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蛋等人出了酒窖,已然天色微明。
羅牛施展神功,又替一衆迷失心神的莊丁僕從解了禁制,泉莊總算恢復了些許人氣。
馮彥海心事重重,卻不願在羅牛面前失了禮數,便請衆人前往茶齋歇息。
羅牛婉拒道:“貴莊突遭大變,羅某不便打擾,這就告辭。若是他日有暇,歡迎馮兄前來敝府作客。”
若是平日,能得到羅牛的邀請,馮彥海多半會興奮不已,但現下卻怎也高興不起來,勉強笑道:“多謝羅府主盛情,待敝莊事了,在下定當親自登門拜謝。”將羅牛送到莊外,便匆匆回返處理善後。
顧智打量小蛋身上的烏犀怒甲,問道:“小蛋,你這穿的是什麼?”
小蛋一省,道:“這是烏犀怒甲,我倒忘了脫下來。”心念微動,烏犀怒甲從身上飛起,在空中恢復原形,縮小成彈丸大小,收入小蛋衣襟內。
羅牛說道:“小蛋,你如果不急着回返忘情宮,就到天雷山莊坐一坐,順便也讓這位楚兒姑娘好生休養一下。”
楚兒漠然道:“多謝羅府主好意,我的傷並不礙事,也不必前往天雷山莊了。”
小蛋道:“羅大叔,實不相瞞,我得去一次中州迭青山。”
羅羽杉走在羅牛身側,似乎不經意地看了眼小蛋的右腕,玉容悄然一黯,默默低下了玉首。
遼鋒詫異道:“你去迭青山做什麼?那裡離碧落劍派不遠,別讓那班牛鼻子老道撞見了,找你的晦氣。”
小蛋笑笑,道:“多謝遼大叔提醒,我是受一位朋友之託,去送還一件東西。”
楚兒說道:“常寞,我要找地方療傷,便不陪你去了。你辦完了事,儘快回宮,我在宿業峰下的苦腸澗等你。”
小蛋一想,楚兒的傷勢的確不宜遠行,便道:“要不我留下來,先等妳養好傷?”
楚兒搖頭道:“不用了,當我不曉得你要去幹什麼?最好別多耽擱,不然讓師父起了疑心,誰都救不了你。”
小蛋一驚,暗道:“原來師姐都已猜到了,不知師父清不清楚?”他沉吟道:“那我讓小龍留下來陪妳。”
楚兒傲然道:“我何須牠的保護?記着,先和我在苦腸澗會合,然後再回宮。”說罷身影一閃,如一抹紅雲徑自御風而去。
顧智看不慣楚兒的傲氣,冷哼道:“好個霸道的丫頭,不愧是葉無青的門徒。”
羅牛苦笑道:“忘情宮和咱們誓不兩立,楚兒姑娘的態度亦情有可原,顧兄也不必太過見怪。小蛋,這些日子你過得怎樣?”
小蛋回答道:“還好罷。羅大叔,虎子和嬸嬸他們都還好麼?你的傷也全好了罷?”
“早好啦,”羅牛笑道:“虎子還常常唸叨起你。就連羽杉這次回來探親,原本說好今日就要回山,可一聽常兄說,你在泉莊遇到了麻煩,也陪着我,一塊兒趕了過來。
“對了,那些星圖你參悟得如何了?聽盛師兄來信說,前些日子你和驚蟄還在漠北巧遇,合力跟地龍鬥了一場,聽說古大先生他們都對你讚賞有加。”
小蛋聽羅牛說起羅羽杉特意趕來的事情,情不自禁地偷偷向她望去,只見她看着遠處的荒嶺怔怔出神。
他愣了愣,尋思道:“奇怪,從見到羅姑娘開始,她就一直沒怎麼說話,好像有點不開心。”又一轉念,醒悟道:“是了,她今日就要回返天一閣,從此又將離開父母遠隔重洋,難免有點離愁。”
當下整理思緒,將自己參悟天道星圖所發生的種種異狀,毫不隱瞞地說了出來。
羅牛聽完,又是困惑又是驚喜,說道:“難得你能有這般的際遇巧合,可惜其中玄妙我也不太明白。不過,你能在短短兩年不到的工夫裡參透這麼多,着實難得。”
又行出一段,泉莊已被衆人遠遠拋在了山麓裡。羅牛駐步道:“好啦,咱們就在此作別罷,小蛋。等到明年二月,我會前往翠霞山爲你和盛師兄助陣。”
小蛋也停下了腳步,心頭涌起依依不捨的別緒。遼鋒卻向始終默不作聲的羅羽杉問道:“小姐,妳要不要跟我們迴天雷山莊?”
