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瑤兒今日穿着湖綠色的裙子，遠遠看上去像是一棵嫋婷的蔥，只是蔥段的位置有些渾-圓，三個月的肚子，已經微微有些顯懷，不光是肚子，慕瑤兒整個人也比以前圓潤了一些，瞧着少了點鋒芒，多了點喜慶。
喜慶的慕瑤兒扶着後腰撫着胸口順氣，慕雲歌不緊不慢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領了，身子要緊，可不要氣壞了啊。”
“都是那老奴不懂事，這麼重要的東西，竟然遺失了！”慕瑤兒臉色焦急。
“是，是那奴才的錯，可她畢竟年紀大了，偶然有些時候做錯了事，也不是什麼不可原諒的大事，妹妹說是不是？”慕雲歌今日這般善解人意，真不像她，不過慕瑤兒願意帶着皮球過來與她演一場姊妹情深的大戲。
以不變應萬變，她願意陪她玩。
只不過慕雲歌既然這麼說，慕瑤兒也說不出更好聽的話來。一時間花廳裡的空氣安靜到冰點，只有喝茶的時候發出輕微的瓷器碰撞聲。
慕瑤兒來的目的她猜了個七七八八，首先你看這個肚子。
微微隆起，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用枕頭或者是枕巾塞大約塞不出這個效果，應該是真的有孕了，只不過孩子來的途徑或許並不清白。這件事從頭到尾，慕雲歌多多少少參與過，算半個知情人。
爲了這個孩子，慕瑤兒可謂是在死刑的邊緣瘋狂試探。她輸不起，不能容一絲半點的錯處。一共兩個女人知道這件事，一個是馮氏，一個是慕雲歌。
馮氏是她的親孃，慕瑤兒放心，可慕雲歌只要在這世上一天，對於慕瑤兒來說就是個潛在的威脅，她想弄死她。
她過來八成就是爲了這個。
半盞茶過去了，慕雲歌不動聲色打了個嗝，其實就是被返上來的氣頂了一下，出去的老嬤嬤還沒回來，她提起蓋子的時候手掌微微翻開，慢悠悠道：“看來我這公主府還是太大了些。”
慕瑤兒不解。
慕雲歌道：“嬤嬤走了這麼久還不見回，就算落在門口了吧，我竟從來都不知道走一個完整的來回竟然要這麼長的時間，耽誤了太子妃的事，是我的不對。”
慕瑤兒尷尬笑了一下：“姐姐見諒，張嬤嬤她頭一次來公主府，像是不熟悉迷了路，我這就叫人去找。”
“不必了，”慕雲歌揚了一下下巴，“這不是回來了？”
話音剛落，滿頭大汗的老嬤嬤就從門外進來，顧不上喘氣，將一個精緻的瓷瓶呈到慕瑤兒眼前：“太子妃，老奴愚鈍，眼神又不好，竟然來來回回找了很多次，幸好找到了。”
“既然這樣，快給姐姐看看啊。”慕瑤兒面露喜色。
老嬤嬤又立刻調轉方向，將瓶子呈在慕雲歌的跟前。
慕雲歌道了聲辛苦，將瓶子接過來，白瓷的瓶，半個手掌大，瓶口用一團紅布封着。她揪下紅布，一股清冽藥香撲鼻而來，宛如八月盛開的天山雪蓮，在酷暑的天氣裡面還夾雜着絲絲冷意。
慕瑤兒道：“姐姐真是好靈敏的嗅覺，當日孫神醫交代說這秘方里面就有一味天山雪蓮，且是至少十年以上天然生成的，纔有奇效呢，剩下的，妹妹也不知了。”
慕雲歌頷首：“那就多謝妹妹的好意了，等我傷好，定然親去東宮探望。”
送走了慕瑤兒，慕雲歌出神地看着手中的小瓷瓶。青楓湊過來道：“公主，可是這個藥有問題？那讓奴婢拿了去扔掉吧，免得公主看見煩心。”說着，上前想從慕雲歌手中拿過藥瓶，卻被慕雲歌覆手攥在掌心。
“即便我不肯低頭，要叫她一聲妹妹，可她終究是太子妃。這是太子妃賞賜的，若被有心之人看到，一定又會惹來口舌，況且——”慕雲歌皺着眉道，“這藥沒有什麼毛病。”
沒什麼毛病？這讓青楓如何相信？她也是慕雲歌知根知底的心腹了，要說慕瑤兒會好心好意給慕雲歌送藥，而且送過來的是正常的藥，那簡直比說太子回心轉意愛上慕瑤兒還讓人無法-理解。
可，藥確實是正常的。慕雲歌將瓶子打開，放在鼻子下面聞了又聞，也聞不出個所以然。用指尖挑了一點在手背上，黑色的藥膏，一開始是黏糊糊的，可是抹勻之後並不覺得黏膩，好像真有點效果一樣。
看來慕瑤兒弄死自己的手段不在藥膏上，太明顯了。慕雲歌腦中一道光閃過。
她收起瓶子吩咐道：“青楓，你叫上幾個嬤嬤，把公主府裡裡外外檢查個遍，看看有沒有異常，尤其是小白的房間。”
青楓不敢耽擱，得了令馬上就去辦，慕雲歌閉上眼仔細回想，確信方纔是看見張嬤嬤是從門的右邊拐進來的。
可若是丟在了進來的路上，她要出去找的話，應當是出了門往左拐。
慕瑤兒卻不想慕雲歌這樣井井有條，她怒氣衝衝地走在前面，老嬤嬤忙不迭在後面跟着，一邊跟一邊好聲安撫：“太子妃，太子妃，可要當心孩子啊！太子妃！”
慕瑤兒怒氣衝衝地停下腳步，又怒氣衝衝地回頭：“你說那個賤人，有什麼資格說我？她自己生的孩子都沒有爹，還敢說我留不住男人的心！再怎麼樣不比她強！”
“是是是，”老嬤嬤柔聲安慰，“那房大師是有名的世外高人，有他坐鎮，太子妃自然可以高枕無憂。先前是太子年輕，被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矇蔽了內心，現在有房大師，他讓太子看清了您的好，自然就回到您的身邊了。”
老嬤嬤不愧是多吃了幾年飯的人，說的話也讓慕瑤兒非常受用，定下心神道：“都佈置妥帖了？”
“那是自然，請太子妃放心。”
慕瑤兒點點頭道：“那九公主那邊呢？”
她是個懂取捨的人，這樣的雷霆手段，從某些層面上，慕雲歌是很欣賞的，她選擇了太子。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得到了太子，就必須捨棄深愛着的帝軒，可她不肯，她得不到，無法得到，寧可毀掉，也不讓別人得到。
慕雲歌一定會死，到時候九公主也死了，雖然處理這兩個人需要費些時日，可——慕瑤兒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還有七個月纔會臨盆，她想時間足夠了。
老嬤嬤壓低了聲音：“那邊也好了，請太子妃放心，要不了多久，太子妃就再也見不到這兩顆眼中釘肉中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