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綠芍叫道:「玉兒不可,這化功神訣萬萬不能落到鶴老魔手裡!」
蘇芷玉嘆息道:「他早已從丁寂那參悟到化功神訣的奧妙,今次前來強索秘籍真本,亦不過是爲了兩相參照。即使芷玉拒絕了他的要求,也無力阻止天一閣的絕學外流。何況芊芊師妹還在他的手中,我不答應又能如何?」
顏紅漁蹙眉道:「也罷,咱們便將秘籍先給了他,諒這老魔也下不了歧茗山!」
鶴仙人輕蔑哼道:「大言不慚!貧道想來便來,要走就走,普天之下有誰能攔得住我?」蘇芷玉淡然含笑道:「仙長未免言之過早,請你先將芊芊師妹放回。」鶴仙人嘿然道:「先交秘籍,我自會放人!」
蘇芷玉搖頭道:「道長屢施詭計,手段卑劣,恕芷玉信你不過。不如這樣,我將秘籍往身後拋出,仙長同時放還芊芊師妹,咱們各取所需。」
鶴仙人往蘇芷玉身後瞟了眼,山道上空空蕩蕩不見人跡,只要秘籍一脫出她纖手掌控的範圍,環顧天陸還沒有哪個能趕在自己之前將它搶奪到手。但他總覺得化功神訣到手得太過容易,而蘇芷玉也答應得太爽快,便狐疑問道:「你真的願意將秘籍交與貧道?」蘇芷玉無可奈何地笑道:「道長何其多疑,芷玉如今還有別的選擇嗎?」玉手一揚,將化功神訣的秘籍往身後遠遠拋出道:
鶴仙人並不急於鬆開芊芊,直等秘籍飛出十多丈開始往下墜落時,見四周仍無異樣,這纔將芊芊凌空扔向蘇芷玉道:「多謝了!」身形快得幾難用肉眼追,朝秘籍落下的地方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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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玉輕輕巧巧地接住芊芊,應聲道:「道長莫要得意,這秘籍你未必能拿到手!」
鶴仙人一怔,這話假如是別人說的他壓根只當恫嚇,但出於蘇芷玉之口卻不由得他不費思量。只是他的身法並未有分毫減慢,瞬息間已追近到觸手可及。
那邊巫綠芍已迫不及待地高聲叫道:「快追,莫讓鶴老魔帶走了秘籍!」蘇芷玉胸有成竹地道:「師叔無須擔心,他走不了啦。」話音未落,下方的山景遽然一變,憑空升騰起一團妖豔濃烈的紅色光霧,頃刻將鶴仙人的身影吞沒。
樊婆婆驚喜交集道:「難怪你不慌不忙,敢情已在暗中佈下了奇門遁甲!」蘇芷玉暗吁了口氣道:「這是家父所創的『玄門八罡陣』,我適才遲到便緣於此。」顏紅漁注視着滾滾翻騰的紅霧擔憂道:「玉兒,化功神訣的秘籍不會有事吧?」蘇芷玉輕輕一笑,雙目微斂念動真言,須臾後纖手往「玄門八罡陣」方向一招,從紅霧裡晃晃悠悠地飛出一卷書冊,正是完好無損的化功神訣秘籍。她將秘籍交到樊婆婆的手裡:「芷玉借用已畢,請祖師婆婆驗明收還。」
樊婆婆瞧着失而復得的秘籍,感嘆道:「多虧你這丫頭機智,談笑間便將鶴老魔玩弄於股掌之上。玉兒,莫非你早有預料?」蘇芷玉搖頭道:「弟子只是深知鶴仙人修爲驚世駭俗,便想方設法避免與他正面對撼。他縱然未將芊芊師妹扣作人質,我也會誘其入陣。」
巫綠芍喜笑顏開道:「早知道玉兒你有這麼一手,我又何苦緊張了老半天?」甘心衍問道:「玉兒,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這老魔行事不擇手段,更不肯善罷罷休,一旦從陣裡出來依舊禍患無窮。」蘇芷玉絕美的秀顏泛起一抹淡淡憂色:「師父此言極是。鶴仙人有通天攝地之能,玄門八罡陣再奧妙最多也只能困他兩三個時辰。待陣內靈氣一消,他闖將出來必定變本加厲,與我們兵戎相見。」需知當年與闢星神君一戰,甘心衍之師葉婆婆,毅然祭出元神與對方玉石俱焚。水輕盈感於恩義,就將愛女送到甘心衍門下做了記名弟子,以傳承葉婆婆一脈衣鉢,故而蘇芷玉與甘心衍之間雖無師徒之實卻有師徒之名。