羅羽杉低呼了一聲,恍若從夢中被遼鋒喚醒,心不在焉道:“你說什麼?”
遼鋒一愣,心想小姐怎麼忽然變得有點反常,將自己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羅羽杉這才聽清,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回去了,就直接從這兒回南海罷。”
羅牛一貫了無城府,也沒覺出女兒有什麼問題,頷首道:“也好,妳和小蛋剛巧同路,不如結伴而行,彼此也有個照應。”
羅羽杉櫻脣輕輕歙動了一下,終究什麼也沒有說,顧智在旁邊察言觀色,隱約猜到了她的心思。
奈何這類女兒家的事情,他也不便多言,只暗暗搖頭道:“小姐怎會對這呆頭鵝上心?真教人看不懂。”
衆人略作寒暄,便在山路上分道揚鑣。
羅牛率着顧智和遼鋒回返天雷山莊自是不提,且說小蛋與羅羽杉御風往東,朝着迭青山的方向行去。
一路之上羅羽杉跟在小蛋身側,眉目宛若秋水,隱隱藏着一抹惆悵落寞,不發一言。
小蛋見了,只當她捨不得羅牛夫婦和小虎等人,也不知該從何安慰羅羽杉。而他與羅羽杉久別重逢後,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話,可在腦子裡轉了又轉,偏又總不好意思先說出口。
如此一來,兩人均自滿懷心事,只管埋頭趕路。
直到日漸偏西,進了中州地界,羅羽杉察覺到小蛋面有倦色,想是昨晚連番惡戰,未得休息之故,這才低聲說道:“小蛋,咱們到前邊的鎮上歇一歇腳罷。”
小蛋早有此意,只是擔心誤了羅羽杉的歸期纔沒肯停下歇息,轉頭見她神態嫺靜淡雅,殊無勞累之色,顯然這一年多裡修爲亦是突飛猛進,仍在自己之上,心裡醒悟道:“她是察覺到我有點累了,才這樣說的。”
念及至此,小蛋身上不禁生出絲絲暖意,幾乎把遍體的疲勞也一掃而光。他俯首眺望四下,說道:“好啊,似乎南邊不遠就有一座挺大的縣城。”
兩人在城外降下身形,並肩而入。
此刻日薄西山,晚霞滿天,街上熙熙攘攘盡是忙碌一天,將將收工的人羣,到處洋溢着質樸爽朗的歡聲笑語。
進了城,剛走了一段,羅羽杉無意看到左首的一條大街街角上,立着塊年深日久的石碑,鐫刻着“玉水”二字,心頭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領着小蛋拐了過去。
她偷眼掃過身邊懵然不覺的小蛋,自己也不清楚爲何會藉着回返南海天一閣的由頭,與這少年千里同行。
也許,私下裡她是想給小蛋一個解釋的機會,而那又何嘗不是爲自己尋找一絲藉慰?
一路之上,她的腦海裡,總是翻來覆去地浮現起小蛋摟住楚兒纖腰、俯頭替她吸吮毒血的情景,然後是楚兒用含有敵意的眼神,毫不猶豫地拒絕自己幫她包紮傷口,而由小蛋親手爲她包裹上。
那毫不掩飾的親熱神態,還有小蛋右腕上消失了的紅絲結,猶如千縷絲線纏繞於芳心之間,令她柔腸百轉,黯然神傷。
而小蛋對此,卻不作任何的辯白,甚至直到現在,都沒有對自己說上哪怕一句問候的話語。莫非,他真的和別人日久生情,心中另有所屬?
羅羽杉的心底禁不住升起一陣陣酸楚,幽幽心道:“楚兒姑娘光豔照人,才貌雙絕遠勝於我。小蛋喜歡上她,也是意料中事。
“或許,是我不該。從一開始,他也只當我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在翠霞山他甘願捨身相救,也是因着他本性如此,更是爲了報答我爹和盛師伯的恩情而已。”
想到這些,她愈加不能自遣,心中黯然道:“既然這樣,我還傻呆呆地跟着他做什麼?不如早些御劍回返南海,從此靜心修煉,再不去胡思亂想。”
她正出神想着心事,忽聽小蛋道:“羅姑娘,這裡有一家酒樓,看上去十分乾淨,咱們不妨到裡頭坐一會兒罷。”
羅羽杉一擡頭,就見街邊一面“雅翠樓”的酒旗迎風招展飄蕩,樓內人聲鼎沸,生意甚是熱鬧。
她輕輕嗯了聲,隨小蛋上了二樓。
一名已忙得暈頭轉向的夥計快步迎上,語速飛快地問道:“兩位客官,雅座已經滿了,正好靠窗有張桌子客人剛走,請問都要點些什麼?”
