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袖裡的其它東西一件不少,怎麼可能單單把蝕龍香鼎給丟了?
但他搜遍全身每一個可以放東西的地方,依舊找不到蝕龍香鼎的蹤影,小蛋頭上漸漸滲出一抹熱汗。
許寬見狀情知不妙,心頭一沉,忍不住問道:“常公子,怎麼了?”
此時小蛋就差脫下靴子來搜了,不得已苦笑道:“我找不着蝕龍香鼎了。”
聞聽此言,雖然已有所預感,在座衆人依舊盡皆面色大變。
許寬身側落坐的另一位白鹿門中年門人,面色不善、將信將疑,道:“常公子,你不是在跟我們說笑罷?”
適才在客廳落坐時,衛慧曾將衆人一一向小蛋和羅羽杉引見,故此小蛋知道此人就是衛慧的另一位師兄劉豫,也就是昨日前往碧落山賠罪的那位仁兄。
他搖搖頭,說道:“劉大哥,我沒說笑,真的不見了。”
劉豫不甘心,問道:“常公子,你再好好想想,是否會將鼎忘在了哪裡?”
小蛋思量許久,也說不出蝕龍香鼎到底是丟在了何處,忽聽羅羽杉遲疑道:“小蛋,昨日咱們遇見過畢老伯,會不會是他?”
一語驚醒夢中人,小蛋猛地記起昨晚畢虎曾先後兩次拍自己的肩膀,當時也並不在意,如今想來,恐怕第一次是爲探明袖中情形,而第二次則是下手盜鼎。
難怪畢虎叫了一大桌酒菜,卻不等上齊就匆匆離去,想來竟是爲了這個緣由。
小蛋苦笑,這位天陸第一神偷,果真名不虛傳,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一衆白鹿門弟子,他只能尷尬道:“大夥兒別急,多半是畢老伯和我開玩笑,悄悄拿走鼎好嚇我一跳。我……這就到雲冪宮找他,把鼎拿回來。”
突然門外奔入一名白鹿門年輕弟子,面帶惶急,稟報道:“啓稟掌門,碧落劍派停濤真人率門下二十多個弟子,已到翡翠谷外!”
劉豫一驚,吸了口冷氣,道:“該來的,終究要來!碧落劍派可真給咱們白鹿門面子,居然是由停濤真人親自帶人來。”
衛慧向小蛋與羅羽杉道:“兩位請稍坐片刻,我去迎接停濤真人。”
只聽門外一聲冷冷低笑,說道:“不必,貧道已經來了!”
衆人齊齊望向廳外,一名身材瘦削、仙風道骨的皓首老道,身着杏黃袍服,手持拂塵大步走入,正是碧落七子之一的停濤真人。
在他身後,二十多名碧落劍派門人龍步虎行魚貫而入,一個個氣勢凌人。
衛慧起身,朝停濤真人盈盈一禮,不卑不亢道:“白鹿門衛慧見過停濤真人。”
停濤真人陰沉着老臉,半晌不答話,只用精湛犀利的目光緩緩掃視過廳內衆人,等環顧過所有的面孔,他才淡淡響應。
“衛掌門客氣了。妳我兩家枉做了這麼多年的近鄰,卻直到日前貧道才曉得貴門的真實來歷。往日多有怠慢之處,請衛掌門與諸位多多包涵。”
停濤真人話說得客氣,但臉上的表情卻透露出毫不掩飾的高傲和敵意。
衛慧道:“敝門爲忘情宮所迫,背離故土飄零異鄉,蒙貴派餘蔭庇護,始能在迭青山覓得一片安生立命之地。只因擔心仇敵追殺,這些年來不得不隱姓埋名,不敢將真實身分相告,還望真人見諒。”
停濤真人點點頭。
“貴門與忘情宮的恩怨糾葛,貧道當然有所耳聞。對於衛掌門的遭遇,貧道非常同情。不過,三日前你們爲搶只三腿金蟾,便在翡翠谷外傷我門下弟子,這樣的做法也未免太過分了些。貧道此來,正是要請衛掌門給個說法。”
許寬聽停濤真人詞鋒咄咄逼人,把當日衝突的責任和過錯,一古腦都推到了白鹿門的頭上,而對門下的所作所爲隻字不提,心中大是不忿,嘴巴張了張想抗辯幾句,但看了看衛慧,又強自隱忍了下來。
衛慧道:“此事敝門弟子確有不是之處,但不知貴派受傷的兩位仙友情況如何?”
她從衣袖裡取出一隻小小的白色瓷瓶,雙手遞向停濤真人,接着說道:“這是敝門‘夢蘿砂’的解藥,只需和水服食一粒,即可見效。”
停濤真人瞧也不瞧,漠然道:“不用了,區區一點毒砂豈能難倒我碧落劍派?”
他頓了頓,嗓音變得更加深沉緩慢,說道:“對於三天前妳我兩家弟子間發生的不快,貧道與掌門師兄都深感遺憾。希望貴門能嚴懲傷人兇手,以此爲戒,並將三腿金蟾歸還本派。另外……
“在十日之內,請貴門退出翡翠谷。如果覺得時間太過倉促,我碧落派可以多通融寬限幾日。”
“豈有此理!”許寬怒道:“欺人太甚!”