巫綠芍不以爲然道:「咱們難道還怕他不成?等老魔出陣,與他光明正大斗上一場就是!」
樊婆婆憂慮道:「鶴老魔可比當年的闢星神君狡猾太多,未必肯和咱們正面交鋒。最怕他立刻遠揚,而後隱在暗處算計咱們,委實防不勝防。」
甘心衍點頭道:「不錯,他要想抓上幾個年輕弟子扣作人質,實在是易如反掌。」
巫綠芍道:「所以咱們更加不能輕易放這老魔離去,說什麼也得做個了斷!」梵庭詩幽幽道:「要想將他留下,談何容易啊!」
衆人一陣默然。論及修爲,鶴仙人較之二十多年前的闢星神君尤勝許多,而天一閣方面的力量,卻未必能及得上當日六大頂尖高手雲聚一堂的鼎盛陣容。
正當衆人費神思量時,小蛋道:「玉姨,我有個法子或可令鶴仙人功力驟減。」巫綠芍問道:「你是想用毒嗎?這老魔金剛不壞、百毒不侵,恐怕對他沒用。」蘇芷玉卻知小蛋輕易不言,言必中的,含笑道:「小蛋,你有什麼好法子?」小蛋回答道:「我從天道星圖裡參悟出一種功法,能運用十三種不同星門飛遁。其中有一項『和光訣』專門吸納、消融罡風劍氣,卻並無傳送之效,或許今天正可在鶴仙人身上派上用場。」蘇芷玉眼睛一亮道:「『和光訣』,可是取了『和光同塵』之意?」小蛋頷首回答道:「是!」樊婆婆靜靜聽完,沉吟道:「小蛋,你有幾分把握能夠奏效?」小蛋答道:「如果能將鶴仙人誘入和光星門,我有八成以上的勝算。不過——」
巫綠芍焦灼地催促道:「不過什麼?有啥問題你趕緊說,大夥兒一塊想法子解決。」小蛋搖頭道:「我從未在實戰中用過,不清楚到底能消去鶴仙人幾成魔氣,更無法判斷它的效力能維持多久。」顏紅漁道:「管他呢,咱們試了再說。但要怎樣才能將鶴仙人引進星門呢?」小蛋轉首望向蘇芷玉道:「玉姨,您來說。」
蘇芷玉點點頭道:「玄門八罡陣是依太極八卦變化所設,共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道門戶。入生、景、開三門主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主變;入杜、死二門則主兇。我可以在生門開一線縫隙,引鶴仙人入彀。」
樊婆婆拊掌道:「好,咱們就在生門外擺下海天劍陣,以逸待勞!」當下蘇芷玉引小蛋入陣須臾而回,樊婆婆、甘心衍、梵庭詩、巫綠芍和顏紅漁一干天一閣頂尖高手已在生門外靜候。芊芊緊張地問道:「小蛋,和光訣不會失效吧?」
小蛋笑了笑沒說話。不知怎地卻教芊芊心頭一定,心下埋怨道:「我好歹也在天一閣清修了二十多年,難道定力還及不上這個少年?」四下一片靜謐,近十雙視線目不轉睛地緊盯玄門八罡陣。大約過了一炷香左右,蘇芷玉明眸一閃,輕輕道:「他要出陣了!」衆人精神一振,均覺得與其這般焦灼不安地等待,反不如轟轟烈烈、乾脆利落地大戰一場來得痛快,俱都手搭劍柄拭目以待。
樊婆婆道:「咱們旨在護衛仙山,只求能迫得鶴老魔立下誓約知難而退,能不傷人那是最好。芊芊和小蛋退到十丈開外,發生任何事都不可擅自靠近。」
芊芊明白蘇芷玉等人就要擺下冠絕天陸的海天劍陣,自己站在近處只會礙事,於是應了一聲便和小蛋齊齊又往後退了五丈。
不消一刻,生門方向雷聲隱動、紅霧翻騰,鶴仙人挾着一蓬銀白光暈破關而出,正飄落在天一閣六大高手佈下的扇形數組中心。