以前點菜,小蛋都是由常彥梧來,這時聽夥計問起,扭頭望向羅羽杉。
羅羽杉在臨窗的空桌旁落坐,輕聲道:“我只用一杯清茶,其它的你看着點罷。”
偏偏小蛋對吃什麼也不在意,當即隨便叫了兩個熱炒,又讓夥計端了壺熱茶上來。
羅羽杉一手支頤,若有所思,目光轉向窗外,全沒留意四周數十雙食客投來的驚豔眼神。
在街對面,一家綢緞莊外,兩名夥計正在打烊關門,結束一天的生意。
羅羽杉曾聽父親說過,這家綢緞莊,正是三十餘年前丁原和蘇芷玉初次邂逅的地方,而今難道會成爲她和小蛋分手的所在?
夥計端菜上桌,忍不住多瞅了羅羽杉兩眼,暗暗嘀咕:“這傻小子,請這般天仙般的姑娘吃飯,連幾個好菜都捨不得多點。”
就聽小蛋招呼道:“羅姑娘,妳多少吃一點罷。”
羅羽杉回過頭,道:“不用了,我喝杯茶就好。等用過飯,咱們便在此地分手罷。”
小蛋一呆,沒料到羅羽杉這麼快就提出要分手。
他心裡雖是非常不捨,無奈生來就不會違拗彆人的意願,當下點頭道:“妳要多加珍重。”
羅羽杉見小蛋沒有隻字詞組的挽留之語,更覺失落,低低道:“好。”
忽然小蛋懷裡一動,霸下一覺睡醒,不甘寂寞地探出腦袋,瞧瞧小蛋又望望羅羽杉,壓低聲音問道:“乾爹,這是我的乾媽罷?”
牠聲音雖輕,可又怎逃得過羅羽杉的耳朵?聽聞之下,頓時令她又窘又羞,看着霸下說不出話來。
小蛋差點沒讓嗓子眼裡的一口牛肉給噎死,連嗆帶咳尷尬道:“你別瞎說。”
霸下不服不忿道:“我瞎說,那你臉紅什麼,又幹嘛整日爲這位姑娘捏泥人?上回我犯錯,把楚兒當成了乾孃,也沒見你
臉紅過。“
小蛋恨不得用筷子上夾的一大塊牛肉堵住霸下的嘴,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同樣羞不自勝、玉首低垂的羅羽杉,結結巴巴道:“你再不閉嘴,我要發火了。”
霸下察覺小蛋滿臉通紅兼全身冒汗,一搖頭道:“惱羞成怒了,還是避避風頭得好。”腦袋一縮,藏回了小蛋懷中。
小蛋悶着頭不敢再望羅羽杉,半晌訥訥道:“這小傢伙一向瞎說的,妳別生氣。”
所謂言者無心,聽着有意,小蛋說的是“別生氣”而非“別當真”,聽在羅羽杉的耳中,卻羞喜交集,低聲問道:“你……能給我看看泥人麼?”
小蛋老老實實探手入懷,先在霸下的殼上彈指一敲,然後取出一尊小泥人放在桌上,道:“這是我新做的一個,還是不太像。”
羅羽杉捧起泥像在眼前仔細端詳,笑容如春風化雪,她愛不釋手地捧着泥人,撫着它脖子上懸掛着的紅絲結,眼眸中重新閃爍起動人的光芒,微笑道:“小蛋,把它送給我好麼?”
小蛋剛嗯了聲,猛聽樓梯口有人哈哈笑道:“這不是羽杉侄女兒麼?”
他和羅羽杉聞聲雙雙望去,從樓下晃晃悠悠上來一名枯乾瘦小的青衣老頭,容貌猥瑣醜陋,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精光四射,骨碌碌地亂轉,嘴脣上生着兩撇八字鬍,一抖一顫高高翹起。
羅羽杉驚喜起身,向那老者說道:“畢老伯,您怎麼也在這兒?”
