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爭論愈發激烈,日方認爲若是答應段祺瑞的這番要求,那就等同於將遼東局部軍事摩擦一事故意擴大化,這對中日雙方來說都有不好的影響。內藤新平還特意強調,如今日本是協約國成員之一,在國際政治上中方也明顯是偏向於協約國,不應該把小事化大。
結果單單就在這一個問題上,中日雙方僵持了好幾個鐘頭。
中午休息時,陸徵祥和陸宗輿不得不找到段祺瑞,好言相勸先談正經事,等到確定停戰以及日本做出一系列賠償之後,再另外商議日本首相公開道歉一事也不遲。
段祺瑞卻義正言辭的說道:“你們以爲公開道歉只是一個形式而已,實則不然,這纔是真正關乎國家主權的重點所在。今天上午的會議,日本人處處口出狂言,他們根本就沒有誠心來解決此次遼東的衝突。哼,欺我大中華無人嗎?他們是這樣的態度,那這次談判完全就沒必要再談下去。倒要看看最後着急的人是誰!”
陸宗輿嘆了一口氣,苦勸的說道:“段總長呀,你看,這件事是大總統千叮萬囑的,遼東那邊的事情誰都不想再繼續熬下去,這又是何必呢?依在下愚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能解決更實際的問題纔是最好。”
段祺瑞冷冷“哼”了一聲,頗有嫌棄的盯着陸宗輿說道:“昔日清法戰爭,就是因爲有爾等這樣的懦夫作祟,才弄出了一個遺臭萬年的結果。你們也不想一想,現在在遼東究竟是誰佔據了主動優勢?日本人還能玩什麼花招?”
這一番話的殺傷力巨大,陸宗輿氣的臉都漲紅了一片,可偏偏又不敢與段祺瑞頂嘴。
不僅是因爲段祺瑞的脾氣人所共知,再者身份地位的懸殊也沒道理以下犯上。他最終只能在心中罵咧咧的嘀咕了一陣,巴不得談判會議因爲段祺瑞的剛愎自用而弄得不歡而散,到時候要看看段祺瑞怎麼向大總統交代。
陸徵祥自然是知道段祺瑞在打算什麼,他並不是不贊同這一點,只是外交談判原本就應該有一個技巧,而不是單純的意氣用事。萬一把日本逼急了,原本可以平息的事情又鬧大,到時候又該如何收場?
“段總長,”他向前走了兩步,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知道袁總司令部從營口發回的電文您是看過的,但是大總統當時已經很明確的下令回執,勒令袁總司令不可輕舉妄動,還說但凡所有反攻準備全部中止。由此可見,大總統是心意已決了。”
“你們根本沒仔細看袁肅的電文,他在電文裡所用措辭頗多激烈,怎麼可能會因爲大總統的命令而放棄早已盤算好的計劃。更何況,遼東上上下下都支持袁肅繼續挺進的意思,我陸軍部同樣也認爲應該趁此機會收復遼東國土。”段祺瑞斬釘截鐵的說道。
“關於收復部分遼東國土一事,大總統本已經是授意的,眼下我們來談判的目的,就是要日本明確的擬出條條文文。可段總長您一直糾結於日本首相向我國公開道歉,反倒把這些正經事給耽誤了。您看……”陸徵祥循環漸進的說道。
昨天袁世凱在看完袁肅發來的電文後,確實對收復部分遼東國土一事做了交代。收復青島是中國近百年來第一次成功捍衛主權,而收復遼東半島部分土地,則意味着中國軍隊通過自身實力改變國運。兩件事前後銜接,對國內形成影響力不言而喻,足以爲袁世凱進一步推行帝制打好民間輿論的支持。
所以在這件事上,袁世凱自然是秉承着能索要回來就盡全力索要回來。但是絕不能再讓遼東的情況惡化,雖然現在中國軍隊確實佔據上風,但也不代表北洋政府還有足夠的心力把這場戰爭繼續下去。
主要方面自然還是袁世凱急於稱帝,但次要的方面也是考慮如果動作太大,會引起日本國內許多軍閥的注意力和提防,反而不利於利用第一次世界大戰好好發展。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這裡的全身不單單是指日本,而是所有在華都有利益圈的列強。
段祺瑞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也不是故意要固執跟袁世凱做對,但是他對日本人是十分了解,東洋小國卻有着無限的野心,所有拓展本國勢力的行動都是早有計劃,一步接着一步的進行着。前清是因爲無能,不足以提防這個看似“弱小”的國家。如今既是民過,他又身在其位,怎麼可能不去居安思危、加以提防?
“陸先生,你纔剛剛接任外交總長,之前又常年旅居國外,對於日本人怕是瞭解的不多。談判桌上或者其他外交場合,你能看出他們是彬彬有禮、頗有風範的作派,但是他們事實上卻是我們最可怕的敵人。無論是從國力發展的速度、地理位置還是國家發展的必經走向。一朝我們放鬆針對日本人,日本人必會得寸進尺。你明白嗎?”段祺瑞擲地有聲的說道。
“這……段總長,您的話似乎……”陸徵祥臉上露出幾分爲難。他主觀上還是認爲段祺瑞的話有幾分想當然,但是客觀上自己的的確確才接任外交部總長不久,之前一直是駐使在奧國、德國、俄國和荷蘭,亞洲這邊的外交局勢必然是沒段祺瑞瞭解的深刻。
“陸大人,我知你是能幹人,用不了多久你會明白我剛纔的那番話。但是不管怎麼樣,這次外交談判的黑臉我是當定了,就看看誰能硬到最後。”段祺瑞絲毫不肯退讓的說道。
“唉,若是如此的話,那就先依了段總長您的意思來辦這件事吧。”陸徵祥實在無奈,只能嘆息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一旁的陸宗輿卻顯得很着急,只是兩位主事的大人物都這麼說了,他還能說什麼?最多也只能晚些時候回到總統府,原原本本向大總統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