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一、宮人與恭人

琉璃殿里人進人出,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正殿前的小花園裡,站着三對主僕。所有人有默契地繞開以她們六人爲中心的圓圈,將停在宮門外行李一樣樣搬進三位各自的宮室。

倒不是她們的行李有多繁重,但同一天裡一個宮殿扎堆式地住進三位主子,內務府難免多派出許多人手來。更不提她們進宮的日程定得倉促,前後不過一天收拾的時間。

姝元夫人突然臨盆,緊接着就是新年。不趕在過年前進來,她們還得在王府裡等到上元過後。宮裡自來踩高捧低,都是心眼比篩子眼還多的人才。她們在潛邸待了太久,彷彿被太子遺忘了一般。

不怪宮人們輕慢,她們自己都覺着沒面子。能在太子登基前進宮,還不知道是託了哪位大人的福。尹藍秋不以爲,太子會突然發善心,又或者因故勾起舊時情誼。太子對她們有多絕情,沒人比她們有更深切的體會。

琉璃殿的正殿尚閒置着,東西兩邊側殿已經打掃出來。一邊是盧才人和薛寶林,一邊是尹才人的地界。一個宮殿裡兩位才人,但因爲當今加恩賜給盧才人封號,稱爲順才人,所以盧才人又比尹才人高出半階。自然當住在東側殿。

碧藍當空,硃紅宮牆,擡頭所及是一片開闊疏朗。可視線回落時,入眼的都是一張張木然的陌生面孔。進宮時,她們每人只被允許帶一位貼身婢女,其餘皆由內務府重新調配。

聽說秦鏡那條醃狗也沒能進來。尹藍秋得知時覺着挺解恨的,但轉念想到新王后身邊沒了秦鏡這條老狗,往後再也拿捏不住孟氏。

順才人搭着大宮女柳絮的手,單薄地立在寒風裡。她凍得鼻尖泛紅,卻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甚至不敢打斷來回忙碌的宮人。

柳絮替她的主子攏緊斗篷,摸到順才人冰涼的指尖,露出一臉心疼。

“我一入冬就手腳泛涼,其實身上並不覺得冷。”順才人盧秋水十分溫和地寬慰。

“還不知道站到幾時呢!”柳絮犯愁,瞄一眼安靜的正殿明堂,小聲嘟噥:“好歹讓才人坐下來,吃一口熱茶。竟如此怠慢才人……”

可她不敢大聲說出來,順才人也對她搖搖頭。正殿是主位娘娘才能入住的地方,她一個小小才人豈敢信口提出借用正殿的要求。

新進的薛寶林見狀,把自己的手爐遞給順才人,細聲細氣地示好。

“才人用我這個,在車上才換過碳,正熱乎着呢!”從前伺候王妃時養成的習慣,不想到了新地界還有用武之地。

順才人推卻一回,還是接受她的好意。“多謝妹妹。妹妹若不嫌我悶,往後常來我屋裡坐坐。”

“才人不嫌我蠢笨纔是。”薛寶林立刻感激地應承了。她其實挺羨慕盧氏多年安逸的生活,有一間自己的屋子,吃喝不短也不用勞作。除了冷清一些,其實日子挺逍遙的。

不得寵不是壞事。那得寵的活成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便安安分分坐在屋裡,也總有那眼紅的人要鬧出風波來,好讓她不痛快。反倒是無名無寵的,那些厲害的人物不放在眼裡,自然也不會來找茬兒。

從小爹孃教導她,做人最忌諱貪心。她所圖從來不是大富大貴,只想安安穩穩度日,卻被李王妃強拉進是非裡。既然這輩子她註定被鎖在高牆之內,她只想學順才人,活一個平淡自在。

尹藍秋看不慣她倆奴顏婢膝的做派,活該被晾在室外吹冷風。她推一把竹醉,旋身往西側殿走。再不得寵,她也是新冊封的才人,。

迎面擡着箱籠的粗使急忙避開一旁,頭也不敢擡起。粗使是宮裡最低賤的奴才,做的都是最累最髒的力氣活,尋常沒有露臉的機會。但凡在主子屋裡掛着名號的奴才都用鼻孔看他們,他們直面上位都是大不敬。

尹藍秋勾了一抹譏諷的笑,施施然踏上石階。瞧,天下的奴才都是一樣的。你把架子端起來,他們自然就得把腰彎下去。

盧秋水眼見着尹藍秋走進側殿,無奈地搖搖頭。她自知愚笨,素來不討靖王的歡喜,早年裡就失了盼頭。如今能得一個從五品才人的身份,已是十分體面。

一旁的薛寶林也並未流露出浮躁。她悄悄挪一步,爲順才人擋去些許寒風。

冊封旨意送達潛邸,雪溪得知太子賜還舊姓,心中別提多高興了。奴才卑微低賤,被人如貨物般隨意買賣調撥。當年她被分到王妃屋裡,只因爲王妃的陪嫁丫鬟名字叫夢溪,就奪了她的姓,改名叫雪溪,美其名曰提攜。

她不是宮裡出身的丫鬟,賣身進王府是爲了籌錢給弟弟看病,將來存夠了銀子,還想返家出去的。突然被人改了姓,心裡委實難過了好一陣子,白日裡還不能表露出來。後來,王妃又做主將自己開臉服侍王爺,也怪她經不住誘惑。她也曾一瞬幻想着飛上枝頭,過那人上人的快活日子。她並非全然沒有貪念,可王爺看她的眼神很快讓她清醒。靖王看着她的時候,和看一個器物沒什麼差的。只需要他一個眼神,那些幻想自然就湮滅了。她便索性斷去不切實際的念想。如今能賜還舊姓,她心裡沒有不感恩的,比晉位寶林更叫她高興。

至於李王后和尹才人,薛寶林以爲這兩位肯定是不高興的。

太子把屬於正宮髮妻的元字賜給孟娘娘,這與打王后的臉有什麼區別?!