他面容上毫無脫困的得色,反而猙獰地厲聲喝道:「蘇芷玉,你又在生門裡搞了什麼鬼?」
蘇芷玉看着鶴仙人元神上若隱若現的銀白光暈,淡雅若定道:「道長此刻回頭,爲時未晚。芷玉先前提出的三點條件,任何時候都可兌現。」
鶴仙人面若寒霜,峻聲道:「作夢!今日貧道便要將你天一閣從此除名!」
話是這麼說,但鶴仙人心裡卻多少有些色厲內荏。他在玄門八罡陣裡兜轉了半晌,好不容易纔尋到一線破綻,豈料居然又是蘇芷玉故意設下的陷阱。
他元神甫一闖入生門,登時一陣星光閃耀,如有靈力附身,而體內的大無妄魔氣只稍作催發便被莫名其妙地消融去三成多,尚未與天一閣正面對抗就經已先折損了一陣……他一邊放下狠話,一邊悄悄觀察着周圍情形尋找脫身之徑。可惜蘇芷玉等人各守一方隱成合圍之勢,除了強闖之外別無他途。
他正暗暗心驚,就聽巫綠芍怒喝道:「這老魔窮兇極惡、冥頑不靈,莫要和他廢話!」
鶴仙人心念急轉道:「我得想個法子拖延上一時半刻,先將身上的這道古怪禁制給化解了。」忽然想到蘇芷玉設下的玄門八罡陣,他計上心來佯裝震怒道:「老虔婆,貧道容不得你!」身形驀地不進反退,往背後的生門遁逸。
孰知他剛一迫近玄門八罡陣,靈臺警兆油然升騰,暗叫道:「不好!」背後大陣變化驟生,紅霧流轉中那道生門霍然轉換,遽然化作一道兇險莫測的杜門。鶴仙人一動,天一閣六大高手立生感應。蘇芷玉清聲吟道:「天地無極,滄海無量;以心御劍,行道爲陣!」「叮——」齊刷刷的一縷幽鳴飄揚。天一、盈雪、飛流、踏波、清澗、龍泉六劍在匣中龍吟。樊婆婆等人的身影分作白、綠、藍、紫、黃、黑六色絢光沖天而起,猶如奼紫嫣紅的飄逸綵帶在雲霄之下交織曼舞,美不勝收。
鶴仙人只覺從杜門內噴薄出一股洶涌狂濤,將自己的元神狠狠往外推飛,而背心就像迎頭撞在一堵冰峰上般森寒發疼,對着近在咫尺的玄門八罡陣欲進不能。
沒等他反應過來,背後紅霧轟然渙散,重又現出紅楓青石的芬芳小徑;高空中浩渺的劍氣靈光猶如蒼穹倒覆,將他牢牢地籠在正中,動輒便有沒頂之憂。
發現脫身已然無望,鶴仙人迅速恢復鎮定,閃爍着淡金色神光的元神凝立當場;他青銅拂塵換交左手,口中真言低誦,右手掌心倏地冒出一束赤色劍華,轉眼凝鑄成一柄三尺光劍橫亙胸前,漠然喝道:「來!」空中六人應聲站定,形成一座渾圓劍陣,居高臨下地散發出騰騰紫霧,而隨着罡風劍氣徐徐擴散,于波瀾不驚中蘊起石破天驚的強大氣勢,當頭直壓鶴仙人。
小蛋和芊芊雖已退到十丈開外,但仍能夠清晰無比地感受到迫面襲來的空靈劍氣,就如同一波波驚濤駭浪不斷衝擊着兩人的靈臺。
芊芊修爲稍弱,嬌軀很快便發出不由自主的顫抖,臉色也漸轉嫣紅,顯得極爲吃力。
小蛋有意無意地往上斜跨半步,擋到芊芊身前,體內銅爐、聖淫、仙流三氣合一沛然煥放,隱隱漾起一團三色霧光將芊芊籠罩其中。
芊芊頓覺嬌軀一暖,身外重逾萬鈞的壓迫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心知肚明這是怎麼回事,向着小蛋輕一頷首以示感激,暗暗道:「這少年的修爲亦正亦邪,直追恩公當年,偏偏兩人性情卻是大相徑庭。」
再看鶴仙人的元神,金光冉冉蒸騰在身外形成一團透明光罩,而劍陣幻起的紫霧稍有觸及,便翩若驚鴻地往後翻滾退散,不能侵入絲毫,芊芊又不禁擔心道:「小蛋,你的和光訣真能化去鶴老魔三成以上的功力嗎?」
小蛋注視劍陣,微微點頭道:「能。」