面對一雙雙怒目圓睜的眼睛,停濤真人不動聲色,道:“並非貧道不近人情,只是自古正魔有別,以前不知情也就罷了,可如今若再任由貴門繼續盤踞翡翠谷,一旦傳揚出去,敝派清名難免受損,被人指責是藏污納垢。”
劉豫冷笑:“說得好,果真是冠冕堂皇。其實,你們不過是擔心忘情宮突襲翡翠谷,殃及碧落劍派。欺軟怕硬,如此而已。”
停濤真人身後一名中年道士聞聽劉豫此言,勃然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許寬早就窩了一肚子氣,此際哪裡還忍得住火爆性子?他對視着中年道士,冷笑道:“你敢說不是麼?你們害怕忘情宮,只能找個理由將咱們趕走,也好明哲保身。哼,堂堂碧落劍派,這種小伎倆也使得出!”
中年道士滿面漲紅,右手按住劍柄呼呼喘氣,眼看着停濤真人,只等他發下號令,便要出手。
停濤真人注視衛慧,問道:“衛掌門,對貧道的提議,妳怎麼說?”
對碧落劍派此來擺出一副盛氣凌人、興師問罪的架式,衛慧本已做好了最壞打算,卻未曾料想到停濤真人口氣如此強硬霸道,條件如此苛刻,不僅要自己拱手交出三腿金蟾和許寬師徒,更想將整個白鹿門從翡翠谷連根拔除。
她暗吸一口氣,努力平靜心緒,回答道:“真人恐怕要失望了,本門恕難從命。”
停濤真人薄薄的嘴脣浮起輕蔑與譏嘲,說道:“貧道本想網開一面,可惜諸位冥頑不靈,置我的一番好意於不顧。螳臂擋車,真是可笑。也罷,只好先將你們擒下,交由掌門師兄親自發落!”
他手中拂塵輕輕一擺,身後二十多名門人弟子立時身形移動,衣袂飄飄如風拂林,轉眼佈下三座劍陣,對廳內衆人隱成合圍之勢。
羅羽杉低呼道:“碧落九宮劍陣!”不由替衛慧等人捏了一把汗。
所謂碧落九宮劍陣,乃碧落劍陣“九宮、八卦、七星”三種陣勢變化之一,當年魔道頂尖高手蘇芷玉之父蘇真與妻子水輕盈,曾連手惡戰九宮劍陣,最後迫得耗損真元連傷數名陣中弟子,才得以成功退敵,碧落劍陣的厲害,可見一斑。
如今在這廳中一擺就是三座劍陣,且是停濤真人親自主持,顯然碧落劍派入谷前早有打算,要將白鹿門的首腦一網打盡。
許寬等人紛紛聚集到衛慧身邊。
劉豫笑道:“打就打,你當我白鹿門的人是孬種?”
小蛋瞧雙方鬧僵,擠開衆人走到停濤真人跟前,拱手道:“道長,能不能不打啊?”
停濤真人瞟了眼小蛋,察覺到他的裝束打扮不似白鹿門的弟子,冷然問道:“娃兒,你是誰家門下?若與此事無關,最好退開。”
小蛋一陣躊躇,他曉得一旦報出自己的身分,就不只是和事佬做得成做不成的問題了。
羅羽杉看出小蛋的難處,上前施禮,道:“晚輩羅羽杉,代家師南海天一閣蘇閣主向真人問安。這位小蛋兄弟,是晚輩的一位好友。”
她這一開口,停濤真人原本冷淡的面色陡然變得難看。
碧落七子屢次在蘇真、蘇芷玉父女手下吃過苦頭,雙方積怨甚深,羅羽杉畢竟年輕,原想報出天一閣的名頭可令停濤真人有所顧忌,卻沒想反而弄巧成拙。
停濤真人鐵青着臉,銳利如刀的目光凝視羅羽杉,緩緩道:“妳是蘇芷玉的徒弟?”
羅羽杉隱覺不妥,頷首應道:“不錯,晚輩正是蘇閣主去年新收的弟子。”
停濤真人朝天打了個哈哈,道:“天一閣的手好長啊,竟伸到我碧落山來了?好得很,就讓我將妳也請回山去,等蘇芷玉那丫頭親自上門來道歉領人!”
羅羽杉正自暗暗叫苦,還想着如何向停濤真人解釋,冷不丁霸下從小蛋懷裡鑽出,氣呼呼瞪着停濤真人罵道:“老牛鼻子,敢抓我乾媽,我燒死你!”嘴一張,一束荼陽地火飆射而出,急打停濤真人胸膛。
停濤真人急切之間還沒弄明白狀況,揮動袍袖捲起一股勁風,想把火束盪開,火束破開勁風,擊中停濤真人袖口,頓時熊熊燃燒,冒起黑煙。
停濤真人大吃一驚,立刻功聚拂塵,往左袖上一撣,兩個甲子多的精純玄門真氣到處,這才把火勢熄滅,還好他見機得快,並沒連皮帶肉給燒焦,再看他的袖子,已毀去一大截,這個醜是出大了。
白鹿門歡聲雷動,士氣大振。
許寬眼睛瞇成一條線,挖苦道:“早跟你說了最好別打,可惜有人偏不領情!有沒有燒傷啊,我這備着上好的膏藥,抹一點回去,將養兩天就好。”
停濤真人白眉倒豎,口中呼喝一聲,右手並立如刀,一掌劈向小蛋懷中的霸下。
衛慧手疾眼快,邁前半步擋在小蛋身前出掌相迎,叫道:“真人手下留情!”
