的接受了于右任的道歉,並且還與于右任攀談起關於宋教仁的政治方針。
“遁初醉心於西方國家的民主國政體制,一直認爲政黨政治纔是體現民主政治的最好表現,也能團結志同道合者,爲國家的發展共同籌謀劃策。”于右任帶着笑容說道。
“早先在下也是聽說過宋先生的政治方針,只是有一件事實在不懂,究竟何爲政黨政治?政黨政治的先進之處又是在哪裡?這與前清那會兒官員結黨營私之舉可有不同?哦,當然,還請恕勿怪,在下一介武夫,說話直接了。”袁肅語氣顯得很客氣也很誠懇,並沒有任何揶揄諷刺的意思。
“無妨無妨,政黨政治於我國才興起不久,許多外人確實不知其內。宋先生之前還專門對政黨政治做過描述,所謂政黨政治,就是指國家通過政黨行使國家政權的。大概上來說,還包括各國政黨爲實現其政綱和主張而展開的一切政治活動和鬥爭。”于右任有板有眼的說道,他對這方面的定義文字還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