原來,這老頭便是名聞天陸的第一神偷畢虎,亦是昔年天陸九妖中碩果僅存的幾人之一。
他與羅羽杉的父親羅牛、翠霞派掌門盛年以及丁原等人交情深厚,堪稱患難之誼,閒暇無事時,也常到天雷山莊作客,故此羅羽杉能一眼認出。
畢虎笑呵呵走到桌邊往椅子裡一坐,道:“我老人家閒着沒事,四處逛逛。”小眼睛朝小蛋瞥了瞥,努努嘴問道:“這小子是誰,妳的相好麼?”
羅羽杉大羞,赧然道:“他是侄女兒的一位好朋友,名叫小蛋。”
“小蛋?”畢虎眨巴眨巴眼睛,道:“哦,我想起來了。前兩天在紫竹軒作客,聽盛年和衛驚蟄都說起過,原來就是他?我老人家正盤算着啥時候偷偷摸上忘情宮見他一見,趕巧在這裡給撞上了。”
他掃了一眼桌面,皺起眉頭問道:“怎麼就兩個菜,連壺好酒也沒有?”打了個響指,招呼道:“夥計,夥計,過來點菜!”
剛纔那夥計一路小跑,奔到近前,畢虎也不等人家開口,一氣不停報出十多個菜名,又要了兩罈好酒,這才稍覺滿意地揮揮手吩咐道:“讓廚子手腳利落點,我老人家吃飽還有事要辦。”
打發了夥計,畢虎問道:“羽杉侄女兒,妳不是去了南海天一閣麼?”
羅羽杉答道:“師父准假,讓我回家探親一個月。眼看假期屆滿,我正要返回南海。”
畢虎笑道:“妳師父不就是蘇芷玉那丫頭麼?呵呵,一轉眼她都成了天一閣主啦。”
這時夥計將兩壇酒端了上來,畢虎也不客氣,打開一罈給自己斟滿,舉起了杯子,纔想着旁邊坐的小蛋,問道:“小夥子,你要不要喝兩杯?”
小蛋搖頭道:“我不怎麼喝酒,您老自便。”說着,隨意夾了塊雞丁塞進嘴裡。
畢虎“滋滋”有聲,一飲而盡,一邊倒酒一邊瞧着羅羽杉手中的泥人,好奇道:“咦,這好像是妳麼,捏得還挺有點味道,是誰做的?”
猛聽得身邊小蛋回答道:“我。”
畢虎一怔,旋即笑嘻嘻道:“我明白,這是定情信物,對不對?你們的事,羅牛曉不曉得?別是在私定終身罷?”
他越說越不象話,嗓門又高,引得周圍食客紛紛注目,羞得羅羽杉和小蛋恨不能趕緊抽身而逃。
畢虎自顧“咕嘟”又一口喝乾了酒,親熱地拍拍小蛋胳膊,笑道:“小夥子,有眼光!羽杉侄女兒可是當今天陸的第一美女,你豔福不淺啊。能攀上這門親事,那是你祖上燒了八輩子的好香。”
小蛋紅着臉沒說話,羅羽杉嬌嗔道:“畢老伯,您老人家要再拿我和小蛋消遣,侄女兒可要找石磯嬸嬸告狀啦。”
一提石磯娘娘的名號,畢虎頓時老實了許多,嘴巴里細長的舌頭一吐一卷,道:“別,我閉上嘴巴喝酒,什麼也不說了。”
小蛋忍不住道:“畢老伯,您嘴巴閉上了是沒法喝酒的。”
畢虎一瞪眼,道:“誰說的,我老人家今天就讓你開開眼。”說罷一仰脖,丹田真氣運勁猛吸,“譁——”杯中的酒汁凝成一束水練,直鑽他的兩個鼻孔,彈指間酒杯便見了底。
畢虎把酒咽落肚中,得意道:“如何,你來試試?”
忽聽小蛋身上有個聲音道:“這有啥了不起,我的眼睛還能喝酒呢,你行麼?”
畢虎愕然朝小蛋胸前望去,就見霸下慢悠悠爬了出來,擡頭瞧着他滿是不屑。
畢虎指指霸下,難以置信地問道:“是牠在說話?”