芊芊奇道:「你不是說和光訣從未運用於實戰之中,卻爲何能回答得這般肯定?」小蛋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曾拿自己做過實驗。」芊芊愣了愣,啼笑皆非道:「也虧你能想出這法子來。」心情不覺一鬆。這時鶴仙人身處海天劍陣的峰尖浪口,身影巍然不動,以大無妄魔氣護持周身只守不攻;一波波劍氣擊在他的「金鐘罩」上嗡嗡轟鳴,卻難撼毫釐。他並不急於反擊——在身上和光訣的禁制徹底消失前,雙方僵持不動無疑是對他最爲有利的局面,每拖延一刻稍後脫身的
機率便會相應增添一分。
壓抑的對峙中,海天劍陣的氣勢不斷提升,而陣內漾起的紫色霧光越來越濃烈強盛,漸漸吞噬了方圓十丈內的山石草木。唯鶴仙人的元神金光熠熠,如同一片紫色汪洋中傲然孤懸的圓月。
蘇芷玉的左手劍訣驀起變化,拇指在中指與無名指尖上輕輕一扣,而食指小指仿似飛翼舒展捏起「翱天訣」,櫻脣清喝道:
「六劍經天,浩氣千秋!」
「鏗——」海天六劍鏑鳴驟亮,六束碧綠無瑕的劍光劃破天宇,齊齊遙指鶴仙人元神,而無形的劍氣「嗤嗤」激響縱橫鼓盪,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
鶴仙人的身影遽然發出奇異晃動,猶如漣漪般在紫霧劍氣裡極富韻律地微微波動,幾不着痕跡地化解去四周急劇增強的劍陣壓力。
海天劍陣緩緩以鶴仙人爲圓心轉動起來,不疾不徐地一寸寸向內收縮,耐心地在時刻變幻的陣形中,尋找對方於重壓之下可能暴露出的破綻。鶴仙人卻有若泥塑般佇立不動,全身金光波動、無懈可擊,直與天地渾然一體。
又是半盞茶的工夫,海天劍陣已收縮近半,而高度也由起初的十丈降到三丈,隨時都可進入短兵相接的血戰中。
天一閣六大高手飛旋的速度亦快到近乎極致,在肉眼底下只剩一圈奼紫嫣紅的瑰麗流光裹挾着滔天霧光劍氣,向着鶴仙人的金鐘罩奔涌拍擊,卻始終無法將他完全吞沒敉平。巫綠芍和顏紅漁的頭頂已隱隱出現淡綠色的水霧,但身形絲毫不見遲滯,牢牢佔據自己的身位不停遊動,以保持劍陣的運轉流暢。
「轟——」鶴仙人左側七丈外的一塊厚重山岩,終於禁受不住雙方驚人的劍氣罡風催迫,應聲迸裂。碎散的石塊如雨點朝四周迸濺,陡一接觸到翻滾的紫霧便悄無聲息地化爲齏粉。
甘心衍一聲清嘯從數組中脫出,龍泉仙劍順着碎石迸射的方向切入,一式「凌波九劍」中的「長河逐浪」疾挑鶴仙人右眼。「叮!」龍泉仙劍刺在金鐘罩上發出一記清脆響鳴,劍鋒略略一滯破入光罩。
光罩內金光搖閃,瞬息憑空凝起一隻無臂魔爪攝向仙劍。甘心衍一驚收劍反削,「鏗」地一響竟是毫不費力地擊散魔爪,卻見眼前金光澎湃,鶴仙人的青銅金絲拂塵業已掃蕩而至。樊婆婆與巫綠芍分從甘心衍兩側搶上,飛流、清澗雙劍並出,一左一右點中金絲拂塵。鶴仙人只覺兩股方向相反的凌厲劍氣襲入手中銅柄,拂塵在掌心一顫一轉險些失去控制,急忙以指尖凝勁化去劍氣,但塵絲卻若凋零的殘花「呼」地委頓,未能傷着甘心衍半片衣角。樊、巫二人擊退鶴仙人攻擊並不貪攻冒進,與甘心衍同時飛退。三人在衣袂飄拂間轉眼撤回原位,好像三人從未出過手般。而另一面的蘇芷玉、梵庭詩和顏紅漁三人已從側翼掩襲而上,盈雪、天一、踏波三柄仙劍交相輝映,分刺鶴仙人背心與兩肋,全不給對手恃強搶攻的機會。這海天劍陣顧名思義,實是由「天」字劍陣與「海」字劍陣合二爲一。兩陣水乳交融,可隨意輪替轉化,而攻守之間的陣勢千變萬化、渾然天成,端的妙到極點。
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方纔鶴仙人的拂塵看似僅在攻擊甘心衍一人,可同列海陣的樊婆婆和巫綠芍從後並肩掠上,與甘心衍心念相通等若一人,替她及時化解去金絲拂塵的攻勢,令得老魔無隙可乘。
