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一、閨閣與閨蜜

胡瑤出生在盛世太平,甫一出世,就被御封爲縣主,賜字“溫成”。她本是皇親,家中祖母是今上嫡嫡親的姐姐,當年下嫁定國公胡家世孫伯謙,十里紅妝,名動京城。她與駙馬同富貴共患難,幾十載鶼鰈情深,更是京中人人稱羨的佳話,可她此生最榮光的時刻卻在當朝。當今桓康王龍潛時爲燕王,時逢朝政不寧,民怨沸騰,燕王舉義旗,打着清君側的名號從蒙州起兵。她領着夫家胡老國公留下的親兵在望京城內策應,胡瑤的父親在混戰中爲燕王擋過刀子。桓康王問鼎後,感念姐姐的扶持,親擬詔書加封安國長公主,免其跪禮,又冊封長公主的女兒爲嘉怡郡主。後來因爲大小周妃的事,她爲皇長子不平,進而與今上起了齟齬,一氣之下絕步於宮闈。即便如此,桓康王對這個姐姐還是容讓的,年節賞賜一次不落,都城個個都是人精似的,自然不敢輕慢於她。

因爲長公主初封時,先皇考賜字陽平,她如今又有了年歲,京中女眷們親近地便尊稱她一聲陽平翁主。她與駙馬恩愛,成婚的前五個年頭裡,一連得了三個兒子,可最寶貝的卻是嘉怡這個女兒。等到了婚配的年紀,她與駙馬仔細一合計,做主招了當年國公舊部家裡一個小子做贅婿。胡家陽氣勝,到胡瑤一輩,三房裡只得了她這一個女孩,闔府上下莫不珍視。也是胡瑤生得好,眉目精緻,再經陽平翁主悉心教養,儼然是上京名媛的典範一樣的人物。

陽平翁主是個愛熱鬧、好交際的,每月裡大小堂會,廣邀各府名媛貴婦。老人家最熱衷的樂趣之一,便是藉由熱鬧的堂會,炫耀她的寶貝孫女兒。偏偏胡瑤年輕面皮薄,不愛在席上拋露臉面,老翁主的身份在,更不用她去奉承那些個太太奶奶,故而這一回,胡瑤也如往常一般,開戲前稍稍露個臉,拉着孟窅回去自己的繡樓敘話。

胡瑤是清冷自矜的性子,獨對這位孟家小姐青睞有加,卻是一樁趣事。胡孟兩家並無深交,勉強追溯來說,孟窅的大伯公做過胡瑤的舅公的授業恩師。老國公當年急流勇退,早就不理會朝堂政事,長孫胡伯謙因尚公主,再度被捲入大位之爭,可桓康王登基後,雖然加封姐姐陽平,乃至推恩於她的女兒嘉怡郡主,卻獨獨沒有對胡家男兒有所恩封。世人多說,陽平長公主不滿大王在大小周妃的事上有失體統,其實未必不是爲大王的防備而心寒。平日裡,兩家主事的男人少有往來,而孟太師雖然致仕,如今在宮中卻還有一位賢名在外孟淑妃,少不得也在陽平翁主的請帖名單裡佔一席。

前年七夕,老翁主設下乞巧宴,遍邀望京閨秀在公主府後苑月下鬥巧。孟窅於女紅上頗有心得,竟是獨佔鰲頭,更得了胡瑤青眼。原本諸人爲客,那些命婦千金生得玲瓏心思,都道這是陽平翁主爲胡瑤搭臺子,個個兒心裡敞亮着,也願意錦上添花鬨老翁主開心,捧着胡瑤出彩纔好。偏有個孟家的小姑娘頭一回隨母親出門赴宴,人情世故都不懂,認認真真地把胡瑤給贏了去。衆人暗道不妙,怕胡瑤羞惱不好收場,不想胡瑤見多了場面上的虛與委蛇,卻格外看中孟窅這份赤子無礙世俗故的真,倒願意與她相處,連帶陽平翁主都誇孟窅一句赤誠。

