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吳老漢哎聲嘆息一番,轉過身來指了指那個衣衫襤褸的幫工,說道:“孫大人,這人是老朽家的長工,名叫阿二,他就在前面街上的綢緞莊上住着。那綢緞莊從去年開始就已經沒進貨了,無非是住了兩家人看着店,可是……可是就在剛纔,官兵們闖進了莊子,不僅打砸,還搶東西,還……還抓走了阿二的婆娘跟他的女兒……孫大人,這,你們可是來剿匪的,你們可不能這樣呀,您,您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呀。”
雖然吳老漢說話時支支吾吾、斷斷續續,但是孫佑邰還是很清楚的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當即臉色愈發顯得陰沉起來,他說道:“竟有此事?豈有此理。你們可曾看見那些官兵穿着什麼樣的軍服?”
那偏體鱗傷的阿二咬着牙說道:“就是,就是尋常的軍服。”
孫佑邰不耐煩的追問道:“我問的是顏色,什麼顏色。”
阿二這纔回答的說道:“是藍色的,藍色的軍服。”
孫佑邰早就料到能幹出這樣事情的絕對不是他的手下,第三旅雖然成立不久,但這大半年的訓練都是極其嚴格,也是極其重視軍紀。再者第三旅初來乍到,理應老實一些纔是,更何況他記得現在手下的三個營全在前線,後方這邊就只有團部這邊的人。
藍色軍服是北洋軍的軍服,十四師和十七師便依然保持着這種顏色的軍裝。第三旅是中央陸軍系統,中央陸軍一律是土黃色的新式軍服。
他本人對軍紀同樣十分看重,尤其是部隊升任爲中央軍番號之後,心中更是認爲中央軍就是要與地方部隊大有不同,一定要徹底洗心革面,成爲中國國防的中堅力量。此時聽到有士兵居然如此對待老百姓,搶X劫、勒索、打砸、破壞已經是不可容忍,而中國傳統道德觀念更不能容忍奸X淫X婦女,這簡直是軍隊中最大的忌諱。
“去,去把林團長給我請出來。”他帶着激動的情緒對一名手下吩咐道。
過了片刻,十七師的那名團長匆匆忙忙趕了出來。
“孫大人,發生何事?”林團長疑惑的問道。
孫佑邰把剛纔吳老漢所說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並且十分嚴厲的質問這件事該如何處理。如今他們政府軍是要平定民亂,而不是製造民亂,那些十七師的官兵簡直就像是一羣土匪,難怪老百姓們會揭竿而起!
林團長聽完孫佑邰的話,臉色一時很不好看,一方面是對孫佑邰以上司的口吻教訓自己感到不滿,好歹彼此都是團長,中央軍又有什麼了不起?另外一方面同樣對城中的混亂情況十分無奈。他沉着氣說道:“孫大人,這事肯定不是我麾下的兄弟所爲。實不相瞞,十七師下面的五個團,除了我五十七團,還有許大人的五十八團之外,剩下三個團的軍紀都很有問題。我們五十七團、五十八團是李副師長親自帶出來的,之前一年的作戰,也都是我們兩個團在打頭陣。剩下三個團要麼是收編來的部隊,要麼是最近擴編的臨時部隊,幾個團長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更別說他們的手下了。”
孫佑邰多少是相信林團長的話,因爲這幾天他是親眼見過十七師幾個團的情況,更何況林團長和許團長的兩團人都是最先進城的,許團長這會在西邊跟民軍打巷戰,林團長的部隊則在濉河邊支援前線的聲勢。
“老林,不管是誰的部隊,這種害羣之馬是萬萬要不得的。這河南省內的民亂之所以越鬧越大,不僅是因爲咱們官軍鎮壓不力,更是因爲有這樣的害羣之馬禍害百姓,把老百姓都逼上絕路。正所謂治病要治根,這根若是治不好,這病只會越來越嚴重。”孫佑邰十分鄭重的說道,臉上也顯得很是堅決。
“這樣的問題,只怕連李副師長都棘手,我們現在又能怎麼辦?之前是抓過幾個典型,李副師長可是親自拔槍打死了幾個,可就爲了這件事,那三個團團長鬧得不行,差點還出了兵變。越是有戰事,越是軍紀亂,反而平常還好。就算要處理這些烏合之衆,也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下手。”林團長嘆了一口氣,很是苦悶的說道。
“這怎麼行,若是連李師長都治不住,這十七師可不就亂了套?這件事無論如何都必須有一個結果,若是李師長處理不了,那我們就要告張都督那裡去。長此以往,軍隊跟土匪一樣,老百姓還怎麼信得過我們?”孫佑邰咬牙說道。
“孫老弟,你這就是不懂了。終歸還是咱們張都督不會帶兵,那幾個團長只要拍拍張都督的馬屁,託人送點金銀珠寶,張都督哪裡還會怪責他們?就是被縱容成這樣的呀。”林團長嘆了一口氣,一邊搖着頭一邊說道。
“竟然如此?照你這麼說,那這件事反而還管不了了?”孫佑邰冷冷的說道,說話的時候拳頭都不由自主捏緊了起來。
“這……唉,還真好管。不過若是李師長進城了,說不定還能鎮住這些人。畢竟李師長之前是親自處決過這些士兵的,他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林團長推測的說道。
“如此,我先發一封電文到寧陵去。”孫佑邰說道。他說完之後,又看向吳老漢一行人,臉色顯得很是無奈,低沉的勸說道:“吳先生,這件事我會盡力處理。現在外面那麼亂,你們最好還是待在大宅裡不要輕易外出,有什麼親戚朋友的也都暫時叫他到這裡來。”
“大人,您要舅舅我婆娘和我女兒呀,大人,她們被那些人抓走了……”阿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一邊磕着頭一邊哭喊着說道。
孫佑邰看着對方的摸樣,心中一時有所不忍,可是思來想去又沒有其他辦法。
“陳進,你帶幾個人現在出去,去幫他找一找他的妻兒,找到了就帶回來。吳先生,你派人帶路去。”一番思索之後,他只能將就的說道。
“是,是,多謝孫大人,多謝軍爺。”吳老漢連忙摸了一把眼淚,把阿二攙扶起來,然後跟着名叫陳進的軍士一起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