而海字陣一遭攻擊,蘇芷玉、梵庭詩和顏紅漁三人結成的天字陣,立時順勢應變主動出擊,逼迫鶴仙人不得不放棄反擊甘心衍等人的企圖先求自保。
故此,一旦對手深陷海天劍陣,無論他攻向其中任何一人,迎面撞上的勢必是整座天衣無縫的大陣,時時刻刻都必須以一人之力獨擋天一閣六大高手的聯陣之威,縱是大羅金仙久戰之下亦難保有失。
豈料鶴仙人背對蘇芷玉三人的突襲也不回頭,右腕微抖那柄血焰高燒的赤色光劍,猛然化作一束拇指粗細的殷紅電鞭,朝身後打去。
「叮叮叮——」幾乎不分先後的三記脆響,盈雪、天一、踏波高高彈起,彈指間犀利連綿的攻勢蕩然無存。那電鞭卻迅即凝鑄成一柄厚重巨斧,順着鶴仙人轉身之勢,如一抹血光橫削顏紅漁玉頸。有道是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沒有。方纔一輪對峙裡,鶴仙人早已看出天一閣六大高手的修爲雖均臻至化境,但彼此間仍有一線的微弱差異。這六人以樊婆婆、蘇芷玉並列在前,甘心衍和梵庭詩次之,而顏紅漁與巫綠芍則要稍遜半籌居於其後。鶴仙人正是看出這點,立意要用雷霆手段毀去六人裡最易對付的顏紅漁,先將海天劍陣打殘。只見顏紅漁毫無驚惶之色,只輕輕巧巧地橫劍,往後退出一步。鶴仙人暗自冷笑道:「若讓你後退兩尺便能躲開這血斧一擊,貧道枉自稱雄北海五百年!」掌心勁力稍一吐出,血斧光芒大盛陡長兩尺,仍舊像附骨之蛆般追殺顏紅漁。
「鏗鏗!」但聽兩記激響,蘇芷玉與甘心衍陣勢轉換,從顏紅漁兩側攻出,雙劍齊飛切中斧頭。血斧被擊得微微下沉,旋即幻化成一柄長矛直射顏紅漁咽喉。
就只這一瞬的耽擱,樊婆婆、梵庭詩與巫綠芍已重組海字陣從左側殺至,三柄仙劍力壓長矛,硬是教鶴仙人難以再向顏紅漁遞出半寸。顏紅漁三人結成的天字陣轉守爲攻,同樣的一式「破釜沉舟」疾劈鶴仙人右臂。
鶴仙人眸中寒光迸射,低喝道:「開!」長矛倏地回收成圓,在右臂上化作一面渾圓光盾,將三柄劈下的仙劍一一激起。七人你來我往地殺作一團,晃眼就是三十多個照面,不分輸贏。鶴仙人卻越打越是心驚,暗暗震撼於海天劍陣的沛然神威。
他身受和光訣禁制便似戴着鐐銬起舞般難受異常,而體內功力減退尚在其次,最頭疼的卻是以往需要使出七分氣勁的,此刻往往要用上十成功力才能勉強達到效果,火候把握間殊非易事。
偏偏高手相爭,差之毫釐便會謬以千里,只要一絲的出手分寸沒有掌握到位,動輒就是滅頂之災,這種滋味委實令他又是窩火又是無奈。
反之蘇芷玉等人經過三十幾個回合的實戰磨合,陣勢運轉越發地得心應手。雙方此消彼長下,鶴仙人漸漸落入下風,已是守多攻少。
但天一閣六大高手無一人敢有絲毫懈怠,俱都心道:「這老魔恁的了得,現在他還被小蛋的和光訣捆住手腳而無法全力施展,一旦等他化解禁制,這一場大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只這一閃念間,雙方又激鬥過十餘個回合。
鶴仙人終於在海天劍陣的步步進逼下露出頹勢,已無起初交鋒時的揮灑自如。可即便這樣,要想將這魔頭誅於劍下,亦絕非一兩百個照面可以做到。
小蛋擡頭觀戰,手心裡攥滿冷汗,心知和光訣的禁制時間已成雙方的勝負關鍵。卻聽芊芊顫聲低問道:「小蛋,咱們要贏了嗎?」
小蛋沉默片刻,答道:「自古邪不勝正。」至少,茶館裡說書的都是這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