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後後經過大約半年的時間,中華革命黨總算在廣州和香港站穩了一定腳跟。不過如今的站穩腳跟並不像是大革命時期那樣,意味着已經完全可以掌握一個地方的政權,或者獲得該地政權的支持。僅僅只是有了幾個比較安全的落腳之處,以及一定規模的組織成員罷了。
今時非比往日,二次革命的失敗給革命黨造成的損失實在太慘重。
在香港九龍加士居大道南部街角的地方,是一棟前不久纔剛剛粉刷過外牆的三層小摟。這裡便是中華革命黨在香港的秘密分黨部,如今英國人對中國革命勢力的政策不算友善,所以在對外活動上仍然需要有所保密。
原本這棟小樓已經很是破舊,革命黨人經過一番週轉纔好不容易接下了樓房。後來一直因爲經費不濟的緣故,就連小樓的裝修和添置陳設方面都拖拖拉拉許久,直到最近總算從昔日同盟會故人那邊籌集了幾萬元的經費,這纔有機會將小樓簡單粉刷了一遍。
之前負責香港分部運作的人正是胡毅生,然而就在兩個月前,廖仲愷奉孫中山之命親赴香港統籌黨務,並且全權負責組織反帝制和武裝討袁的前期活動。對於廖仲愷來說,從日本出發時還是信心十足,更是堅決的希望能幹出一番大事來。可當他到達香港之後才發現,如今國內的情況已經有了重大的不同,革命活動也不再想早些年那麼容易籌劃。
在已經過去的兩個月時間裡,香港分部的革命活動只能用“舉步維艱”來形容。
除了勉勉強強改善了籌集革命經費的情況,以及與雲南、四川取得了一定聯繫之外,廖仲愷幾乎就沒有再取得任何進展。他是寄希望於唐繼堯能夠號召西南諸省的軍隊組織討袁軍事力量,雖然之前的接觸彼此留下了好印象,也初步磋商了合作計劃,可隨後便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幾乎完全失去了聯絡。
香港和廣州早先都有派人在廣西、雲南常駐,而這些常駐的聯絡點同樣是沒有收到什麼進一步的消息,一切就放佛之前的聯絡只是一場夢罷了。
就在廖仲愷以及中華革命黨陷入躊躇困境之時,前不久在外面收到的一些小道微言,多多少少改善了目前的處境。
七月十四日的下午,負責前往廣州打探消息的胡毅生總算趕了回來。
廖仲愷連忙讓胡毅生來書房見面,不等對方稍微喘一口氣他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可有什麼消息?到底是怎麼回事?”
胡毅生臉色有些許的興奮,他連忙點了點頭說道:“我打聽過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之前還上過報紙。我離開廣州的時候還託人發了一封電文到上海,向肅仁貿易公司的一些舊友瞭解詳細的情況,據說袁梓敬身邊一名姓杜的副官這段時間就在上海這邊,但是他們也不太確定到是怎麼回事。”
廖仲愷微微皺起了眉頭,疑惑的問道:“什麼叫不太確定是怎麼回事?袁梓敬的副官到底在不在上海,之前的消息又是誰放出來的?”
胡毅生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上海那邊的回電很簡短,話也沒清楚,怕是肅仁公司那邊也不知道具體詳情。依我看,我們還得派人去上海。上海肅仁公司的老闆就是林伯深,他之前還是國民黨的黨員,又與袁梓敬交情頗深,一定能從他那邊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廖仲愷來回踱步凝思片刻,一時沒有立刻回答胡毅生的話。雖然他對這件事極有熱衷,也認爲這是改變目前困局最好的辦法,只是上海那邊的情況還有許多尚未可知的地方,尤其是林伯深,從一開始就不是屬於孫派的國民黨員。不得不說,孫派和宋派之間的隔閡十分之大,即便表面上大家都能掩飾的很好,可背地裡的明爭暗鬥卻又是惡劣至極。
就好比說轉移到日本之後,昔日國民黨中宋黃派的資深黨員大部分都拒絕加入中華革命黨,黃興更是另起爐竈搞起什麼歐事研究會。在過去幾個月的時間裡,歐事研究會與中華革命黨之間形同水火,時不時還會在一些報紙上發表文章來針鋒相對。
誠實的說,廖仲愷本人是很希望那個能夠化解宋黃派與孫派之間的矛盾,他認爲這次袁世凱稱帝一事,完全可以成爲兩派之間重新聯合的契機。只是在還沒有完全得到可行性的計劃之前,他還是必須更爲小心一些纔是。
等了一會兒之後,胡毅生見廖仲愷沒有回話,不禁忍不住再次問道:“先生,這件事,您到底怎麼看?若是決定下來的話,我們也得儘快開始安排相關的聯絡纔是。”
廖仲愷緩緩嘆了一口氣,頗有深意的說道:“當年在上海時,我們都是跟林伯深有過接觸的,只是以前從來沒有看重此人,只怕連孫逸仙都只是藉助他家的財勢,僅此而已。其實林伯深不是愚笨之人,黨內怎麼看待他,他心中必然是有數的。昔日我們不看重他,今日有難卻還要找他,唉!”
他沒有把話說得太透徹,但是胡毅生卻聽得心知肚明。
頓了頓之後,胡毅生有幾分懊惱的說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國家大義爲先,還是個人恩怨爲先,孰重孰輕,難道先生比我還有糊塗嗎?”
胡毅生是年輕人,性格上自然有頗多衝動的地方,不僅僅是對革命大業充滿了迫切,同時也對黨內目前明爭暗鬥的局勢感到很不滿意。
這一句話多多少少還是控制了一些情緒,不過卻讓廖仲愷忽有惶然,他暗暗嘆了一口氣,最終點頭說道:“你說的很對,值此時節我們不能再有過多的疑慮。毅生,就有勞你再辛苦一些去一趟上海,務必從林伯深那邊打聽到更詳細的消息。當然,如有可能,最好還是竭盡所能說服林伯深,支持我們此次反袁反帝的革命活動。”
胡毅生鄭重其事的答應道:“此事義不容辭,我一定不遺餘力把事情辦好。”
廖仲愷微微頷首,欣然的說道:“如此甚好。差不多明後兩天你就出發。林伯深或許可以成爲我們跟克強先生握手言和的一個突破口,據說上個月蔡松坡已經到了日本,是克強先生親自前去迎接的。上週又聽福岡那邊傳來消息,說蔡松坡應邀加入了歐事研究會。”
胡毅生這半年來都在香港處理黨務,並不清楚北京和日本那邊的與中華革命黨無關的消息。不過自從廖仲愷來到香港之後,倒是時不時的聽廖仲愷說起中華革命黨現在迫切希望拉攏蔡鍔,因爲蔡鍔在西南諸省之中頗有威望,包括唐繼堯在內的許多西南軍事將領,早先都是出自蔡鍔門下。
單從這一點來看,他不難猜出黨內是希望拉攏蔡鍔來給唐繼堯製造壓力,從而迫使唐繼堯以及西南諸省軍閥支持倒袁革命。只是他同樣很清楚,歐事研究會和中華革命黨之間還是存在很大的差別,單憑孫中山要求所有黨衆畫押宣誓效忠這一點就夠有爭議了,蔡鍔從一開始就沒有主動聯繫中華革命黨,已經可以表明其個人的態度。
【感謝讀者大大提供一些經歷性質的歷史材料,這類材料對我們寫手來說非常重要。萬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