小蛋嘆了口氣,道:“不是牠還會有誰?”當下將霸下的來歷告訴了畢虎和羅羽杉。
畢虎聽完,眼睛放光,狠狠盯着霸下,幾乎口水都要滴了下來。
他生平並無大惡,奈何手癢的毛病到了哪兒都改不了,此時看到霸下,心裡頭禁不住又動起了歪念。
羅羽杉用纖指輕輕撫摸霸下,愛憐道:“原來牠叫小龍,好可愛。”
霸下合上眼,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樣。
畢虎道:“喂,你真能用眼睛喝酒?”
霸下睜開眼,眸子裡紅光一閃,“哧”酒罈內飆射出兩縷細細的水線,徑自射入牠的眼中,嘴巴里兀自說道:“如何,你來試試?”
畢虎目瞪口呆沒了脾氣,忙轉移話題道:“小蛋,你也要陪羽杉去南海麼?”
小蛋回答道:“我要去一次迭青山,正巧和羅姑娘有一段同路。”
“迭青山?”畢虎詫異道:“你去迭青山做什麼?”
小蛋道:“有位朋友臨終前,託我將他的遺物交還給家人。”
畢虎朝四周張望了下,身子往前一探,壓低聲音道:“他家是不是住在翡翠谷?”
小蛋驚訝道:“不錯,確實是在翡翠谷,可您老人家怎麼也會曉得?”
畢虎往椅子裡一靠,苦笑道:“天底下的事總是那麼巧。小夥子,幸虧你在這兒遇上了我老人家。聽一句勸,翡翠谷暫且不去也罷。”
小蛋越加奇怪,問道:“爲什麼,難不成那裡的人都搬走了?”
畢虎搖頭道:“搬走沒搬走我不清楚,可他們卻惹上了天大的麻煩!”灌了一杯酒,他繼續說道:“你總該聽說過碧落劍派罷?這兩天他們便要前往迭青山,找白鹿門的人算帳。
“據說,是碧落七子之一的停濤真人門下,有兩名弟子被白鹿門的人毒倒,至今還躺在牀上不能動彈。”
小蛋大吃一驚,問道:“碧落劍派怎會有弟子傷在了白鹿門的手中?”
畢虎道:“那就不曉得了。總而言之,最好別去,趕緊打道回府罷。”
羅羽杉問道:“畢老伯,這消息您是從何而來?”
畢虎輕笑道:“該着小蛋走運,昨晚我還在碧落山,無意聽到了幾個老牛鼻子在商量報仇的事。當時也沒太在意,哪想還
會牽扯到小蛋?“
至於他爲何會獨自一人溜上碧落山,羅羽杉不問也明白,多半是靜極思動的緣故。
畢虎拍拍小蛋,說道:“小夥子,你犯不着蹚這混水,等風波過後,再去也是不遲。嗯,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有空到雲冪宮來找我玩。”一晃身,飛快地下樓而去。
羅羽杉目送畢虎離開,問道:“小蛋,迭青山你還要不要去?”
小蛋點頭道:“當然要,希望白鹿門不會有事。”
羅羽杉輕輕頷首,隔了片刻低聲道:“我陪你一起去。”
小蛋一愣,道:“妳不是要回南海麼,萬一耽誤了歸期就不好了。”
羅羽杉嫣然淺笑道:“沒關係,回頭我抓緊趕路,應該沒問題。”
說着話,夥計流水價般將一碟碟菜餚端上了桌。
小蛋道:“奇怪,畢老伯還沒吃呢,怎麼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霸下不忿道:“可惡,要了這麼多東西卻不付帳,讓乾爹做冤大頭。”
小蛋不以爲意道:“畢老伯是長輩,我請他吃一頓也是應該的。”
羅羽杉解下泥像上的紅絲結,替小蛋重新系到腕上,輕聲叮嚀道:“碧落七子俱都性高氣傲,與魔道各派水火不容。真若撞上了他們,你要多加小心。”
小蛋低頭凝視着羅羽杉用她瑪瑙般、粉嫩晶瑩的小手,將紅絲結繫上手腕,心中甜蜜,說道:“我知道了。”
羅羽杉收回手,僅僅一個稍存親暱的動作,已令她玉頰暈紅,芳心怦然,按捺羞意道:“咱們儘快上路,或許能趕在碧落劍派的前頭。”
小蛋一醒,道:“是了。”叫過夥計結過酒帳,與羅羽杉出了雅翠樓。
此際華燈初上,夜色降臨,兩人出了縣城,御風往迭青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