“砰!”雙掌相交,停濤真人身形不動,衛慧卻是身軀震顫,朝後退出兩步。
許寬和劉豫見掌門吃虧,一使鐵杖、一使銀叉,雙雙縱身撲上,夾攻停濤真人。
停濤真人佇立原地,拂塵左一掛右一封,“叮叮”脆響架開杖叉,沉聲喝令:“擺陣,活捉爲上!”
“鏗鏗”連響,周圍嚴陣以待的二十六名弟子掣出仙劍,齊聲呼應,一時間廳內寒光閃閃,劍氣沖霄,人影雲動似若奔雷,朝着衛慧等人站立之處收攏。
小蛋和羅羽杉縱然有心勸雙方罷戰,可此刻廳中人人寶劍出鞘,箭在弦上,哪裡還給他們開口說話的機會?
廳外的白鹿門弟子見裡頭打起來了,也不必招呼下令,全都一古腦往裡衝,卻被阻在門口的一座九宮碧落劍陣牢牢擋住。
停濤真人自覺有生以來還沒這麼丟臉過,越想心頭越是窩火,雙足步罡踏斗依照陣勢變化,遊走到小蛋左側,拂塵抖得筆直如劍,挾着銳利呼嘯,疾刺而出。
小蛋自忖遠不是停濤真人對手,當下錯步側閃,反手拔出雪戀仙劍,一式“天照九劍”中的“披荊斬棘”,埋身劈向拂塵。
“叮”地金石激撞,小蛋虎口劇震痠麻,門戶不由大開,不等他回劍自守,一股罡風浩蕩迫面襲至,停濤真人的右掌已然拍到。
羅羽杉振腕出劍,尺長的仙劍玉緣幽鳴如泉水叮咚,化作一溜雪光點擊停濤真人掌心,劍式輕靈奧妙、寓靜於動,堪稱是一等一的上乘攻招。
停濤真人“嘿”了聲,右掌一沉一掃,輕輕拂中玉緣仙劍,羅羽杉身子被絕強的勁力帶得一偏,但蘇芷玉一年多的傾心栽培顯出了效果,羅羽杉不慌不忙,借勢轉身,仙劍掠過一束弧光,削向停濤真人小腹。
小蛋心念急動,烏犀怒甲鏗然躍出、披掛全身,他惟恐羅羽杉獨自一人面對停濤真人吃虧,跨步吐氣,雪戀仙劍再劈出一記大開大闔的“擲地有聲”,斬向停濤真人頭頂。
停濤真人身形一閃,碧落劍陣陣勢轉換,小蛋前方陡然變成兩名中年俗家弟子,各執仙劍刺了過來,直取他的雙肋。
小蛋劍招走空,仗着烏犀怒甲護身,壓根不理刺來的雙劍,暗運“有容乃大”真氣佈於肋部,左手以“大寒七式”裡的一招“冰凍三尺”,拍出溜火神掌。
右首那名碧落弟子一怔,但劍招發出也容不得他多想,一邊繼續劍招軌跡、一邊橫掌招架。
“砰”,雙掌交擊,一股冰冷寒流破入他的掌心,禁不住渾身猛打激靈,如墜冰窟。虧得他功力勝過小蛋一籌,忙振臂揚聲,將寒息從體內生生迫出。
那邊他的仙劍也刺中小蛋肋上軟甲,卻如陷柔絮、全不着力,歪歪斜斜滑落開去,連一個劍孔都沒留下,而他身側同伴的那一劍,自然同樣徒勞無功。
兩人異口同聲驚咦,撤劍藉助陣形變化退走,另一名年輕道士補上空缺,揮劍又和小蛋戰在一處。
霸下張着小嘴欲再噴荼陽地火,可廳內敵我雙方數十人短兵相接,犬牙交錯,氣得牠鼓圓眼睛,恨恨道:“別讓我逮着,不然燒死你們!”
不到半盞茶工夫,便先後有六名白鹿門弟子傷在了碧落派門人的劍下。他們雖人數略微佔優,但大多是新入門不久的年輕人,拼勁全力依然落入下風。
更何況碧落劍陣變幻無方,最擅羣戰,足可抵銷雙方人數上的差異,局面於瞬間已變得岌岌可危。
突聽許寬“哼”地痛呼,鐵杖“噹啷”墜地,卻是顧此失彼間被換位過來的停濤真人擊中左肩,眼看整條胳膊都報廢了。
衛慧竭力保護許寬,嬌喝道:“大家站在原地結陣自守,千萬別跟着他們轉!”