可孟娘娘是先王欽點的平妻,太子的子女又悉數從她的肚皮裡出來。大夥兒背地裡都議論說,只怕孟娘娘若有心,爭那王后之位也未嘗不可。

尹藍秋是氣憤的,氣得幾欲嘔血。屋裡亂糟糟的,裡裡外外擺着打開的箱籠,小宮女正從箱子裡往外搬東西。外間放的花器,暖閣擺的爐瓶三事,牀頭架的如意……

尹藍秋看着宮女從箱子裡往外扒拉那些半舊不新的擺件,臉上火辣辣的。她環顧偏殿,想起從偏門進宮時,聽見一牆之隔的歡聲笑語。

牆的另一邊,歡快的宮人正在佈置新生兒的洗三宴。而她們這一邊,靜悄悄的,彷彿怕驚動了隔牆的喜氣。

尹藍秋恨得咬牙。太子越是擡舉孟窅,就越顯得自己落魄。同樣是先王所賜,孟窅不過比她出身好一些,入府早一些,便事事佔盡先機。她是位比副後的雙字夫人,自己卻還不如那名不見經傳的盧氏,連一個封號也不配。何其諷刺!

可眼下滿京城的人都看得明白,太子的心是偏的,盡偏護那一個人。

方槐安事先得了恩旨,一聽說聿德殿的孟娘娘發動,立刻讓人去孟家接孟太太小謝氏進宮。孟家人先後分作三波,趕在臘月前全部進京。

內亂平息後,孟窅給芷州老家送過信。小謝氏天天數着天數,計算孟窅的產期。上一回生平安時,女兒吃過大苦頭。這一次京城不太平,想來也不利於養胎,小謝氏遠在芷州日夜憂心。

好在終於搶在孟窅臨盆前回到京城,小謝氏回家第一天就想進宮守着女兒。

孟嗣柏也掛心寶貝閨女。明知太師不會贊同,還是忍不住求太師進宮面聖時帶一句話。

得先王的提攜,孟家在朝的兒郎已經悉數迴歸原職。孟嗣柏也回到國子監,並且受到同僚熱情的迎接。若不是老太太孝期未滿,好些個人還想爲他設宴接風,倒叫孟嗣柏疲於應付。

方槐安派出軟轎,一路將小謝氏擡到聿德門前。孟嗣柏還沒有承襲爵位,但小謝氏卻是先王冊封的四品恭人。當今愛屋及烏,還格外恩賜謝恭人在宮禁中乘坐轎輿代步。

“產房那頭傳出話來,說是一切順利。耳房裡有太醫院的值守,屋裡還有徐醫女坐鎮,太太只管放寬心,等着抱小外孫吧。”方槐安未按品階稱呼,直接稱呼小謝氏爲太太,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場。

小謝氏認得他,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方槐安這是在安她的心,告訴她裡外都有自己人。

“借您吉言。娘娘必會母子平安。”靖王意外承繼大統,往後再見女兒,自己也得行大禮。宮裡的規矩大,小謝氏知道自己這回不能進產房。而且她從宮外來,不經更衣洗漱也絕不能靠近產婦,以防萬一。

好在這一回順順當當的,小謝氏進宮後不多久,孟窅平安娩出一個男嬰。

第二日,孟窅沉沉睡了一覺醒來,因爲分娩時力竭,渾身軟綿無力。

崇儀一直守在牀邊,察覺她眼睫微微顫動,先吩咐人把孩子抱進產房來給孟窅看。

崇儀特許小謝氏在偏殿留宿一晚,聽說女兒已經醒了,她親自抱着新生兒過來,也好親眼確認女兒的平安。

孟窅與母親久別重逢,一時激動地支起上半身,急着訴說思親之苦,又盼着看一眼小兒子。

崇儀知道她身上乏力,便抱起人來,讓她背靠在自己懷裡,也把孟窅身前的位子讓出來。

宮女搬來鼓凳,就近擺在牀沿。爲了阻隔寒氣,四面都垂下厚厚的幔帳。雖然是白天,房裡還點着燈。因爲有客到,宮女揀着離牀稍遠些的兩盞燈,撥了撥燈芯好讓房裡略亮堂些。

“才生下孩子就哭起來,眼睛還要不要?”崇儀拾起帕子,接住她激動的淚花。“快把金豆子收一收,別讓長輩擔心。”

小謝氏伸長脖子,看着牀頭臉色泛紅的女兒。片刻才壓下心裡的欣喜,向崇儀屈膝問安。

崇儀立刻示意宮女扶住她。“自家人不必多禮,夫人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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