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苑整個亂成了一鍋粥,上吊的,哭鬧的,不一而足,旁邊慕瑤兒鐵青着臉梗着脖子不說話,太子氣得像是一隻炸了毛的鷂鷹,九公主抿了抿嘴脣,在旁邊迅速察言觀色了一圈,走到慕瑤兒身邊道:“嫂嫂,您倒是認個錯吧?”
慕瑤兒不可置信地偏過頭,瞪大了眼睛:“婉吟,連你也這麼說?是她,是這個狐媚子整日整夜纏着太子不能脫身,太子不過是來我房中過了一夜,要道歉的反而是我?”
虞美人的眼神沉靜,可是裡面裹着淚花,看起來就像是受到了極大地委屈,可還是堅強地告訴你:“我沒事”的那種白蓮花。
“太子妃,這件事是我的不對,是我不該讓喜兒一大早就去找殿下,可是殿下昨個說了晚膳便回,可是一直未歸,臣妾心裡擔心,一時間衝撞了太子妃,臣妾知罪了。”
慕瑤兒氣得頭頂發麻,在刺眼的陽光下,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眩暈,她冷笑:“你對太子還真是關懷備至啊,可是虞光,難道太子在這裡就這麼讓你擔心嗎?你是嫌棄我照顧不好太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虞美人哭着搖頭,一串串淚珠順着蒼白的臉滴落下來,顯得可憐而又無助。
“那你是什麼意思!”
慕瑤兒的嗓音猛然提高了八度,也許是因爲虞光這樣迂迴的戰術讓她有些不耐煩,從而更加怒火中燒,但是在常人眼裡看來,虞光就像是溫柔儒雅的小姑娘,而慕瑤兒就像是氣急敗壞的老母雞,高下立現。
“夠了!”果然,慕瑤兒剛剛吼完,就聽到龍九淵低聲喝道,“鬧夠了沒有?”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慕瑤兒,皺着眉頭,透出很厭煩的光亮:“昨日答應了美人一定會回來,可是在你房中吃多了酒,一時間昏睡過去了,是本宮食言,可是你,你就一點錯處沒有嗎?”
慕瑤兒一愣,頭上的步搖折射出七彩的流光,她本來是那樣體面的名門閨秀,現在跟一個歌女爭寵,爭寵不說,還爭得這樣狼狽,這樣失敗。
她大概也沒有想到,甩鍋竟然還可以這麼甩,不由得喃喃:“我……請太子示下,臣妾究竟何罪之有?”
龍九淵冷哼了一聲道:“本宮對酒也算有些研究,可是唯獨沒有見過這樣醇香的酒,更何況,我們昨晚分明……”說道一半,龍九淵猛然閉嘴,看看旁邊的人,再看看虞美人充盈淚水的眼睛,說不下去了。
轉而道:“本宮懷疑你在酒裡添了什麼別的東西,來人啊,察驗太子妃的酒!”
慕瑤兒踉蹌兩步,小圓從後面將她扶住,擔心道:“太子妃?您可是身體不舒服?”
慕瑤兒無力地擺擺手,說是沒事。
身上再怎麼不舒服,又怎麼能比得上心裡的不舒服呢?昨日兩個人把酒言歡,好像說了很多貼心的話,她還想,要是可以一輩子跟太子在一起,喝喝酒,談談心,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就這麼快……夢碎得這麼快,昨天的酒罈子還沒有來得及收好,酒壺裡面的酒剩了一個底,杯子還是昨晚兩個人用過的模樣。
怕慕瑤兒回去之後擅自處理,龍九淵將慕瑤兒扣在荷香苑不準離開,而自己親自帶人去西渚園將昨天的酒和酒具一併拿了來,順便叫了太醫,當中察驗。
在等候的這段時間裡,明明只有短短的半個時辰,卻像是整整一生。
慕瑤兒清楚地記得昨天晚上自己沒有在酒裡動任何手腳,可是想到慕雲歌臨走之前瞭然的眼神,她忍不住按按攥緊了拳頭。
“慕雲歌,又是你,你這樣處心積慮地害我,卻沒有想過,這一次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要弄死你!”