衆人聞言,各自站定身形、互成犄角,結成三座小陣與對方的碧落九宮劍陣抗衡。雖依然只是被動挨打的守勢,可情形比適才好了不少。
碧落劍派的弟子以少圍多,將四十多個白鹿門門人切割成三塊,以劍陣壓制,放手猛攻。
以停濤真人爲核心的劍陣,更是對小蛋、羅羽杉他們不斷髮起一波高過一波驚濤駭浪般的攻勢,逼得衛慧等人只得連連使出白鹿門各種毒寶,這才堪堪抵住對手的強襲,未曾落敗。
霸下小聲嘀咕道:“乾爹,一會兒萬一不行,我就放把大火,保護你和乾媽快逃,其它人便不要管了罷。”
小蛋思忖小龍說得不錯,照這麼打下去,白鹿門再用不了多久就抵擋不住了,又想起乾爹說過“蛇打七寸”,只要能想出對付停濤真人的法子,翡翠谷便能轉危爲安。
然而世上的事情知易行難,小蛋也明白,擊潰碧落劍陣、挫敗停濤真人,這種念頭想想可以,但真要實施起來,卻是無異於癡人說夢。
他心念閃動間,剛巧陣勢轉換,停濤真人又到近前,小蛋來不及細想,闊步出列,雪戀仙劍中宮直進,一招“一諾千金”挑向停濤真人胸口。
停濤真人哪會把他放在眼裡?拂塵一抖,“啪”地擊出,千縷柔絲牢牢鎖住仙劍,低喝道:“撤手!”運勁回拉朝上方甩出。
小蛋不驚反喜,身子順勢往停濤真人懷裡倒去,左手化掌爲劍,使出“吾身獨往”,右手雪戀仙劍暗運“周而復始”心訣,一股寒流攻入拂塵。
停濤真人面色驟變,急忙運力相抗,立掌切向小蛋左腕。小蛋左掌上翻,化解了對方攻招,俯首施展“金光聚頂”神功,一個頭槌轟向停濤真人小腹。
停濤真人一怔,怎也想不到小蛋會用這種既不要命又不入流的方式攻擊自己。
仙家高手對決不同於尋常人,一招一式都要講求出塵飄逸、瀟灑空靈,哪有用自己的腦袋當武器砸人的?
停濤真人蔑然低哼,運勁擡腿,膝頭灌注真氣,頂向小蛋衝過來的腦袋。
“砰!”
饒是小蛋有金光聚頂和烏犀怒甲的雙層防護,頭頂仍似捱了一記重槌,眼前“劈哩啪啦”一陣金星亂晃,胸口氣血直衝腦門,“哇”地一口噴了出來,但他的頭頂終於狠狠擊中了停濤真人柔軟的小腹。
停濤真人腹部生出鑽心劇痛,連帶丹田真氣也震盪遊離,幾難自持,他奮力揮甩拂塵,振脫雪戀仙劍,嘴角溢出一縷血絲,竟也受了內傷。
可相形之下,小蛋顯然吃虧更大。他的腦袋被頂得七葷八素,昏沉沉不辨天南地北,又讓拂塵一甩,身子不由自主朝後仰跌。
情急之下,順着噴口而出的氣血,小蛋張嘴射出一蓬銀絲,直打停濤真人胸前。
這下距離既近,兼之怪招突出,停濤真人做夢也想不到!
晶瑩通透的銀絲黏上停濤真人的胸襟,聖淫蟲無比霸道的寒毒破繭而出,透過道袍,勢如破竹攻入他的經脈。
想當日,小蛋無意噴出的一道銀絲便教尤怨昏厥當場,險些喪命。停濤真人兩甲子多的玄門修爲雖比尤怨高出一截不止,可猝不及防之下,亦難消受。
停濤真人只覺胸口一涼一麻,一股古怪的冰寒之氣,猶如蛟龍入淵,在體內翻江倒海般折騰起來,迅捷遍佈上身,直迫丹田氣海。
他大駭退身,左手護住周遭,以防有人乘隙而入,同時右手拂塵一掃胸前,想震落銀絲,不料銀絲黏性極強,反粘上了拂塵揮之不脫。
停濤真人也顧不得這許多,運轉玄門真氣抵禦寒毒,全力護持心脈等諸處要害,啞聲喝罵道:“小畜生,你敢暗箭傷人!”
