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和煦,將岸邊的垂柳掀起來,就像是女子輕柔的髮梢。
“九公主匆忙來找本王,到底是爲了什麼?”帝軒看着遠處湖光山色的湖景,卻半分沒有賞景的心情。
早些時候管家來報,說是九公主來了,一定要見帝軒,而且不肯在花廳等着,非要去王府後山的花園裡面,緊鄰着的就是一片湖泊。尋常帝軒心情好的 時候,回來這邊釣魚賞花。
當他出現在湖邊的時候,只見到龍婉吟穿着一身湖藍色的長裙,倒是與這湖光十分應景。
見到帝軒,她露出了一個笑容:“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罷了,聽聞攝政王就要上戰場了,只是有一件東西,想要贈送給攝政王。”說着,輕輕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
微微翻開的掌心當中,躺了一枚精緻的小小的荷包,上面的圖案倒不見得多麼精緻,可是看着這個樣式,外戴上龍婉吟嬌羞的眼神,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這就是龍婉吟親自繡的。
甭管怎麼說,能夠得到九公主親手繡的荷包,也算是榮幸了。
帝軒看着那上面的鴛鴦戲水的圖案,皺着眉頭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伸手接了過去,淡淡道:“多謝九公主。”
在帝軒的直男看法裡面,兩個人的交集這就算是完了。可是送完了荷包的龍婉吟卻並不打算離開,而是看着帝軒,欲言又止的樣子。
“九公主 還有什麼別的事情嗎?”
“當然有!”龍婉吟聲音嬌俏,半是傲嬌半是撒嬌道:“本公主送了你一個荷包,一針一線都是本公主親自繡的,難道攝政王就一句謝謝,就將本公主打發了?”
帝軒看着龍婉吟充滿期待的眼神,道:“公主還想怎麼樣?”
“攝政王可認得荷包上面的花紋?”
廢話,那花紋繡的那樣明顯,帝軒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來。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帝軒基本上已經能夠猜到龍婉吟下一句想說什麼了,只是緊緊攥着荷包沒有鬆手,良久,道:“若是九公主主動提起,本王倒是想起來,的確有一件事情想要同九公主說。”
“什麼事?”九公主笑着,眼神裡面滿是欣喜,估計是在高興這個榆木腦袋總算是開竅了。
沒想到帝軒忽然說出來下半句話,險些將龍婉吟氣死:“九公主,當初你們將小白帶走,是因爲庭華公主就要遠嫁漠北,但是現在婚約已經解除,庭華公主已經回到了公主府。小白也該回到母親身邊了吧?”
看着帝軒那張波瀾不驚的二連,好像跟九公主商討這些事情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雖然這件事情確實是由九公主負責,可是,在這樣的山水之間,她還穿得這樣好看,帝軒沒有看到也就算了,爲什麼會忽然說出這麼煞風景的話來?
龍婉吟氣得嗓子都有些哆嗦:“攝政王所說的要緊事就是這個?”
帝軒一臉的理所當然:“是。”
“攝政王,你真是辜負了本公主的一片苦心!”龍婉吟說着,轉身便走,風將她的長擺掀起,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鳥兒。
原本應該給帝軒留下一個驕傲的,不屑一顧的背影,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剛剛轉過身走了兩步,就看到管家迎面走了過來,腳步有些急匆匆的,道帝軒身邊,拱了拱手道:“王爺,門外庭華公主求見!”
“請進來。”帝軒吩咐道,說着,準備擡腳去往花廳。
“慢着,”龍婉吟忽然出聲喝止道,“這裡風景多好,想來庭華公主沒有來過吧?正好本公主揶揄庭華公主多日不見,有很多話也像對庭華公主說,不如就讓她過來,今日將所有的話都說明白。”
帝軒探究的眼神看了龍婉吟一會,他知道龍婉吟大約又想給慕雲歌惹麻煩,正想着拒絕,龍婉吟卻好像窺探到了他的心事一般,用有些威脅的語氣道:“怎麼?剛纔還說要我讓他們母子團聚,現在卻連面都不讓我們見,這樣話,即便是我想要將小白還給她,也說不上話啊!”
