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飛拱檐牙,高啄流丹。精巧樓閣院落,偎紅倚翠,華貴精妙。
府門外早有迎候的侍衛侍女,遠遠地見一輛裁雲勾月,錦繡堆簇的馬車緩緩駛來,在前後幾輛馬車之中尤爲顯眼。
馬車之上,遠遠見一位女子端坐其上,裙帶隨風飄飛,絲絛輕舞翩躚,那身影,遠遠一望,彷彿謫仙隨風而下,腰肢柔軟,容止端莊。彷彿隔着淡霧,隔着流雲觀望,美哉妙哉!
想來那車上坐的,定是個美人!
近了,府門口的幾位侍女立即迎上前去,欠身行禮,待馬車停下之後,連連擡頭去看。
頓時大失所望!
那馬車之上的女子,身段輕盈柔美,可那張臉……黃臉黯淡,委頓無神,倒八字眉聳搭着,說是平淡無奇,卻又讓人難以忘記。
幾位侍女立刻明白過來,這位便是楚王新得的新歡,那位叫做紅線的女官。雖然心頭失落,可是又慶幸,這樣的女人都能得楚王的青睞,那她們與這紅線一對比,誰更勝一籌,不就一目瞭然了嗎?
當即,幾人立刻迎上去,款款行禮。
錦繡車簾掀開,一隻好看的手伸了出來,手上廣袖如流雲,似捧着一袖清風,淡雅錦色衣袖暗紋輕浮,那人從車中走出,清貴氣韻風流尊雅。
木梓衿微微垂首,跳下車,還未伸手去扶,身旁便飄來一陣香風。隨後又從身邊伸來幾隻柔荑,柔荑的主人個個含羞粉面,殷切嬌怯的看着楚王殿下。
木梓衿悻悻地收回手,免得讓這些含着春心的少女空歡喜一場,卻不想,手指突然被人輕輕捏住,寧無憂竟扶着她的手走下了馬車。
幾位少女芳心碎了一地。卻也不敢太過造次,立刻恭敬地將寧無憂引進府中。
公主府宅院精妙雅緻,假山錯落,一步一景,一眼一畫,微小山水之間,似蘊含着廣闊浩淼的氣勢,既優美,又不失爲一國公主的高貴。
“王爺……”木梓衿微微上前,在他身後輕聲低語。他微微側首,輕聲道:“放心。”
正說着,忽而身後有人喊道:“五哥!”
兩人停住,轉身一看,竟是寧濤和寧浚,兩人被侍女小廝簇擁着,面帶笑容喜氣洋洋地走來。
寧濤穿着依舊慎重,重在奢貴,錦袍華美精緻。而寧浚穿衣,一向喜歡豔麗,更是喜歡將所有好看的都往身上帶。他一路走來,身上彷彿百花堆簇,五顏六色,眼花繚亂,腰間佩戴的玉墜與香囊搖曳叮噹作響。
木梓衿立刻行禮,寧浚立即擺手說免禮。
當下,幾人相攜走入正廳,正廳之內,桌席已整齊擺放好,琳琅滿目,燈火交織,華麗輝煌。
正上方几個空位,想必是爲身份尊貴的人所準備。
而侍女卻將寧無憂等幾個人安排在了僅次於上方座位之下的位置。
寧浚拿起桌上的水晶杯盞玩弄,“五哥,難道上面的位置是爲皇上準備的?”
寧無憂向上方的位置看了看,“也許是,昭陽,畢竟是父皇最喜愛的孩子。”
“父皇最喜愛的孩子不是你嗎?”寧浚皺眉,酸溜溜地說道,“我們幾個嬪妃生的皇子,也就你一個人可以讓父皇親自教導,甚至和皇兄一起養在皇后身邊。”
寧無憂舉到脣邊的酒杯微微頓了頓,最終還是將酒杯放下,笑道:“父皇對衆兄弟都是一樣,只不過,父皇憐惜我母妃早逝而已。”
寧濤說道:“父皇嬪妃本就不多。其餘的妃嬪,都是健康長壽的,唯有五哥的母妃病逝得早,父皇憐惜他一些又如何?八弟,你這吃醋吃得,真是沒道理。”
寧浚蹙眉輕哼一聲,“你們這是要集體欺負我嗎?待會兒我母妃來了,我可要告狀的。”
“太皇太妃娘娘,不是在爲你選王妃嗎?”寧濤笑着打趣,“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能當得起賢王妃這個名頭。”
“誰都別想!”寧浚微怒,重重將酒杯放在桌面上,“我只喜歡木梓衿!這輩子,本王若是找不到她,我就終身不娶了!”
站在寧無憂身後的木梓衿險些一個踉蹌,這賢王爺,對她的印象可真是很深啊。
寧無憂冷笑一聲,“八弟,木梓衿可是個男人,平時玩樂就好,怎麼能娶回去做王妃?”
“五哥你太讓我失望了!”寧浚詫然又憤怒地瞪着寧無憂,“你當初還說過,要和木梓衿一生一世永不離棄,纔不過幾天時間,你怎麼就能這樣看輕他?”他輕哼一聲,“難道是因爲你有了這個紅線?”他轉頭看向紅線,問道:“你哪裡比得上木梓衿?你有她長得好看嗎?有她聰明嗎?如今這幾起案子,換做是你能夠破解嗎?我告訴你,雖然你也有幾分斷案的才能,但是比起梓衿,還是差遠了。若是她在,什麼孫婉之死,行宮爆炸之類的,全部統統真相大白了!”