小蛋跌跌撞撞摔在地上,幸虧被羅羽杉及時輕輕扶起,耳朵轟鳴,根本不曉得停濤真人罵了什麼,“哇”地又吐了一口淤血,晃晃悠悠的視野裡,就只見到羅羽杉關切而焦灼的玉容。
他強嚥下一口熱血,努力擠出一點笑容,喘息道:“我還好。”默運“生生不息”心訣通脈療傷,腦袋疼痛欲裂,幾欲炸開。
見停濤真人受傷,圍攻衆人的碧落劍陣立時停止,動靜轉換間井然有序,絲毫不亂,而那聖淫蟲的寒毒好生厲害,不一刻工夫,停濤真人的臉上便已泛起淡淡的銀白色光彩,說不出的懾人妖豔。
停濤真人嘴脣發紫,身軀微微抖顫恨恨盯着小蛋,道:“你好!”第二章殃及池魚
小蛋也沒想到自己這一下能把停濤真人整得如此之慘,他在羅羽杉的攙扶下勉力站直身子,無可奈何道:“道長,只要你能下令停戰,我這就幫您解毒。”
停濤真人的面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堂堂的碧落七子之一,天陸正道有數的高手,莫名其妙栽在一個無名後生手裡,居然還是兩敗俱傷?這張老臉算是丟到家了。
他一抖拂塵,“哧哧”青煙直冒,空氣裡瀰漫起一股若有若無的甜香,銀絲逐漸被真氣煉爲烏有,然而停濤真人經脈中的寒毒,卻不是抖一抖那麼容易拔除的,如果繼續逞強而戰,血行加速之下,大有可能性命堪憂。收藏
他連試幾次,非但無法將寒毒迫出體外,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不禁心頭既驚且怒,冷笑道:“小畜生,貧道何需你示好賣乖?”
需知停濤真人素來自持身分,極少口出惡言,接連兩次怒罵小蛋“畜生”,顯然是心中鬱悶到了極點。
可小蛋能一笑置之,霸下卻不幹,突然不聲不響噴射出連串火箭。
霸下知道停濤真人修爲了得,荼陽地火也未必能傷得了他,專撿老道士身旁的一衆弟子燒烤。
“呼─”一簇簇火箭在半空中爆裂擴散,像洪水般洶涌澎湃朝着碧落派弟子迫去,未及觸身,便已令人感覺灼熱迫面,如火山崩塌。
幾名碧落弟子親眼目睹過荼陽地火焚燬停濤真人大半截衣袖的場景,想想自己遠不及停濤真人之能,於是幾人紛紛抽身閃躲,手中仙劍舞出團團光瀾,護住全身。
有兩名動作稍慢半拍的碧落派弟子,被無孔不入的荼陽地火燃着衣襟,頓時失聲呼喊,心神大亂。
停濤真人強忍體內寒毒,拂塵左右開弓,“嗚嗚”兩股渾厚罡風,替門下弟子撲滅火苗,但短短一眨眼工夫,兩人各有一處肌膚焦黑冒煙,胳膊上鼓起一大片亮晶晶的水皰。
停濤真人這一略運真氣,寒毒乘隙捲土重來,他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顫,臉上的銀白光芒又深了一層。
他自知無力久戰,憤怒的眼神射在霸下身上,努力調勻呼吸說道:“龍子霸下……貧道走眼了!”
在碧落七子之中,停濤真人最以智計城府見長,極少意氣用事,原本此次他親率二十多名嫡傳弟子殺入翡翠谷,十拿九穩能夠蕩平白鹿門。
不想半路橫生枝節,莫名其妙鑽出一個小蛋,不僅令自己身受古怪寒毒,更用傳聞裡萬無一見的龍子霸下燒傷門下弟子,再打下去,縱然能將白鹿門驅除出翡翠谷,己方的傷亡卻是事先不曾預計到的。
權衡片刻之後,停濤真人收住拂塵,徐徐道:“衛掌門,貧道委實沒有料到貴門背後是南海天一閣撐腰,難怪敢橫行霸道,不把我碧落劍派放在眼裡。”
羅羽杉聽他牽扯到自己的師門,忙道:“真人恐怕多有誤會,晚輩此來家師並不知情,何來替白鹿門撐腰之說?”
停濤真人冷冷笑道:“女娃兒,得了便宜還賣乖,不愧是蘇芷玉親手調教出的好弟子!今日貧道無能受小人暗算,這筆帳記下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翌日本派必當好生回報,告辭!”
一甩拂塵,停濤真人轉身邁步往廳外走去,他此刻寒毒發作,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錐上,他極力掩飾,固然是爲了保持自己最後的一絲體面,同時也是擔心被對方看出苗頭,反過來找麻煩。
衛慧心裡清楚,這樑子越結越深,碧落劍派萬難善罷罷休,也許三五日內便會再次大舉進軍翡翠谷,但既然那是無可奈何之事,眼前只能躲過一劫算一劫,邊走邊瞧。
小蛋也明白,停濤真人灰頭土臉、鎩羽而歸,只會招致碧落劍派事後更加兇狠的報復,他收起烏犀怒甲,道:“衛掌門,我給妳惹禍了。”
衛慧暫時將憂慮拋開一邊,展顏微笑:“常公子這麼說,豈非讓我無地自容?若不是你和羅姑娘拔刀相助,只在今日,我白鹿門已逃不過滅頂之災。”
劉豫心有餘悸,接着道:“掌門師妹說得對,咱們把碧落劍派想得太簡單了,原先還準備用毒寶捉上幾個人質再和他們談條件,如今看來,絕無可能。”
羅羽杉問道:“碧落山距此不過數百里,可謂朝發夕至,不曉得衛掌門和諸位下一步如何打算?”