帝軒皺眉看着,可是龍婉吟的態度很是堅決,緊緊攥着小白的去處,也緊緊捏住了兩個人的命門,良久,帝軒無奈,吩咐管家道:“去將庭華公主請過來吧。”
慕雲歌很快便到了,迎着湖邊翩然的風,依舊是一襲素衣,臂彎處挽着的披帛,襯托得整個人端莊而大方,身後的青楓抱着一個圓圓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反正很大,青楓一個人抱着,有些吃力。
呼哧呼哧抱過來,方纔要離開的龍婉吟也不走了,好整以暇地站着,好似要看着慕雲歌能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慕雲歌顯然沒有想到龍婉吟也在這裡,而且還是滿面春風的,站在帝軒身邊,不知道剛剛發生過什麼。但是當她看過去的時候,就明白了了一切。
帝軒手中的荷包還沒有收起來,半截流蘇在外面耷拉着,隨風飄搖,能夠看出來是很喜慶的顏色,慕雲歌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帝軒好像注意到慕雲歌的眼光,攥着荷包的手忍不住往身後挪了挪,當然動作不大。
連他自己反應過來之後都有些難以理解,爲什麼要在慕雲歌面前做這樣的動作,好像是在夫人面前勾搭別的小姑娘被發現了一樣的窘迫。
慕雲歌卻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經過龍婉吟身邊的時候,她欠了欠身子,神色平靜道:“參見九公主。”
龍婉吟上下打量了慕雲歌一番,道:“庭華公主現如今可是重獲自由身,感覺一定不錯吧?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招數,竟然讓我三哥在父皇面前爲你作證,你是好了,可是邊陲十數萬無辜百姓可就遭殃了啊。”
“九公主所言甚是。”慕雲歌絲毫不避諱道:“雲歌不懂國事,或許是雲歌淺薄,一直覺得,若是一個國家已經到了不得不犧牲女人的地步去維護和別國的關係的話,那麼它的十幾萬百姓,保不住是早晚的事。”
“你……”龍婉吟氣結,只聽到帝軒淡然的聲音:“庭華公主,今日怎麼有空來?”
瞧瞧,九公主來了就是“九公主來找我所爲何事?”這樣公事公辦的態度,可是輪到了慕雲歌就是“今日有空來了?”多麼想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龍婉吟氣得說不出話來。
可是人就是這樣的奇怪,明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許會讓自己不暢快,可是就是不想眼不見爲淨,非得要看着劍刺進自己的胸膛方纔能善罷甘休。
慕雲歌偏頭看着,想若此刻她在龍婉吟的位子上,應當立刻轉頭離開,既是免得心痛,也可以保留自己的一番尊嚴,卻沒有想到龍婉吟這個人從小就是說一不二的九公主,即便是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下,她不想走,就是不走。
看着青楓抱着的圓圓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道:“庭華公主,你這個該不會是想要送給攝政王的吧?”
那意思就是你看看我的荷包,再看看你的這個,到底是什麼破玩意。
慕雲歌並不計較,轉身讓青楓將護心鏡抱上來,道:“前些日子王爺說起就要上戰場,九公主說得對,這件事因我而起,而且這次出征危機四伏,倘若王爺遇到什麼困難,也是南越的損失,雲歌也難辭其咎。”說着,將青楓手中的護心鏡拿過來,遞給了帝軒。
龍婉吟的臉色,一點點的變了。
然而,誰在乎呢?
帝軒接過來,將抱着的布一層一層打開,終於露出裡面青翠的顏色,在眼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看起來格外脆弱,那其實堅硬無比。
“這是……”帝軒驚訝地擡起眼睛,道:“這是綠松石?”
慕雲歌輕輕點了點頭。
帝軒一慣雲淡風輕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亮光,這也正常,就像女孩子都喜歡漂亮衣服,帝軒作爲一個將軍,最喜歡兵器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他將手中的護心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道:“我聽說這是風渝國的神器,堅硬無比,除非用同樣綠松石的刃才能刺破,你是從哪裡來的這樣的一個寶貝?”
慕雲歌聽到了帝軒的誇獎,臉色依舊是淡淡的:“不過是早些年的時候在外漂泊,偶然得到的罷了,終究我不是戰場上的的人,這神器在我手中也不過就是一塊廢鐵,莫不如跟着王爺,倘若真的可以在戰場護得將軍性命,也是造化。”
正說着,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不冷不熱的哼聲:“本公主道是怎樣稀奇的禮物,沒想到不過是這些鄉野的東西罷了。攝政王還真是能屈能伸,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也敢收。”
慕雲歌已經習慣了龍婉吟的冷嘲熱諷, 而她一慣的處理方式也是冷處理,她愛說什麼說還說呢麼,自己不在意就溼了。
這一次,龍婉吟的嘲諷之下,慕雲歌依然不打算回聲、
卻沒有想到身邊的帝軒忽然道:“九公主此言差矣,既然是庭華公主親手相贈,就不能說是來歷不明,何況這件禮物在戰場上可謂是生命的防線,帝軒感激不盡。”說着,朝慕雲歌十分正經地抱了抱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