這日,胡瑤照舊單獨拉了孟窅,在屋裡說些女兒家的悄悄話。因她有個溺愛晚輩的翁主奶奶,加之她的幾個兄長常在外遊歷,時不時要給她捎帶些新奇玩意兒,孟窅就時常能在她這裡開個眼界。這月頭上,正巧她新得了兩匹響雲紗,一匹秋香的,一匹瓷青的,就拉着孟窅參詳,裁什麼款式、配幾個花樣。

胡家家底深厚,又有陽平翁主扶持,網羅天下奇珍無數。孟窅只聽她們稀鬆平常地聊說,要新打一套頭面配新衣裳,心裡邊唏噓不已。到底是累世鐘鼎的望族呢!

“這樣好的料子可不能糟蹋了,必得盯緊繡房那邊。奴婢瞧着,餘料還能制一把團扇,繡一對紅嘴藍鵲立在玉色望春花上,扇柄用梅麋鹿的好看。”胡瑤屋裡有四大丫鬟,此刻都以胡瑤爲中心,圍成半個圈。奉茶奉點心的、捧料子捧花樣冊子的,這麼些人也沒佔去半邊屋子。說話的是一個叫荼白的,眼睛又大又圓,正張開手掌丈量尺寸。

說話間又有機靈的捧來各色繡線,從中尋出一股玉色的比在料子上。

孟家自出了一位當朝太師,也得了書香門第的清雅名聲,溯其根本也真真是一家子讀書人。往遠了說,孟窅的高祖、曾祖在翰林院供職;眼面前看,她爹是太史令,二叔是庶吉士,堂叔是待詔……一家子老老小小滿門翰林。於是,家裡孤本殘卷不少,日子過得實在單薄些。

“這才叫真講究。”孟窅納罕,明眸一轉,半是玩笑着扯過胡瑤一節袖子追問,“這樣好的扇兒,配個什麼墜兒呢?”

胡瑤聽出她話裡的淘氣,佯嗔着拍開她的手,正經凝眉細想了番,對荼白道:“老祖宗給過一個羊脂玉的玉孩兒墜子,你去開庫取來。”

荼白得令,自去取來鑰匙對牌,又在外間叫上婆子一道出去,不一時回來覆命。紫檀木的匣子裡躺着一枚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正是個憨態可掬的孩童模樣,總角處恰暈開一點乳黃色。

“這個好看,像我弟弟一樣。”那白玉娃娃雕得圓潤水靈,孟窅一看也覺得歡喜,細看下和家裡四歲的弟弟像了三分。“也不用另外再配穗子,單掛這個就很好。”

“我知道宥哥兒可愛,你也不用見縫插針,一個勁兒地顯擺。”胡瑤握着嘴輕笑,蓋因孟窅這個弟弟生得晚,孟宥出世時,孟窅已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少不得幫襯着母親一起看顧,因此回回見胡瑤,她總要說起弟弟的趣事兒。宥哥兒出新牙了、宥哥兒會背書了、宥哥兒哭鼻子啦……也不管胡瑤愛不愛聽,她先把自己說得喜笑顏開的。

胡瑤又看過一遍佈料與繡線,再挑不出什麼錯漏來,才喚人進來收拾。

“可惜這響雲紗輕柔飄逸,入宮時穿太單薄。”荼白怕小丫頭不精心,親自來卷。這會兒小心翼翼撫着面料,不無惜憾地嘆一聲。

孟窅不明所以,偏過頭去問:“怎麼?你要入宮?”

