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上午,昌黎縣王懷慶府邸。\
一騎快馬飛馳而過,在王府大院正門口停了下來,從馬背上跳下一名身穿藍色褂子的聽差。聽差草草的將繮繩拴在一旁的馬樁上,三步並作兩步登上王府門前的臺階,伸手在硃紅大門的扣環上拍了幾下。
門房從門縫裡看見來者,認識這聽差正是巡防營司令處的人,於是先行打開了大門,向外面問了一聲:“有什麼事嗎?”
聽差急切的說道:“快快去向王大人通報,京城來了電報,天大的喜事。”
門房怔了怔,回過神來之後連忙先請聽差進門休息,這才匆匆忙忙跑去院內通報。
此時王懷慶還沒有起牀,被下人叫醒過來後正要發火,好在聽說京城來了電報,而且還是好消息,這才一言不發的從二姨太的被窩爬了出來。前前後後花了半盞茶的功夫洗漱穿戴,然後來到前廳接見前來報信的聽差。
聽差剛走進前廳的大門,噗通一聲先跪在地上,萬分興奮的高呼道:“恭喜王大人、賀喜王大人,大總統昨日下達命令,委任王大人爲通永按察使,轄管昌黎、灤州、唐海、樂亭四地軍務。一應儀仗官文於三天后抵達灤州交接。”
聽完這一席恭賀之言,王懷慶迷迷糊糊的雙眼頓時睜大開來,豁的站起身向聽差追問道:“你說的可是當真?”
聽差連忙取出電文,雙手呈遞到王懷慶面前,說道:“今日早上收到的電文,請王大人親自過目,小人不敢有隻字片語的虛言。”
王懷慶奪似的把電報攥在手裡,仔仔細細的過目了一遍,繼而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大總統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啊!去,趕緊傳令,今日午後我要召開軍事會議,各營管帶都必須到場參加。”
聽差應道:“是,小人這就去辦。”
王懷慶急忙又喚道:“回來,你給我把這個消息放出去,讓城裡的所有人都知道老子現在是通永按察使了。”
聽差陪着笑道:“王大人放心,小人一定都辦妥。”
王懷慶這才滿意的揮了揮手,說道:“去吧,去吧,辦好了有賞。”
自從大革命之後,通永鎮的番號一直無名有實,這件事一直讓他耿耿於懷。再加上這段時間巡防營的勢力越做越大,根基越扎越深,沒有一個官方的、正式的名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不僅是顏面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不能堂而皇之的干涉地方政權。
現如今上面總算給了一個名份,而且還是由大總統親自委任,這簡直就是名至實歸,怎能不讓自己感到興奮?怎能不在第一時間炫耀出去?
很快,整個王府大院最先熱鬧起來,幾房姨太太和一衆親戚們聽說王懷慶升官的消息後,忙不迭跑過來又是恭喜又是賀喜,有人說要設宴慶祝,也有人說要敲鑼打鼓到街上巡一圈,還有人說要趕緊修建一座按察使署衙。
沒過多久,縣裡的士紳官僚們收到了風聲,絡繹不絕的趕到王府登門道喜。雖然這些士紳官僚們心裡並不高興,沒有升官之前王懷慶已經是一副貪得無厭的德行,如今升了官之後還不更賣力的去剝他們的皮?不過不高興歸不高興,誰叫人家有槍有兵,只能硬着頭皮來討好王懷慶,希望這位大爺今後能對自己好一些。
快到晌午時,王懷慶的幕僚長於繼芳從巡防營趕到王府。
做爲王懷慶的首席謀士,於繼芳在巡防營中的地位雖然不怎麼高,但手裡卻掌握着不小的權力,但凡王懷慶不在巡防營時,一應營中公務便全權由他負責處理。
今日早上從京城發來的電報,他是第一時間看過,隨後趕緊派人送到王懷慶府邸。本以爲王懷慶看完電報後會立刻開始着手準備走馬上任,哪裡知道對方卻只通知下午召開會議,之後竟開始在府上張羅着慶典之事。
爲此,他只好親自來到王府,向王懷慶詳細解釋目前的情況。
門房認得於繼芳,殷勤的將其引進前廳,然後派人去通知王懷慶。
片刻過後,先後有三、四名縣裡的士紳從中堂上走出來,他們路過前廳時還與於繼芳客客氣氣打了一聲招呼。又過了一會兒,王懷慶才滿臉春光、笑逐顏開的來到了前廳。應付其他客人時是讓僕從將人帶到中堂上,但會見於繼芳時卻是他親自出來相迎,其對於繼芳的倚重之意由此可見一斑。
“陽武,怎麼,你也專程來向我道喜的嗎?”剛剛邁過前廳的門檻,王懷慶就笑呵呵的向正在起身的於繼芳說道。
“大人榮升通永按察使,名至實歸,卑職自當前來道喜。”於繼芳躬身行禮答道。
“你這人吶,就是喜歡面面俱到,下午我不就去營裡了嗎?何必還要大老遠的跑一趟?”王懷慶說了一句客套話,然後連忙招手請於繼芳落座下來。
“雖說下午大人會去營裡開會,但卑職還是希望能先行知道大人您下一步的打算?”於繼芳追隨王懷慶已有多年,談正事時他從來不拐彎抹角。
“下一步打算嘛,當然是要派人去下面各縣傳達通知,三日後京城纔會派來正式的官文儀仗,到時候再去灤州走馬上任嗎?怎麼,這等小事還用得着陽武你來掛記嗎?”王懷慶眯着眼睛笑着說道,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在開玩笑似的。
“大人,你若是還要等到三天之後纔去走馬上任,只怕到時候可就不容易了。”於繼芳語重心長的說道。
“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王懷慶微微擰起眉頭,疑惑不解的問道。
“您要知道,灤州可是還有一個袁肅在的,他不僅是大總統的侄子,手裡有兵有槍,若是讓他早先做好了準備,到時候灤州城的大門可不好進呢。”於繼芳連忙說道。
“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陽武啊,不是我說你,你向來是一個聰明人,難道今天早上發到營裡去的電報你只看了一半?”王懷慶笑着說道。
“卑職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全看過了。”
“大總統在電報裡再三叮囑,就是要讓老夫好好看住袁肅這小子,不要讓他再折騰出什麼事故來。還說今後通永鎮整編,將袁肅手裡的那兩個營都納入通永鎮麾下,說白了今後他就是給我打下手的,難不成他還敢反了天?”王懷慶頗有得意之色的說道。
“話雖如此說,可一來袁肅畢竟是大總統的侄子,二來請王大人試想,若袁肅真是一個安分的角色,又豈能策動駐紮在灤州的新軍脫離二十鎮?不瞞王大人說,卑職早先就託人打聽過袁肅在灤州的作爲,先是辦民防,後又結交洋人,私底下還購置大批軍火,這年輕人可絕不是省油的燈啊。”於繼芳擲地有聲的說道。
這些話王懷慶早先就聽說過不止一次,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他只當是廢話、囉嗦,可現在說這話的人是於繼芳,不得不讓自己深思這件事的輕重。
他雖然是一個記仇的人,之前讓袁肅擺了自己兩道,心裡當然不痛快。
可不管怎麼說,對方都是袁大總統的侄子,而且在今天的電報裡袁大總統是親自叮囑要好好“看住”袁肅。細想一下,這“看住”一詞可是能有很多解釋的。
單從軍力來說,他手底下兩、三千號人確實要比袁肅多得多,可問題是自己敢帶兵去跟袁肅硬碰硬嗎?軍力是他唯一的優勢,而這唯一的優勢偏偏又派不上用場,如此來看這還真是一樁麻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