衛慧纖細的秀眉蹙起,頹然嘆道:“翡翠谷是不能再住了,莫說碧落劍派前來報仇,就算他們故意透露風聲,讓忘情宮得知敝門的所在,不消動手,葉無青手下的爪牙也會血洗翡翠谷。”
她頓了頓,不無惆悵,道:“可離開了這,我們又該去哪?”
小蛋撓撓腦袋,希望自己能回答衛慧提出的問題,但答案他卻不知道,只好轉眼望向羅羽杉。
羅羽杉道:“衛掌門,我有個提議,不知是否妥當……如果願意,貴門不妨遷往漢州天雷山莊。家父與雷莊主倘使知曉諸位的遭遇,必會誠心相待。”
察覺衛慧等人眼中的困惑茫然,她又解釋道:“家父羅牛與雷莊主情同莫逆,諸位儘可放心。”
其實,天雷山莊早先真正的主人,應是秦柔義父、魔教四大護法之一的雷霆,只是他不喜俗務纏身,纔將莊主之位讓給了其弟雷鵬,故此,羅牛夫婦雖名義上是寄居天雷山莊,實則卻擁有半個主人的身分。
正因爲有這層淵源,羅羽杉才提出請白鹿門前往天雷山莊避禍。
衛慧遲疑道:“若是我們去了天雷山莊,豈不是要給令尊引火燒身?”
羅羽杉恬然淺笑,道:“衛掌門無需擔心,當今天陸還沒有誰能動得了家父,即便忘情宮和碧落劍派知道,想來也不會輕易登門尋仇,我這就給家父寫信。”
她生性謙和恬淡,平日並不以向外人炫耀自己的家世和父親的威名爲樂,然而今次爲了打消衛慧等人的顧慮,也只能一反常態。
小蛋道:“衛掌門,我這去雲冪宮找畢老伯,等取回了蝕龍香鼎,就到天雷山莊與你們會合。”
羅羽杉問道:“小蛋,你知道雲冪宮在哪裡麼?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罷?”
小蛋搖頭婉拒,道:“那樣又要耽誤了妳的行程,不太好!我自己可以一路找過去。”
羅羽杉心道:“你可不知道,東西到畢老伯的手裡容易,想要他吐出來可就難了,只能試着通過石磯娘娘,或許能成功。”她嫣然一笑,道:“沒關係,雲冪宮離這兒不算太遠,我們快去快回就是。”
當下計議已定,衆人分道揚鑣,羅羽杉留下書信,和小蛋先行一步前去雲冪宮找畢虎要東西,兩人御風而行,掌燈時分抵達雲冪宮外。
小蛋見羅羽杉爲了自己的失誤勞累奔波,既感激又歉疚,而他內心深處,有機會能與羅羽杉偕行千里,哪怕一句話不說也是極大的快樂。但此行過後,羅羽杉終是要回返南海天一閣繼續她的修煉,而自己也要再回到忘情宮,繼續面對一種並不渴望的生活,萬里迢迢天各一方,幾絲悵意莫名自心而生。
雲冪宮位於漢州東南的朝露山中,說是一座宮,實際是一座天然洞府。宮主石磯娘娘與羅牛、盛年、丁原等人乃是舊識。
她年輕時曾鍾情於昔日翠霞派的第一高手,上代長老曾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後來終禁不住畢虎的一番窮追猛打,委身下嫁。近年來她僻居朝露山,已很少露面。羅羽杉幼年時曾經跟隨羅牛和丁原等人前來作客,對雲冪宮的方位依稀留有印象。
到得石府門前說明身分,守值的侍女通稟入內,片刻後石門開啓,一位面容姣好的中年婦人笑吟吟迎出來,招呼道:“羽杉,妳不是去了南海,怎會突然有空來探望妳石磯嬸嬸?”
羅羽杉躬身施禮,道:“石磯嬸嬸,侄女和這位小蛋兄弟是來找畢老伯的。”
石磯娘娘笑容一收,她太熟悉畢虎的秉性了,羅羽杉這麼一開口,便立即猜到了十之六七,不快道:“怎麼,他又在外頭偷人東西了?”
小蛋忙道:“那倒不是,應該是畢老伯想和我開個玩笑。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把東西弄丟了,不關畢老伯的事。”
石磯娘娘道:“小兄弟,難得你還爲他開脫?其實你不必說得那麼客氣,他賊心不死,走到哪兒,腦門上都頂着個‘賊’字,恐怕這輩子也洗不掉了。”伸手牽過羅羽杉的手,道:“走,咱們進去說話。”
三人進了雲冪宮,在一座石廳裡落坐,侍女奉上茶點,羅羽杉代小蛋將酒樓遭遇的前因後果說了。
石磯娘娘聽完,怒哼道:“這個畢虎,手癢起來連晚輩的東西也要偷!羽杉,小蛋,你們彆着急,等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給你們出氣!”
羅羽杉來了半天,也沒見畢虎出來,還當他故意躲着,這時聽清石磯娘娘言下之意,不由愕然道:“怎麼,畢老伯還沒有回宮?”
石磯娘娘應聲道:“他出門快兩個多月了,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小蛋試探道:“石磯嬸嬸,妳知道畢老伯大概什麼時候能夠回宮?”