忽然,一聲高亢尖細的聲音蓋過了荷香苑的喧囂寂靜:“皇上駕到!”
“完了,”慕瑤兒的心裡“咯噔”一下,皇上來了,這件事恐怕更加嚴重!
胡思亂想之間,皇上的鑾駕已經到了湖心亭上面,四周都是亭亭的荷花,到了夏末秋初,荷花的花瓣已經零零落落,露出翠綠的蓮蓬。剩下的,就只有靡靡的荷葉,像是繡着同色暗紋的錦緞,風一吹,隨波飄搖。
“果然是好景緻啊!”皇上隨口嘆道,“今日荷香苑怎麼這麼熱鬧?你們都在啊,可是來賞荷花的?”
說話間,卻看到爲首的太子臉色青灰,很是尷尬。
“到底怎麼回事?”皇上的臉色沉了下來,掃了一眼身後的場景。
可不是,虞美人臉上的淚水還沒有退下去,慕瑤兒也因爲生氣,僵硬着脖子。後宮之事皇上處理得多了,也不想多加插手,可是對於兒子處理成這樣一團亂麻,還是心生不滿,道:“後宮也是另外一個朝廷,現在只一個小小的東宮都不能擺平,以後何談治理天下大事?”
太子沉聲道:“父皇有所不知,是太子妃爲了爭寵,竟然在酒裡下藥給兒臣喝,現在兒臣正在調查!”
“什麼?”
下藥,這可是大罪,搞不好就是死罪,皇上的眸色一緊,卻看到慕瑤兒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撲通”一聲跪在皇上面前,哭道:“皇上明察,這件事與兒臣沒有半分關係。”
她看了一眼太子,穩住聲音道:“太子既然說是臣妾下藥,那便直接定罪發落了便是,又何談調查?就算是太子急着將臣妾定罪,也須得等太醫將結果拿出來纔好。”
這話說得在理,太子只不過是懷疑,但是對於他來說,這就是一個可以懲罰慕瑤兒,乃至休棄慕瑤兒的很好的藉口。
因此,太醫在裡面察驗的時候,太子原本打算等着他將結果告訴自己,然後隨便給慕瑤兒按上就完事了。
可萬萬沒有想到,皇上竟然來了。
這一來,不光是太子,就連裡面察驗的太醫也不敢說謊,端着酒水出來,看到外面的皇上,愣了一愣,趕緊跪地道:“參見皇上。”
“嗯,察驗出了什麼,如是說便是了。”
張太醫在宮中多年,可以說,從張太醫的父親開始就在太醫院供職,他對皇上的瞭解,一點也不比皇上身邊的曹公公少。
自然知道皇上想保誰,想棄誰,況且按照現在的情況,實話實說總是沒問題的。
張太醫點了點頭,轉而對太子道:“殿下,老臣察驗,這酒就是普普通通的桃花酒,裡面加了杏仁,枸杞……”
“你是說裡面沒有別的藥物?”
龍九淵忽然打斷,張太醫神色嚴肅,搖搖頭道:“沒有。”
這一下,龍九淵無話可說,只憤恨地看了慕瑤兒一眼。慕瑤兒冷笑一聲說,捏出柔和的嗓音,帶着一絲絲膽怯地,瞥了一眼皇上,瞥了一眼太子道:“既然已經可以證明臣妾的清白,那麼臣妾,是不是就可以不給虞美人道歉了?”
到底是皇上在,慕瑤兒很能拿捏情緒,畢竟是丞相府長大的孩子,她知道,皇上需要丞相府勝過需要一個國家進獻來的歌姬,不管這個歌姬多麼貌美。
更何況這個歌姬還不是他的。
果然,聽到之後,皇上的臉色更加陰沉,道:“道歉?誰讓你給虞美人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