“王爺說的是。”木梓衿上前,端起酒杯爲寧無憂斟酒,“紅線自知比不上那位木梓衿,但我若是木梓衿,便希望王爺能早日安家立業,娶妻生子。不要在對他念念不忘。”
“憑什麼?”寧浚握緊拳頭。
寧無憂看着她纖細的手指,那清冽的酒慢慢地注滿酒杯,微微笑了笑。
“因爲,木梓衿也是會娶妻生子的。”木梓衿平舉酒壺,看着那杯清透的醇酒,“我若是木梓衿,也只希望做一個平凡市井小民,一生平安無憂,家人健康長壽。一不願與帝王皇家貴胄有牽扯,二不願捲入風波詭譎身處危險,三不願被王爺青睞,成爲皇室一份子。”
寧無憂握住酒杯的手驀然驟緊,清澈平靜地酒面泛起漣漪,倒影在其中的燈火璀璨,搖曳模糊。
“爲什麼?”寧浚不解,“在皇家,富貴權勢,尊貴無雙,錦衣玉食,鮮衣怒馬。市井小民有什麼好?起早貪黑奔波忙碌勞累一生,只爲一日三餐、簞食壺漿、布衣粗茶。”
“人人都躲不過生老病死,普通百姓大多病死老死,而皇家……”她微微咬脣,沒再說下去,可身旁的三個男人都突然沉靜漠然。
一杯濁酒下腹,寧無憂輕聲笑了笑,舉了舉空杯,木梓衿立即上前爲他斟酒。
酒未滿,他的手突然快速一轉,杯中的酒盡數灑在了木梓衿的衣裙之上。
木梓衿臉色一白,立刻跪地,俯首磕頭,“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沒用的東西!”寧無憂低聲呵斥。
“王爺恕罪,奴婢肩膀受傷,方纔一時疼痛沒拿穩酒壺,害王爺灑了酒……”她戰戰兢兢地縮在地上,頭也不敢擡。
“五哥,她也是不小心的,我看算了。”寧浚勸解道。
“看在今日昭陽公主生辰,責罰了你會壞了興致,本王便饒恕你了。”寧無憂淡淡地說道。
“多謝王爺。”木梓衿立刻起身。
寧無憂嫌惡地瞥了她一眼,說道:“身上髒成這樣,污了本王的眼,讓人帶你去換件衣服。”
一旁,公主府的侍女得了寧無憂的吩咐,過來帶着木梓衿去換衣裳。侍女在前方帶路,木梓衿便想辦法和她熟絡起來,“這位姑娘,公主府中蝴蝶倒是很多啊。”
“快別說蝴蝶了。”那侍女擡頭果然看見幾只蝴蝶在空中飛舞,嚇得臉色白了白,“自……自那日,公主從行宮回來之後,便讓人將府上的蝴蝶盡數捕殺了。往後若是看見蝴蝶,都要殺死。”
說着,果然見兩個小廝拿着網子,將那幾只蝴蝶撲了下來,用腳踩死了。
“這是爲何?”木梓衿不解,“公主府百花盛開,有蝴蝶很正常啊。”
“前段時間蝴蝶總愛撲人。”侍女輕聲說道,“不知爲什麼,最愛撲公主的貼身嬤嬤,後來,那嬤嬤在行宮就被燒死了,聽說……我也是聽外面的人說的,那嬤嬤死後,屍體之上有蝴蝶飛舞圍繞,怕是妖異。所以,公主視蝴蝶爲不詳之物,見到就必須撲殺!”
“哦,原來是這樣。”木梓衿狀似深沉地點點頭,“那你們駙馬爺……”
“紅線姑娘!”侍女不悅地打斷她的話,“駙馬爺可不是你能覬覦的!”
什麼?木梓衿愣了愣,沒反應過來她什麼意思。
“在公主府,若是有女人敢討論駙馬爺,公主會生氣的!”
“你個死不要臉的爛蹄子!”侍女的話音剛落,忽而聽到走廊邊,一個年齡較大的婦人雙手叉腰,正教訓一個跪在地上的侍女,那侍女臉上鮮紅的巴掌印觸目驚心,正哭得梨花帶雨。
“駙馬也是你能肖想的?”婦女伸出指頭狠狠地戳着少女的臉,“別以爲你長得一張細嫩的臉蛋兒駙馬爺就會喜歡!你以爲你會是孫婉?和駙馬爺在賢王府彈過幾次琴,駙馬爺就多看你幾眼了?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小心公主挖了你雙眼!”
“嬤嬤,奴婢沒有……奴婢剛纔,不過是對駙馬爺說,賢王楚王他們,都到正廳了……”那跪在地上的少女哭訴道。
“公主還在,輪得到你……?”
“別多管別多看。”爲木梓衿帶路的侍女低聲說道,“快跟我來。”
木梓衿只好跟上,到那侍女的房間裡,換了衣裳,又被侍女帶回了正廳。
這侍女警惕得很,一路上也不讓她東張西望,回到正廳時,又安靜地站在寧無憂身後。
這才發現,正廳只內已經坐滿了人,幾乎都是皇室的人,公主王爺,宮妃女眷,歡聲笑語,其樂融融。貴婦千金華裳盛裝,金玉滿目,奢侈華貴。
桌上也陸陸續續上了美酒和佳餚,只等着主位上的人到齊,便可以開宴。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捉蟲!歡迎大家來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