石磯娘娘沒好氣地道:“誰曉得他跑哪兒去逍遙快活去了?男人都是一個樣,追妳的時候像只蜜蜂,恨不得整日圍着妳轉;等追到手了就不當回事了,三天兩頭整日想的是怎麼往外溜,一眨眼便沒影了。
“畢虎是這樣,丁原不也是這樣麼?總而言之,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妳越在乎他,他越得意。所以,我最好不知道、不在乎,反而好過。”
這一通數落,可謂一網打盡天下男子,羅羽杉不便辯駁,心下卻猶疑道:“丁師叔絕非什麼風流浪子,他這多年失去音訊,一定是被什麼難事耽擱,不能分身才對。”
石磯娘娘說着說着,話鋒一轉,卻落到了羅羽杉的頭上,接着道:“羽杉,將來妳找男人,可得把眼睛擦亮了。最重要的是,千萬別聽信什麼甜言蜜語,那都是假話,哄妳一時開心而已。”
羅羽杉俏臉一紅,悄悄瞥過小蛋略微顯得尷尬的面龐,低聲道:“我知道了。”
石磯娘娘笑道:“好啦,看我,絮絮叨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樣罷,你們兩個如果沒別的事,就在我這裡多住兩日,估計畢老賊也該快回來了。”
羅羽杉尚未回答,一名侍女急奔而入,慌張道:“稟報宮主,外面來了一位紅袍老道,自稱是無波府的丹火真君,氣勢洶洶要找畢老爺算帳。”
石磯娘娘勃然大怒,一拍几案:“這個混帳東西,就不能讓老孃消停點麼?”
她偕着小蛋和羅羽杉走出石府,就見門外青松翠柏下,傲然屹立着一名身材瘦長、氣宇不凡的紅袍道士,雙手負後,背上斜插一柄亮紅色的冥火鳳翅钂,正是無波府府主丹火真君。
他與另外一位天陸魔道耆宿冰真人,並稱“冰火雙真”,乃仙林中一等一的翹楚人物,儘管兩次蓬萊仙會上,都受挫於當今魔道第一高手蘇真的掌下,但一身修爲驚世駭俗,着實是個棘手角色。
畢虎惹到丹火真君頭上,也難怪石磯娘娘會氣不打一處來。
石磯娘娘站定,欠身一禮,道:“蓬萊仙會上,本宮與閣下有幸一會,不想一晃眼已是十八年,丹火真君別來無恙?”
丹火真君冷冷打量石磯娘娘和她身後的小蛋、羅羽杉,慢條斯理道:“石磯娘娘,客套話就省了罷。老夫要找的人是畢虎,叫他出來見我。”
石磯娘娘道:“畢虎不在宮中,真君有什麼事找他,說給我聽罷?”
丹火真君重重一哼,道:“好,跟妳說也是一樣。十多天前,畢虎乘老夫閉關修煉,偷偷摸進無波府,扮作我的模樣騙過府中弟子,盜走了我無波府鎮府之寶‘金紅蓮座’。說不得,老夫只好親自來雲冪宮跑一趟了。”
石磯娘娘道:“真君請放寬心,此事待畢虎回來後一問即知。倘若果真是他乾的,本宮定會讓他將金紅蓮座交還閣下,絕無二話。”
丹火真君兩眼一翻,道:“笑話,難不成畢虎一天不回來,老夫就要在外頭守一天?妳趕快去找他來見我,只要交出金紅蓮座,寫下悔過書,老夫可以既往不咎拍手走人。如若不然,我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石磯娘娘聽他言辭咄咄,不禁心生怒氣,但轉念一想,畢竟自己理虧在先,強制按捺住性子,懇請道:“畢虎如今在哪兒,我的確不清楚。要不請真君先回去,等他回宮,由我親自陪同前往無波府謝罪還寶?”
丹火真君不以爲然,道:“老夫千里而來,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況且,畢虎到底在不在妳雲冪宮中,老夫並不知道。金紅蓮座的事,今日便需有個了斷。”
石磯娘娘一味好言相讓,卻見丹火真君不依不饒,忍不住光火道:“本宮說畢虎不在,他就是不在,總不能讓我把他憑空變了出來!”
丹火真君一怔,縱聲大笑:“妳這是在下逐客令麼?好啊,就算老夫相信畢虎確實沒有回來,可躲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我不信他能藏一輩子!不過,可就要煩勞石磯娘娘和老夫到無波府走一趟,等畢虎拿寶換人。”
石磯娘娘臉色一冷,道:“真君莫要得理不饒人,否則休怪我翻臉!”
“翻臉?”丹火真君低哼:“老夫就怕妳不翻臉!”身形一動,左手五指戟張,扣向石磯娘娘咽喉,竟是仰仗超出一籌的實力想要硬吃對方。
石磯娘娘飄身疾閃,雙手中閃現一對兩尺長、形似彎刀的褚色千年石鐘乳,振腕分點丹火真君左右兩肋,低喝道:“看招!”
