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五、六天時間的前後思量,袁肅最終做出了這樣的決心。
於是在六月二十日這天,他專門找來杜預商談此事。如今灤州集團麾下的品流太多,很多事情未必能對那些所謂的嫡系部下,反而只能找像杜預這樣的親信心腹來談。
在聽完袁肅的話之後,杜預不由皺起了眉頭,很是奇怪的問道:“大人,這會不會太冒險了?萬一事情傳到了北京,對我們可是大有不利的。”
袁肅不動聲色的說道:“要想做大事,捨不得冒險怎麼可能成功?更何況,這件事只要做的夠細心一些,相信應該不可能會有差池的。”
杜預深深吸了一口氣,剛纔袁肅多少是暗示了一些這件事的內情,可是他還是猜不透袁肅爲什麼偏偏要走這一步,並非自己不情願,而是擔心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纔再次開口說道:“散播大人您有支持革命黨反對帝制的謠言,這,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不會有差池?外界一傳十十傳百,早晚就傳到北京去了。”
袁肅淡然的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說道:“你且放心,就算真的傳到北京也無妨。畢竟只是謠言,我相信大總統絕不會因爲一個謠言而把我怎麼樣。之前他安排我調任陸軍部這件事已經造成不小的影響,若再對我採取什麼措施,肯定會激起更多的風浪。”
杜預依舊很擔心,語氣中透露着難以掩飾的焦慮,說道:“可是大人,您爲什麼要散播這樣的謠言?就算是有什麼特別的安排,那也可以造別人的謠言,比如馮國璋、段祺瑞,或者徐樹錚他們這些人。偏偏把自己捲進去,這太不明智了。”
袁肅仍舊顯得很輕鬆的樣子,不輕不重的說道:“既然是造謠,那肯定要造的像模像樣纔是。你確實不必有太多的擔心,謠言只要散得恰到好處,聽取這個謠言的人會自覺的來進行保密。過幾天我會安排人在廣州、上海、香港那邊做好接應準備,你只需要把消息散播到制定的地方即可。”
杜預自然是十分信任並且忠誠於袁肅的,既然袁肅有這樣十足的信心,而且顯然這件事背後還有會一連串的隱情,自己也沒必要再那麼婆婆媽媽,只要按照吩咐去辦事即可。他頗有無奈的先嘆了一口氣,最終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明白了,大人交代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的辦好。”
袁肅接着又說道:“消息散播出去之後,你暫時先別迴天津。”
杜預微微頷首應道:“是。”
袁肅想了想之後,又補充的交代道:“到時候我會安排你去上海,你到林伯深那邊先留一段時間。到時候你要好好注意一些事情,一是我讓你散播的謠言傳播到什麼程度,究竟是滿天都是消息,又或者表面上什麼動靜都沒有。二是你要把這個消息先跟林伯深交流好,就說是我親自交代下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聽到這裡,杜預臉色起了幾分變化,忍不住問道:“大人,您真的要反對大總統稱帝?雖然我知道我不應該多嘴,可如果只是因爲大總統打壓大人您,而因此惱恨在心,那我即便是衝撞大人也要好好開勸一番。”
袁肅看着杜預的樣子,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伸手拍了拍杜預的肩膀,說道:“你還是夠忠心,你放心吧,等到時機成熟時我會告訴你我的計劃,現在你也不必多問,總之我不會像你想的那麼輕率。你且按照我的吩咐去就是。”
杜預稍微有了幾分安心,他再次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經過幾天時間的安排,通過還在南方活動的高順以及各地軍官俱樂部的關係網,在廣州、香港、上海等地的接應工作總算塵埃落定。袁肅沒有去送杜預,甚至還要求杜預儘量隱蔽行蹤,趁着晚上的時候離開了法租界,搭乘了凌晨的火車南下而去。
袁肅之所以要杜預去散播這樣的謠言,目的就是要給南方革命陣營提供一些信心。
不過正如杜預所擔心的那樣,這條謠言肯定會讓他本人承擔一定的風險,尤其是在這麼敏感的時候,而且自己又曾經公然與袁世凱對抗,十之八九會引起袁世凱的戒心。但也正因爲如此,纔會使得這個謠言顯得更加真實,也能讓南方革命陣營的人感到大有希望所在。
他已經盤算好了,只要不讓人親自抓到杜預散播消息,無論袁世凱用什麼手段來質問自己這個謠言的實情,自己都會堅決矢口否認。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完全可以推卸是南方革命陣營的一次輿論陰謀而已。
至於南方方面在獲悉這個謠言,也是很有可能會派人來天津。
袁肅的態度就是對北方否認謠言,對南方則是多種暗示。南方那邊只要從林伯深口中套出關於這個謠言的一些消息,勢必會信以爲真,到時候他還會要求革命黨人暫時保密,否則一旦計劃泄露勢必會一敗塗地。
這個計劃最終可能會犧牲林伯深的信任,但關鍵還要看事情究竟會發展到什麼程度。
到了七月初,杜預陸續在廣州、香港和上海秘密活動了一番,按照之前早已打聽好的革命黨人聚集地,用一種比較隱晦的方式開始散播謠言。正是南方革命陣營最爲雞肋的時期,這個謠言顯然就像是枯樹逢甘露、久旱遇雨霖,一下子就在黑暗中點燃了一盞燈,哪怕這盞燈很迷糊也很薄弱,可好歹是一份希望。
短短几天的時間,關於袁肅意欲密謀反對帝制的消息,便先在廣州、香港傳出了動靜。
一些小報紙甚至還專門寫了一篇議論,畢竟袁肅雖然賦閒在租界,可昔日的威名還是有一定人氣根基所在,稍微有一些讓人不解的動靜,很快就能引發一輪關注矚目。
不過這一輪活動纔剛剛要火,卻又莫名其妙的被人們刻意打壓下來。漸漸的便又銷聲匿跡了。而之前一直被人們津津樂道,並且至今仍然由官方喉舌大肆造勢的帝制一事,逐漸的又回到人們的視線之中。
倒不是革命黨人爲了給袁肅提供掩護而刻意壓着消息,對於許多革命黨人來說,還不得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從而讓北洋內部先行亂起來,然後他們便有機可乘。只是袁肅在提前安排接應工作時,還特別做了一些額外的指示,儘可能掌控好輿論的走向,只需要達到一閃即過的效果就足矣。
另外,杜預所遵照吩咐散播謠言的地點、場合並不多,無論是廣州還是香港也就是那麼幾處地方罷了,與別人逢場作戲,通過聊天談話說給周邊的人聽。這樣的傳播力度根本並不強,也就是隨意的這麼一說罷了,能真正來興趣的人根本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