當今登基以來,陽平翁主這位親姐非年節領宴從不入宮。京中隱隱有傳聞說,翁主與當今不睦,是因爲不滿當今霸佔兄嫂,故而不肯面見,後來一直到小周氏故去的那年春節才緩和一些。老翁主自己不進宮,胡家女眷也一概不往內闈走動,這卻是頭一回聽說胡瑤要入宮。

這一問,胡瑤的興致明顯淡了,倒叫荼白懊惱。

“只怕屆時,我倆要一起進去。”胡瑤擺擺手,讓人都退出外間候命,自己端起茶碗來細細撥開茶湯裡悠悠舒展的葉片兒,面上娟秀的笑意朦了層淡淡的霧氣。

孟窅從未進過皇宮,嬉笑着不以爲意,反而合掌稱好:“好呀,那我瞧一瞧我姑姑去。”她口中的這位姑姑,正是當今掌理六宮的淑妃娘娘,是孟家族譜上排名第二的貴人。

孟淑妃十二歲前是孟窅嫡親的姑姑,二房的大姑娘。那一年,孟窅的大伯公——孟太師的獨女不幸夭折,曾祖父出面做主,把孟淑妃過繼在大房名下,成了當朝太師千金,親姑媽就此成了堂姑。再後來,當今王上下至採選,以充後宮,她身爲太師千金自然在秀女之列。孟淑妃二十載侍巾持櫛,素有賢名,卻並沒有能叫人津津樂道的事蹟。

胡瑤一早聽母親分析過六宮人事,對孟淑妃的爲人,印象裡是個不驕不矜的穩妥人,知禮節守法度。再觀孟窅跳脫的性子,哪裡有半分相像,可她卻獨獨羨慕孟窅的心思單純。她的眼睛是乾淨的,叫人可以一眼望進她心裡,無需猜度。

“春末恭王行冠禮,大王透了話下來,預備年內加開採選婚。不止是恭王的親事,他前頭幾個哥哥如今也沒子嗣,樑王家的小郡主今年都六歲了,孫兒輩裡還是隻有她這一個。大王心裡着急呢。”四下裡無有外人,她將祖母和母親的猜想悉數道出,只換得孟窅一臉的懵懂。

孟窅不知道該說什麼。恭王、樑王、小郡主……她一個也不熟識。從長輩口述拼織而成的孟淑妃已經是她對皇宮深院的所有概念,眼下聽着胡瑤分析大王的心焦,只覺着是離自己十分遙遠的事。

這時,外頭進來一個婆子,對胡瑤見禮後說:“前頭的堂會差不多了,老翁主問縣主得不得閒,若無事也往前面去送一送。”

胡瑤點頭答應,一面叫荼白進來擺開妝奩,要重新梳頭勻面。

“我娘一定在等我,我先出去。”

孟窅就勢起身告辭,她跟着來傳話的婆子出了上房,兩邊穿山遊廊廂房俱是雕樑畫棟,廊下穿紅着綠的丫頭圍上來同那婆子問好,雀兒似的歡悅。

那老婦因胡瑤的關係,對孟窅十分禮遇,引着她穿過三間廳房,轉過穿堂裡一面大大的蝶棲石竹插屏,再往外走過垂花門。石階下,孟窅的母親謝氏正在等她。

謝氏親自謝過那老婦人,又塞了只精緻的寧綢荷包。家裡已經安排孟窅學管事了,往來迎送上,謝氏時不時會考問一二,她在旁需細細記下。

回頭從垂花門箱裡看去,重重深深宅邸不見盡頭似的,她不由聯想起,若是那王宮裡又該是怎樣光景?這一想,就膽怯起來,饒是那裡面金磚玉瓦琉璃臺基,也不吸引不了她。

婦人收了禮,笑容更是殷勤,引着母女二人坐上內院代步的軟轎。謝氏見小女兒神遊天外般不知想些什麼,拉着她一同坐進轎子。

孟窅心裡亂糟糟的,轎簾一落下就鑽進謝氏懷裡撒嬌。

“真真兒長不大,羞也不羞?!”謝氏翹指點在女兒眉心,也拿她沒轍。她攏共得了一女一子,平日裡夫妻倆只嫌愛不過來,女兒難免嬌氣些,倒是與溫成縣主沒法比。

孟窅充耳不聞,扭着身子蹭在謝氏身上,心裡又輕鬆起來。娘說得對,她還沒長大,尚未及笄,胡瑤說的那事大抵不與她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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