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軒用一中年“你是智障嗎?”的眼神看了一眼慕雲歌,可能直男如他,並不知道此刻慕雲歌的小女人的想法。
你還會留在這裡嗎?
如果不能的話,你會去哪裡?
以及,你會不會帶我走?
就是因爲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我見過你最最狼狽的樣子,因此纔會對今時今日格外珍惜,卻不知道這樣安穩的日子,何時就到了盡頭。
兩個人邊走邊說,帝軒開口道:“不做了,回家。”
“回家?”
慕雲歌也知道,帝軒作爲先皇的唯一一位攝政王,從進宮開始就樹敵無數,也正因爲如此,纔會被各種人地方惦記,而直到龍天翔登上皇位,慕雲歌纔不得不感嘆他隱藏之深,竟然是自己一直都沒有發現的,這樣有心計的人,一定不會像他父皇那樣傻白甜,被各種人擺了一道。跟着這樣的人, 纔是真正意義上的伴君如伴虎,帝軒若是有自知之明,當主動請辭。
“你呢,有什麼打算,接着當你的庭華公主?還是,回到慕家?”4
慕雲歌抿了抿嘴脣,嘆道慕家,她的臉色陰沉下來,道:“慕丞相也是太子一黨,現如今,太子倒了,皇上不會輕易放過慕家的,可是我有些東西在慕家,總得去拿回來。”
“可是你母親的畫像?”帝軒問道。
而這一次,慕雲歌定定看着前方,沒有回答。
婉婉沒有想到的是,慕雲歌還沒有去慕家,慕景天倒是自己找了過來,就在慕雲歌和帝軒回公主府的路上。
“雲歌!”遠遠看到慕雲歌,慕景天不由分說,先跪下來,石板路上,而馮氏則站在一邊哭哭啼啼,眼睛紅腫看着慕雲歌。慕雲歌顧盼左右,慶幸沒有旁人看到。
帝軒輕輕咳嗽了一聲,淡然道:“我先去前面等你。”已經卸下官位的帝軒,少了高高在上的威嚴,多了一份溫文儒雅的書生氣,說話的時候,語氣也不自覺地溫柔下來, 聽得慕雲歌很是舒心,點了點頭。
面對慕景天,她並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尤其是看見自己叫了十五年的父親老淚縱橫地跪在自己面前,有一種本能讓她想要走過去將人扶起來,但她剋制住了。
到底是曾經深愛的家人,既然愛過,就天生與別人不同。
慕雲歌別過頭,不忍心再看:“想來聖旨還沒有傳到丞相府。”如若不然,此刻慕丞相應該要麼就被禁足了,要麼就在家裡哭。可是既然連馮氏都來了,就說明雖然聖旨沒到,可人人都已經知道了丞相府最終的命運。
“雲歌啊,”馮氏哭得涕淚橫流,不由分說跑過來,抓住慕雲歌的袖子,險些跪下,不過被什麼掛住了——也許本來就沒想跪下:“雲歌,你救救你爹吧!他也是被人利用的,是無辜的,現在皇上要殺了我們,我們……”
“這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我還有什麼能力挽救呢?”看見馮氏,慕雲歌的心裡騰起一個厭惡之感,本來對於慕景天的一點點同情和可憐都消失殆盡,她的冷言冷語也讓馮氏深感意外。
她的臉上還掛着淚水,不可置信地擡頭道:“我們可是你的父母,對你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是這樣回報的?”
慕雲歌毫不客氣地回擊道:“母親?”她垂眸冷冷看着抓住自己袖子的人,冷笑道:“對於母親給我的,我自然是要好好回報。”
馮氏渾身一個哆嗦。
“雲歌。”顫抖的聲音,跪在不遠處的慕景天終於開口了,“爹知道已經無力迴天,可是爹隱瞞了你一件事情,關於你的母親。”
真正的母親。
慕雲歌神色一面,迫不及待地問道:“什麼事?”
慕景天問道:“如果我將這件事告訴你,你能不能……能不能跟皇上說說,繞過我一命?”
慕雲歌的眸子閃了閃,沉着道:“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會跟皇上說,饒了丞相府。”
慕景天嚥了咽口水,說出了一個一直深埋在心底的,從來都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原來,慕雲歌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我遇見你孃的時候,我們都還年輕,她是逃難過來的,至於從哪裡來的,她不肯說,我也沒有問,那個時候南越國跟東陵國戰爭不斷,我想她是東陵國人,但是,我沒有證據。”
這是個相當久遠的故事,慕雲歌有些意外,原來她爹不是她爹,還心甘情願戴了這麼多年的帽子,自己真的有理由原諒他——也不一定——“我對你娘是一見鍾情,但是我知道,你娘並不是,因爲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懷有身孕。可是那時候她居無定所,我還是將她帶回了家,對外宣稱早產了一個嬰孩,那個嬰孩就是你。後來——”
“所以,是你將孃親趕出了丞相府?”慕雲歌質問道。
沒想到,慕景天竟然面露悲慼:“並非我將你娘趕出去,而是你娘自己離開的。”慕景天的眼中重新蓄滿眼淚。“也許是不甘心,可誰知道呢?”
聽到這一段歷史,馮氏明顯是不開心的,自己孃親在的時候,她只是丞相府的一個小妾,生下了丞相府唯一的女人,好不容易爬上正室的位子。這麼說來,自己的父親倒也是一個癡情人,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自己的,還是將她的畫像掛在書房裡面,晝夜思念。但這並不是她能夠輕易原諒的理由。
“我娘,現在在哪裡?”躊躇了半晌,慕雲歌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我不知道。”慕景天回答,這回答也並不出乎意料,慕雲歌深吸了一口氣,擡步跨過慕景天跪着的正前方,聽見馮氏在身後哭喊道:“你這個沒良心的,不是說好了,只要我們告訴你,你就會放我們一條生路的嗎?”
慕雲歌停住腳,深吸一口氣,道:“我答應放過你們,可是皇上未必答應。我畢竟不是正牌的公主,人微言輕,丞相跟夫人倒不如去求求九公主。”
“你……”後面馮氏說了什麼,慕雲歌根本就沒有興趣再聽,她快步走到帝軒身邊,心跳聲已經快要突破極限,是帝軒溫和的笑聲讓她放鬆下來。
“說完了?”
他回頭看她,打着扇子,眼神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