有道是人的名,樹的影,儘管她和丹火真君從無交手記錄,但對這名冠海內的魔道高手亦早有耳聞,自知多半不是他的對手,人家怒火沖天地殺上門來,此刻縱想退避三舍亦是不能,只有全力招架,先顧眼前。
丹火真君左爪下壓,“啪”地捏住左側那支石鐘乳,輕輕巧巧借力一推,“叮”地脆響,又將另一支石鐘乳盪開,右掌殷紅光華爆漲,“呼─”劈出一卷濁焰滔滔的狂瀾,轟向石磯娘娘。
石磯娘娘迫不得已鬆開右手石鐘乳,騰身掠起閃躲,腳下熱浪滾滾奔涌而過,丹火真君的“燃雲魔掌”將將走空。
她低叱出招飛點丹火真君眉心。丹火真君幾乎看也不看,隨手甩出石鐘乳,冷哼道:“還妳!”
石磯娘娘卻不敢硬接,先用左手的石鐘乳在上面斜斜一點,卸去了大半的勁力,纔將它凌空攝回,猶自感到右臂一陣痠麻。
兩人翻翻滾滾在半空中激鬥了約莫十餘個回合,石磯娘娘使盡渾身解數依舊左支右絀,落入下風,她又惱又驚,暗自怨怒道:“都是老賊頭惹的禍,回頭老孃無論如何也饒不了他!”
一陣兔起鶻落裡,突聽“叮叮”兩響,石磯娘娘的一對褚彤石乳刃雙雙脫手拋飛,身軀如同陀螺般,被丹火真君的掌勁震得急旋飛跌。
丹火真君長聲笑道:“石磯娘娘,跟老夫走罷!”
不料斜裡光彩爍目,一束劍華掠空射至,輕盈迅捷地在他袖口上“啵啵啵啵……”連點九記,丹火真君袍袖一震,如瀉了氣的皮囊癟了下來,垂落一邊。
丹火真君一怔,收住身形舉目打量,只見羅羽杉玉手執劍,輕掐劍訣盈盈飄立,他功敗垂成,不怒先笑,道:“女娃兒,劍法不錯,是誰的弟子?”
羅羽杉傾盡全力,施出蘇芷玉親傳的“沉月隕星十九劍”,雖以巧打拙,化解去丹火真君的“火龍袖”,心中卻對丹火真君深厚的功力凜然不已,她聞聽丹火真君問話,一面細細運息調勻呼吸,答道:“晚輩是南海天一閣弟子羅羽杉,拜見丹火真君,適才多有冒犯,尚請見諒。”
丹火真君“咦”了聲,恍然道:“敢情妳是蘇芷玉的弟子?難怪會用這套‘沉月隕星十九劍’,可惜功力太差,傷不着老夫半根毫毛。”
原來沉月隕星十九劍並非南海絕學,而是蘇芷玉之父蘇真的獨家劍法,丹火真君與蘇真在兩屆蓬萊仙會上曾激斗數百招,於彼此的劍法招式十分熟稔,故羅羽杉一報出師門,他便能立即猜到對方的師承。
羅羽杉沉靜微笑,道:“真君慧眼如炬,晚輩欽佩不已,方纔石磯嬸嬸已經答應前輩奉還金紅蓮座,只因畢老伯並不在府中,纔不得不請您寬容幾日,前輩名重天陸,何不寬厚大度些,化干戈爲玉帛?”
丹火真君幾曾讓一個晚輩教訓過?不由心下慍怒,可礙於蘇真和天一閣的名頭,不願橫生枝節,當即哈哈大笑:“小丫頭,妳倒指責起老夫來了?別說是妳,就是蘇真父女,也不敢這樣對我說話!看在故人情分上,老夫不爲難妳,快快退下,莫要再多管閒事。”
石磯娘娘伸手抹去脣角血絲,笑道:“閣下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誰不曉得你和冰真人兩次連手挑戰蘇老魔,一敗塗地?如果蘇真在這兒,恐怕你屁都不敢多放一個,便有多遠逃多遠了!”
她不忿丹火真君得寸進尺,要擒自己作爲人質好逼畢虎還寶,一時心情激憤脫口而出。
不想這話正戳在丹火真君的痛處上,他臉色立時陰沉,道:“誰說老夫怕了蘇真?今日我就捉了這多嘴多舌的小丫頭給妳瞧瞧!”說罷,擰身揮袖,猶如一蓬火雲,遮天蔽日壓向羅羽杉。
石磯娘娘掣動剛剛收回的褚彤石乳刃,縱身撲上,叫道:“丹火真君,有種衝老孃來,這事和她無關!”
丹火真君冷笑道:“晚了!”右掌灌注六成的“紫冥火罡”轟然拍出,一蓬熊熊火濤呼嘯狂涌,好似怒龍燒天,直迫石磯娘娘。
石磯娘娘不敢硬撼,忙不迭飄身閃避,褚彤石乳刃在身前畫出層層精光,舞得風雨不透,抵擋迫面襲來的濃烈火浪。
正這時,下方猛然飆射出一溜火線,“呼”地迎風展開,似一堵火牆攔堵住燃雲掌焰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